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局。
一身警服、英姿飒爽的钟灵熙从审讯一室出来，揉了揉眉心，抓起桌子上的矿泉水瓶，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
刑警队长郝文刚上前问道：“什么情况？”
钟灵熙有些疲惫地说：“情况有点复杂，林海平昨晚应该是被催眠了，无法回忆现场的任何事情，他对于给潘慎明下毒的行为，自己也描述不清，甚至对他下的是什么药也毫无概念。潘慎明是他从青州请过来的心理学专家，帮助他的侄女林爽医疗心理创伤的，但从我对他再度催眠的情况来看，他对死者潘慎明是极其憎恨的，存在杀人的动机。”
一旁戴着眼睛文质彬彬的警员蔡继福疑惑道：“既然是他请来的专家，为什么会对其怀恨在心呢？”
钟灵熙说：“我的推断是，潘慎明对林爽的治疗失败，林海平对他转为憎恨——相当于医闹行为。但是这未必说得通，林爽现在是失踪了，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有没有死亡。林海平会在还没有确认的情况下对他下毒手吗？会用他根本不熟悉的药物去下毒吗？会在自己租的别墅中下毒吗？潘慎明打电话自首是他逼迫的吗？这些都是疑点。”
队长郝文刚有些沉重地说：“林爽两天之前忽然离家出走，电话关机，不知所踪。根据她之前的抑郁症病史和自杀经历来看，确实存在已经轻生的可能性。”
蔡继福说：“根据监控显示，林海平昨晚八点多从坐云别墅离开，直接去了明珠大酒店，进入3708房间，九点一刻离开，在路边药店买了两瓶左乙拉西坦，又回到了坐云别墅，可以推断，死者潘慎明体内的药物就是林海平下的！但是法医鉴定结果显示，潘慎明的死因与左乙拉西坦没有明显直接关系，他是死于急性心肌梗死，不是药物和外力所致。符合意外死亡的基本特征。”
钟灵熙精致的眉毛一挑，说道：“现在下这个结论还太早，潘慎明没有心脏病史，这个心肌梗死发生的时间、地点都太蹊跷！能查到林海平去酒店是做什么去的吗？”
“我们只能肯定他是去见了某个人，但是开房信息、监控信息都不完整，没法锁定具体对象。”
钟灵熙说：“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昨天催眠林海平的人！甚至跟潘慎明的死也有直接关系！”
郝文刚说：“先不说其他的了，还有个案件相关人员，他在审讯二室，需要你讯问一下。”
钟灵熙问：“什么人？”
郝文刚说：“叫陈就。应该不是案件的关键人物，林爽在接受潘慎明治疗的同时，最近又去了一家私人心理诊所治疗，他就是林爽的心理医生。”
“陈就？心理诊所？我怎么不知道？”
作为海州有点名气的心理专家，犯罪心理学硕士研究生，钟灵熙对本市的专业圈还是比较了解的，什么时候又冒出来一家心理诊所了？
钟灵熙拿出手机，搜索了一下相关的信息，结果发现寥寥无几的信息当中，全是一些大龄粉丝发的“美容觉”、“调解内分泌”、“一觉回到少女时代”之类的东西。
这哪里是心理诊所！分明就是美容院嘛！
她忍不住冷哼一声。现在人真够不要脸的！也可真敢扯虎皮！打着医生的旗号，做着欺骗中老年妇女的生意。
那就去看一看这个不要脸的陈就吧！
一夜未睡，身体非常疲惫，但是既然是命案，真凶还未抓获，那就不能有丝毫懈怠。一分钟的拖沓，可能就会让凶手多一丝机会逃脱法网。
她推门进了审讯室，发现桌子对面坐着的是比自己还小一点的……男生，眉宇轩朗，眼睛很透亮，和她想象中的形象完全不一样。
想象中，陈就应该是道骨仙风、颌下一缕山羊胡子的五六十岁的中年人，这才是江湖骗子该有的模样，可眼前这个……完全是男孩子嘛！想行骗也不看看自身条件！
钟灵熙例行公事地询问道：“年龄？”
“陈就。”
钟灵熙抬起头，重新问道：“姓名？”
“二十三。”
她盯着陈就看了两秒。“你很紧张吗？”
“不啊！不紧张。”陈就笑着说。
“那你干嘛死死抓住这个空瓶子不放？”
陈就的双手不自觉地捧茶杯似的捧着空矿泉水瓶，他意识到这一点后，立刻撒了手，尴尬地呵呵一笑。
“刚刚喝完。”
钟灵熙看着瓶子上手指印上去的清晰的水印，微微一笑。
陈就这样的反应是所有正常人在这里的正常反应，焦躁、发汗、食欲减退（凡事在这里能吃下东西，甚至食欲大好的人，都是心理素质极强的，参考《无间道》韩琛、《解救吾先生》华子）、口渴，手脚无意识。这并不是畏罪的现象，而是精神受到压迫时的自然反应。
“知道我们为什么把你叫过来吗？”
陈就的双脚抖动着说：“我哪里知道！”
“天宸集团公司董事长林爽，你知道吧？”
陈就点点头，立刻说：“我知道，她是我的病人，去我的诊所治疗过几次。怎么，她……”
钟灵熙追问道：“我们正要问你，她去哪里了？”
陈就说：“我还真不知道！前天她从我诊所离开，然后就没有联系过我，按理她应该今天去我诊所继续治疗的。她怎么啦？”
钟灵熙反问道：“你知道林爽是什么病吗？”
陈就说：“我不方便和你讨论这个问题，除非是你们要破什么案，非要这方面的信息不可，即使这样，我也需要你们提供相关的授权证明。”
钟灵熙蔑视地一笑，说道：“你好有职业操守啊！”
陈就点点头。“是的。”
钟灵熙忍住将他诊所挂羊头卖狗肉的事实拿出来打脸的冲动，实在与本案无关，只是转而说：“林爽有没有跟你提起过她的另一位心理医生？”
陈就想了想。“有的，是从青州过来的一个专家，叫……潘大师，具体姓名我还真不太清楚，据说是个专家级的人物。”
“你和这位潘大师有没有过接触交流？就林爽的病情探讨过？”
陈就苦笑一声。“我倒是想啊！可人家哪能看得上我这种……小人物。”
“他死了。”
陈就愣住了，过了两秒钟，他陡然放松下来，加大声调说：“你们原来为这事找我！这关我哪门子事？！”
他顿了一下，又追问道：“怎么死的？”
“暂时无可奉告。”
钟灵熙有些厌恶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他的相貌绝不讨厌，甚至很有吸引力，但是他没有心理医生所独有的冷静、细密，可以确定他就是个只知敛财的无良商人。而且他对他人的生命表现出来的漠视更让她齿冷。
钟灵熙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更加机械化一些，程序式地问了陈就几个问题，确定他没有作案的动机和手段。
本来潘慎明的死最大的可能就是意外死亡——虽然有很多迷雾，但是也不难拨开。
林海平延请潘慎明来治疗侄女的抑郁症，效果不理想，期间林爽私自去了陈就的心理诊所治疗，当然更不会有什么疗效。她忽然离家出走，很有可能已经选择了自杀，林海平对潘慎明产生怨恨，买了癫痫药，意欲加害他，却没想到药没杀死他，突发的心肌梗死杀了他。
当然，这决不是结论，而是推论，需要其他的证据补充，消除案件中的诸多疑点。
最后，钟灵熙问陈就：“如果林爽就此不再回来了呢？”
陈就说：“她的医疗费用都是一次一结，所以……对我而言，影响不大。”
钟灵熙霍然起身，脸色铁青地说：“好了，询问结束了，你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