各类奇异植物丛生的山丘上,一道矫健的身姿正从一条颇为陡峭的小道向山下跑去。
他的速度极快,但在跑了一段距离后却越来越慢了,然而从其神态中可以看出绝不是因为体力的问题。
毫不犹豫地抛下金逃跑的阿瓦罗蒂,在跑出一段距离后逐渐减速。
他将注意力放在耳朵上,使用闻声来判断纽芬兰是否追来。
远处风卷与水流的激烈对抗,遗迹另一处魔力与意力引发的爆炸声,再加上其引发的众多生灵唳叫咆哮等连锁反应,使得阿瓦罗蒂的判断受到了极大的干扰。
他咋舌一声,窜入一片草丛中的数块岩石之间。
那个刺客不会没追上来吧。
他悄无声息地缓缓移动着自己的位置,阴沉的双眼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前方的情况,
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为他准备的惊喜可就浪费了啊。
纽芬兰当然没有让他失望,辨别着一路上的痕迹,紧紧地跟在阿瓦罗蒂的身后。
因为芬与阿卡特的战斗,不断有生灵意图逃离这片危险的山丘,那些其实拥有智慧,但却不能移动的植物们则只能在内心祈祷着,不要被他们波及到。
上方飞过一片成群的飞鸟,纽芬兰陆续超过几群小型的生灵,突然,几团乳白色的毛团慌不择路地从纽芬兰身边跑过,眨眼间便跑到几十米外去了。
这些小毛球的速度极快,但同时胆子也极小。它们平日里以微小的虫豸或是草芽为食,远远见到别的生灵就会避开。有时甚至会一跃跃至二三十米的高空中,途中将空气吸入体内,然后像蒲公英一样飘在天上,等待危机过去才会落下。
纽芬兰的前方出现一条粗壮的藤蔓,藤蔓上方的表皮上正亮起淡淡的浅黑色光芒。
纽芬兰知道,那是这片区域中特有的,寄生在部分生命力旺盛的植物上的某种生灵。
它们既非魔兽也不是魔物,纽芬兰将其与之前在城堡附近的矮屋中遇到过的,浑身长满黑色绒毛,力大无比的那些怪物归为一类,即皆为这片遗迹中特有的生灵。
左前方另一侧,二十几米外的另一条小道上,陆续闪过几道红色的影子。
红脊短吻豺,豺狼群会划分出一块一公里左右的小型区域作为自己栖息的领地,它们是极其注重领地意识的魔兽,会为了保护自己那微小的栖息地而与外来者大打出手,就算外来者的力量远超它们之上。
冒险家们在接到狩猎它们的任务后,在前往所红脊短吻豺的领地时,运气好的话,便能发现一堆死去的豺狼尸体。许多冒险家也会使用一些诱饵,刻意引诱强大的魔兽来到它们的领地中,等待它们两败俱伤的时候再坐收渔翁之利。
然而此时,它们却逃跑了。
有那么恐怖吗?纽芬兰神色微异。
虽然那边打斗的动静确实不小,但怎么看都不至于引起这么大的骚乱吧。
他正想着这点,前方不远处忽然发生了爆炸。
气浪吹动他那身黑色的风衣,将一堆白色的毛球吹到他的身前。
细微而如同羊叫的声音从毛球间传出,它们身上沾着星星点点的火星,几丝轻烟正在缓缓升起。
它们张口将空气吸入体内,毛球一下子就变成了原来的三倍大小,随后从中发出了啪的一声轻响,毛球急速缩小,那些火星也迅速消失了。
纽芬兰自然对这神奇的一幕没有任何兴趣,他的视线落在前方爆炸的位置,虽然感知不到魔力,但他还是可以轻易判断出那是阿瓦罗蒂在逃跑时留下的陷阱。
既然还有留下陷阱的余裕,那说明阿瓦罗蒂并没有只想着逃跑,他同时也意图把纽芬兰引过去,依靠陷阱获取胜利。
纽芬兰停下了脚步。
此时他和阿瓦罗蒂就像在玩捉迷藏游戏一样,他是负责抓人的鬼,而阿瓦罗蒂是会布置陷阱的狡猾的人。
阿瓦罗蒂也不知道这片小山丘中的生灵为什么会突然开始玩命似的逃跑,它们发出的声响不仅干扰了阿瓦罗蒂的听觉判断,不时还会触发他留下的陷阱。
因为最初被触发的陷阱比之后触发的一个陷阱要离他更近些,起初甚至让阿瓦罗蒂产生了一种纽芬兰追他追了一半往回跑了的错觉。
他身上唯一的一个四阶秘筒侵蚀筒被他含在舌头底下,之所以没有被他添上其他材料,融入魔力后布置成触发式陷阱,归根究底还是因为他有些舍不得。
秘筒作为盗贼专用的武器以及特殊手段,布置陷阱需要,平时进攻、干扰、防守也需要,其消耗自然是不会低的。
而秘筒又不是什么物美价廉,也不能从哪里免费领取的东西,作为盗贼的重要装备,更多的还是由他们自身在学习之后,去收集材料、融入魔力亲手制作的。
那么问题就来了。
越高阶的秘筒,需要的材料越珍惜、昂贵,需要花的钱就越多。
越是需要钱,就越需要冒险,需要踏入危险的区域,去完成报酬丰厚的任务。
越是面临强大的敌人,就越需要高阶的、威力强大的秘筒。
循环。
所以下至初级盗贼,上至佩戴青金徽章的三阶称号「换月」级盗贼。对百分之一百零一的盗贼来说,最重要的问题一直都是手头不够宽裕。
归根结底还是缺钱。
没错,盗贼需要面临的问题非常现实。
曾经有人询问过被称作「白鸽」的传奇盗贼,是否因为最初他很有钱,才成为了这么厉害的盗贼。
对此,白鸽的回复是“如果我当初的财富堪比比斯塔城的大贵族们的话,今天就没有白鸽了。”
言外之意便是,有钱人当什么盗贼呢?
阿瓦罗蒂抿了抿嘴,搅动了一下舌下的侵蚀筒。
一滴冷汗从他的脸侧滑下,落在他那不吸水的背心上,滴落在他身下的草尖,顺着草身一直滑落到土地上,刚好淹没了一只蚂蚁大小的球形虫豸。
他瞥着那只不断在他的汗液中挣扎的虫豸,莫名觉得它有些像自己。
“找到你了。”
一个年轻而沉稳的声音在他耳后响起。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