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秋真希望泽伊吃饭的时候看报。可偏偏今晚两人用餐时，他一改往日的习惯，专注的看着她，看得她内心很忐忑。
白天她扑倒在司罗提身上是场意外，事后泽伊也没责备她，但她总觉得有什么隔阂横在两人中间，让他们间的氛围从回到海堡后就怪怪的。
她挺希望泽伊发火，或骂她一顿，就像训练术力时他训她那样不留情面。但他没有，连半句关于那件事的话都没有。
这间餐厅位于海堡底楼，整面墙的落地窗外是大片草坪。
夏虫不知在外面的哪棵树上吱吱地叫着，让沉闷的餐厅有了一丝生机。
暮秋看向餐桌另一头的泽伊，餐厅偏白的灯光让他的脸也有着一种近乎冷漠的苍白。
对上她的视线，泽伊浓密的睫毛闪烁了一下，声音轻柔而冰冷的传了过来。
“怎么？今晚的饭菜不合你的胃口？”
暮秋赶紧躲闪着他的视线，“不是。”
“那为什么吃的这么少？”
她听不出他声音里任何的情绪，却感到不安。他这样盯着她吃饭，让她感觉自己像被监工监视的劳工。
“我盯着你吃饭让你不自在了？”
她点点头。
于是他站了起来，一旁的男仆见状急忙上前拉开了他身后的椅子，为他让出一条道来。
泽伊的视线依旧盯着暮秋，接着一笑，“你慢慢吃，吃完到我的房间来。”
说完，他转身在二十几名仆从的陪同下离开了餐厅，留下了暮秋跟一旁服侍她的安娜。
下午搬进海堡时，暮秋已经去看过自己的新房间了。房间在二楼，是个一应俱全的大套间。她记得上次闯进海堡时，海堡的布局并非如此。
当时，整栋建筑内部都很黑，只有一个旋转楼梯可以通往海堡顶层。现在，那旋转楼梯不见了，从正门进入底层大厅，只有两边可上的石梯通往上层，整栋建筑灯火辉煌，气势磅礴。
泽伊走后，暮秋再没吃下任何东西，她已经没了胃口，但她也不想这么快离开餐厅去楼上找泽伊。
不知又磨叽了多久，大厅的时钟敲了七下，她恍然若失，知道再不离开餐厅，她只会把跟泽伊见面的时间拖得更晚。
如果今晚非得见他才能结束，那不如硬着头皮上去好了，大不了被他训斥一顿。
走上二楼时，暮秋看到泽伊门外的走廊上，一名全副武装的上级军官正对他说着什么。见暮秋来了，泽伊对军官做了个手势，军官便礼节性的鞠了一躬，退了下去。
暮秋缓慢的走进过道，像迈入刑场的囚犯。当她好不容易站到泽伊跟前时，泽伊只淡淡的说了句：“进来。”便先她一步走进了房间。
跟着泽伊进去，房门便被泽伊关上了。
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
暮秋的心咯噔一下，她偷偷瞥了眼这个房间。这房间跟她的房间布局一样，也是个大套间，他们所在的位置是整个套间的起居室。
她站在门跟泽伊之间，不安地捏了捏手，“我……那个，下次不会再像今天这样冒失了。”
主动认错总是好的，不管他怎么训她，她都打定主意决不还嘴。
房间里的空气有些凝固，她能感觉到泽伊的目光在头顶看着她，可她不敢迎上他的目光，只能低头望着他腰身的部位。
他身上那件蓝灰色的礼服裁剪非常完美，也将他的身材衬托的非常完美。
就在她不知该如何继续时，头顶传来泽伊的声音，“程暮秋。”
“呃？”她猛然抬头，望向他那双漂亮的眼睛。
“早餐时你问我，我们的关系像什么？记得我怎么说的吗？”
看着他犀利的眼神，她豁然低头，眼珠子精明的转了半圈。
怎么说的？老夫老妻？她新婚都还没享受过，她才不要老夫老妻。
“说话。”他命令道。
“我不要跟你老夫老妻。”
“你是不想跟我，还是不想老夫老妻？”
她是喜欢他的吧？在面对他时，她总是忍不住被他吸引，忍不住想要靠近他，那感情像身体的本能让她无法控制。
在此之前，她一直在逃避，因为泽伊骨子里的疏离跟身体焕发出来的那种让人高不可攀的气质都告诉她，他们之间是没有未来的。而且，总有一天她会离开以诺回到奎恩，所以她能跟他在一起吗？在一起后又能走多远？
“回答我，程暮秋。”
“我想跟你，但不想热恋都没有就跟你老夫老妻。”
她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将心里的想法一口气说了出来。接着，一个措不及防的吻落了下来，轻柔而缓慢，温暖而缠绵的覆盖住了她的唇。
她惊得说不出话来，却没有力气阻止他。
她内心是喜欢他的。不然她为什么没有反感他对她做这样的事？
那个吻很浅，却有种隐忍的力量在里面，让她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他想传递给她的答案。
“我们试试吧？”他的唇离开了她，气息短促的说，“试试能不能好好的相处，试试能不能不厌倦彼此。”
我喜欢你。她在心里对他说。
她原本以为自己可以不喜欢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控制自己不喜欢他。可所有的抵抗与挣扎在他的那个吻下溃不成军。
房间的立柱花盆里放着仆人们采来的一簇簇紫蓝色的丁香花。浓郁的花香充盈着整个房间，与四周的静谧融为一体，久久的挥散不去，一如他刚才留在她嘴唇上的那个吻所残留的余味。
她的视线渐渐模糊，内心被喜悦、害怕和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填满。她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像沉睡多年的魔咒被唤醒了。
［今天是我的命名日。］
［你知道你都干了些什么吗？］
［伯颜，求你别告诉泽伊！］
［瑟莉忒，我爱你！］
……
她脑子好乱，视线被一层水雾覆盖。看着她呆滞的表情，泽伊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声音低哑道，“暮秋？”
她看向他。
那张熟悉的面孔就在她的眼前，那张她朝思暮想，内心深处最爱的面孔。
她爱他。
想爱又不能爱的他，构成了她永远无法逃避的罪。
接着，她感觉眼前一黑，身体无力的倒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