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陈就是吧?我们接到举报,你存在非法经营的行为,在家中进行非法医疗活动。请配合我们检查!”
没错,这俩人就是昨天查封心理诊所的工商局哼哈二将,今天又神奇地来到了陈就家里。
陈就站在门口没动,高个子眉毛一横。“你要阻碍执法吗?”
陈就苦笑一声,“哪敢”,侧身让他们进来。
俩人进了屋,各个房间都翻看了,既没看到医疗设施,也没看到任何张贴的经营标语。他们的脸色有些沉郁。
还有陈就的卧室没有检查,矮个子努了努嘴,对陈就说:“把门打开。”
陈就想了想,就算他们发现里面有人,也不能说明什么问题,于是掏钥匙开了门。幽暗的房间里,床上坐着惊疑不定的林爽,看见身穿制服的工商人员,更是吓得往后直缩。
“你们这是准备干什么呢?”矮个子冷笑着说,“音乐、蜡烛,还点了香!挺有情调啊!”
陈就淡淡说了一句“有违法经营的行为吗?”
高个子厉声问道:“我问你,你们孤男寡女在这里做什么?”
陈就冷冷地看着他。“你是她爹啊?”
“你们这就是在非法医疗!”矮个子咆哮起来,他转身对瑟瑟发抖的林爽说:“这位女士,你别怕,我们救你来了!”
“出去!”林爽大喊一声。
“哎?你可千万不要被他蒙骗了!他是没有行医资质的黑大夫!那个诊所也是黑诊所,已经被我们查封了!你还是赶紧去正规的医院吧,不能让他把你害了!”
林爽颤抖着说:“你们出去!我是来串门的,不是病人。出去!”
“你……”林爽不承认,那俩人一点辙都没有,“我们是为了你好!你可不能被这种人贻误终生啊!再说了,你们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对你的名声……”
陈就一把将喋喋不休的矮个子拎出了卧室。
“你别以为你穿了这身衣服就可以胡说八道!再放屁我就揍你!”
“打人啦!暴力抗法啦!”矮个子大叫起来,“叫人!叫人!”
陈就将两个人搡出了家门,指着他们的鼻子说:“一,你们要查,我让你们查了,有没有非法经营事实?二,你污蔑女子名声清誉,该不该揍?三,你少了一根毛没有?四,我明天就会带齐了东西去工商局,申请诊所解封!”
说完,他砰的关上了门,回到卧室。
林爽蜷缩在床尾,面色苍白,小鹿一般楚楚可怜地看着陈就,长长的眼睫毛不停地颤抖着。
“手给我,手给我!”陈就说着拉住了她的双手,“不用怕,两只小强而已。”
林爽双手紧握着陈就的手,顶着额头,她忽然产生了一种与陈就心心相印的感觉,似乎能够体会到他的所有心情,而且也知道他能够体会到自己的心情。
这种奇妙的感觉让她很舒服、很安心,她希望这一刻可以更长久些。
陈就任由她紧握着自己的手,他在她的耳边轻轻用鼻腔哼着让她很静心凝神的音调,慢慢的,她的呼吸越来越绵长细柔。
“奇怪了。”林爽说。
“嗯?”
“被你拉了手,我一下子不怕了,心情也平静下来了。跟没事似的。”林爽笑看着陈就。
“我有特异功能,一发功,你就所有病都会好了。不过这会损耗我三十年的功力!”陈就胡诌起来。
林爽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我信你个鬼!还三十年,你今年才多大!对了,你多大?”
“二十三。”
“哥!”
陈就没有应声,只是定定地看着林爽的眼睛。
林爽问道:“怎么?不情愿啊?好像委屈了你似的。我可是第一次认哥哥哦!”
陈就笑了笑,说:“我们只是医患关系。我不想把它变得复杂了。如果你病好了,我就认你做妹妹……”
林爽的脸拉了下来,手从陈就手心中抽了出来。“这么说,我就是你的一个客人呗。”
“事实就是这样。可能你往其他方面多想了。”陈就尴尬起来。
林爽凄然地自嘲一笑。“我就那么不堪么?连做你妹妹的资格都没有?你就这么嫌弃我?”
陈就的脸色很难看,说道:“你要这么说就没意思了。本来挺正常、挺美好的一件事,你非要往不堪了去想。”
“明白了。你的算盘应该是这样的,如果我医不好,自杀了,你不过是死了一个客人,而不是死了一个妹妹;如果我医好了,你少了一个顾客,却多了一个妹妹,划算!”林爽冷冷地说。
陈就没有否认她的话,只是涩着嗓子说:“你非要说得这么明白么?人生就是这样的,世界就是这样,你能指望它有多美好?所有的关系、所有的亲情、友情都可以换算成或大或小的利害与利益。你非要破开光鲜的假皮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除了脓水,还会有什么!可是你失望、你嫌恶别人的内里肮脏的时候,为什么不看看自己的内里到底有多干净呢?”
“我?”林爽茫然地抬起头看向陈就。
“在这俗世里,难道你就是一个人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吗?就你一个人活得纯真天然吗?难道你心中就没有淤泥污垢吗?”
林爽呆呆地看着陈就,然后低下了头,盘坐在床上,一动不动,黑发从她头上披下来,露出雪白如羊脂的后脖颈,在摇曳的烛光下,说不出的凄楚与诡异。
“我……对!我也不过是一条可怜的寄生虫罢了,跗在我父母的尸骨上吸吮血肉的蛆虫,却整日自欺欺人地装出无辜的样子。”
陈就说:“表皮越是艳若桃李,里面的脓水越多越肮脏,很多人都选择性失明,你偏偏要看个究竟……”
林爽忽然凄然一笑,用平淡的声音说:“人真是可笑。明明是最肮脏的生物,却非要装出最圣洁的样子;明明是最无情之物,却非要作出多情的姿态。生命更是可怜可笑,蜉蝣一般有限之生命,却梦想着拥有无限和永恒。”
在这一时刻,陈就的心灵检测到林爽体内的胰岛素、肾上腺素大量分泌,另外还有一种非常特别的激素——死亡激素。
这种死亡激素原本是发现于雌性章鱼的体内,它可以利用这种激素控制自己的死亡。人类也可以分泌,但那是极少量的,而且一般是在特定的身体发育时期分泌的。
这种激素一旦分泌,人就会一心向死,别无所求!
“所以呢?”陈就问道,静静地看着她。
林爽毫无感情的眼睛回看着陈就,说出这句话。“短暂的生是毫无意义的,永恒的死才有其意义。”
“这世上难道没有你值得你留恋的东西了吗?”
林爽似乎挣扎了一下,摇摇头。“没有。即使有,那也是假象。就像所谓的哥哥妹妹一样。”
陈就问道:“难道你现在就想结束自己的生命吗?”
林爽看着陈就。“为什么不呢?”
“刀在那里。”陈就努了努嘴,一把水果刀就放在床头柜上。
林爽颤抖着手,拿起水果刀,慢慢地往自己的喉咙靠近,神色似乎很痛苦,内心好像在挣扎着。
当刀抵到她的脖子上的时候,陈就伸手拿起小铃,轻轻摇了两下。“醒过来。”
林爽眼睛陡然一亮,懵懂了片刻,发现自己正拿着刀抵着自己的脖子,忽然明白了什么,一下子将刀甩掉,纵身一跳,扑在陈就的怀里,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陈就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任由她发泄。可是林爽哭的时间也太久了些,眼泪也太多了些,他的衬衫全被她的眼泪鼻涕浸湿了。
他现在关心的不是自己的衬衫,而是林爽刚才表现出来的现象。
不出陈就所料,在林爽不自觉地被深度催眠之后,一受刺激,隐藏的东西便暴露出来了。
那是不是毁灭型灰色人格——林爽不具备接纳灰色人格的环境基础,而一个自我毁灭的念头,促使她一再地尝试自杀。
它藏得非常隐蔽,必须要经受真正的心灵触动才能显现,陈就所做的就是尽量将她的心灵剖开,让它自动暴露出来。
被催眠的表现并不都是昏睡状态,有的是行动如常的,甚至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催眠了。
当然也有自我催眠的例子,为了增强专注度、转移疼痛感或者激发身体潜能,可以自我进入催眠状态。这些普通人经过训练也都可能做得到。
林爽哭够了,抬起头问:“我刚才怎么了?”
她完全不记得被催眠之后发生的事情了,只记得清醒过来的那一刹那万念俱灰的感觉。那种体验实在太可怕了!
“情绪不太好而已。”陈就拍着她的肩膀说,“我找到它了。下面的任务就是消灭它!”
“找到了?它是什么样子?”林爽勾住了陈就的脖子,眼泪汪汪地看着他。两人都没觉得这个姿势实在太不像医患关系了。
“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青面獠牙、浑身是毛,眼睛冒绿光,有点儿像春三十娘。”
“切!春三十娘很漂亮的好不好!”
陈就有信心消灭掉她的这个念头,但是心中一个疑虑却在不断的加强。这个念头到底是如何形成的?
念头形成无外乎两种可能,第一种最常见,自然环境中自然形成,第二种是被强行植入,这种可能性很小,难度很大,只有非常强大的催眠师才有可能做到这一点。
第一种可能性本身是存在的,双亲的离世,可以让她形成这样的念头,但同时也是可以排除的,因为时间的力量是强大的,三年时间足以将它磨灭。
排除不可能,那么剩下的可能性无论多么小,都是事实。
有人给她植入了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