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秋扭过头去，她不愿看到现在镜子里的自己。但骷髅头领扳回了她的脸，让她对着镜子。
镜中，她额头上被小刀划出的‘z’字形印记触目惊心。那是异域者的标志。
她微微蹙眉，表情有些痛苦。
这让骷髅头领很开心，说明它的杰作对她起了作用。它不怀好意地轻笑一声，松开了她的头，让她扑到了地上。
她的狼狈样儿逗乐了其余的骷髅灵们，它们集体笑了起来。虽然他们之间语言不通，但那作为灵长类生物独有的笑声却是相通的。那些得意的笑声加重了暮秋内心的痛苦。
她脸上和额头上的伤都很疼，可没有任何一种生理上的疼能跟她此刻内心的疼相比。
那心疼并非源于她被它们破了相，而是大脑里突然浮现出了一段似曾相识的记忆。那记忆应该不属于她，但它又很清晰地与她此刻的遭遇重叠了起来。
她的神情变得恍惚，脑海里呈现出了一幅画面。
那是另一片花海，有个男人站在一个女人跟前。他身后不远处还围着七八个年轻男人。他们都穿着深蓝色的制服。从制服的裁剪和他们胸前的配饰来看，他们的身份地位都很高。
领头的男人走了过来。他蹲下身，扯住那女人的头发对她说了几句话。在他说话的时候，暮秋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但他脸上的表情足以告诉她，他的话里满是恶意。
接着，他狠狠地踹了那女人一脚，踹在了她的肚子上。
一股钻心的疼从那女人的腹部蔓延到了她的全身，她卷曲在地面，整个人显得无助而彷徨。
那男人身后的男人们谁也没上前阻止，他们站在原地，幸灾乐祸地看着。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那个女人？
大脑传来一阵撕裂的疼痛，暮秋无法再去思考。
这记忆是谁的？
为什么来到以诺以后，她脑子里总是会浮现出一些记忆碎片。它们像随机出现的幻觉。
那个被打的女人是谁？她后来怎么样了？
记忆断了，那女人之后的遭遇暮秋不得而知，她唯一记得的是那女人内心的那种疼，那种生不如死的疼。
骷髅头领再次握紧了刀，它拽住暮秋的头发，刀刃架到了她的细颈上。
霎时，一道惊雷劈在了天与地的交界处，天空突然暗了。
远方，一团黑色物质席卷而来。它靠近的速度奇快，这一突发的变故让骷髅灵们集体陷入了恐慌。
暮秋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只是觉得它们突然间就不动了。
骷髅灵们没有脸，所以暮秋看不到它们此刻的面部表情。但哪怕就是看不到它们的面部表情，她也能从它们骨头发出的共鸣声中，听到它们对死亡的恐惧。这足以说明它们看到了让它们害怕的东西。
倏然，滋滋滋的电流声在空气中横行，一道蛛丝般的带电物质出其不意地打在了骷髅头领身上，将它击到了十多米远的地方。
那蛛丝电流仍然在骷髅头领身上缠绕着，它们像跟细绳捆住了它，让它无法起身，只能被绑在地面，左右挣扎。
剩下的骷髅灵们，有几个吓得转身想跑，刚跑出几步，就被天空落下的闪电劈成了灰烬。
所有的骷髅灵都不敢动了，它们或许是吓傻了，或许是知道再逃就只能成为灰烬。
暮秋的伤口在愈合，先是脸上，接着是额头上。
身后有个熟悉的气息在靠近，但暮秋没有回头，她太累了。
骷髅灵们看向了她的身后，那没有眼睛的眼窝充满了恐惧，宛如看到了死神。
有人从身后抱起了暮秋，只是今天体力的透支加上心灵上的折磨让她已经没了力气。她没去看那个抱起她的人是谁，但能听到他胸腔传来的强有力的心跳声。
抱她的人应该是个活人吧？
她想，随即困乏地闭上了眼睛。
……
……
耳边传来滴答滴答的水滴声。
暮秋感觉自己像浸泡在羊水里的胎儿。那水很温暖，像具有治愈功效。
突然，她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被呛得死去活来。她使劲往上窜，上身浮出了水面，扑到了潮湿的池壁上。
浴池里的水被她的动作弄得左右摇晃，漫了好些到浴池外。
她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这是一个岩洞。
银白色的光从远处透了进来，她身下是个可以容纳两人的浴池，池水是乳白色的，还发着乳白色的光。
她的伤口不疼了，身体的疲惫也神奇般的消失了。
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当她想起身走出浴池时，她发现她没穿衣服，这吓得她又缩回了池水里。
这是什么地方？怎么感觉阴森森的？
就在她准备再次观察周围的环境时，一双半透明的手从她身后伸了过来，将她环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她吓傻了。呆呆地望着那双发着淡雅紫光的手臂。
“你醒了？”是泽伊的声音。
她猛地回过头去，泽伊的脸靠她很近，他的身体整个都是半透明的，表面覆盖着一层淡紫色的光。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不高兴我在这里？”他问，表情依旧波澜不惊。
“不是高不高兴，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泽伊放开了她，他向后游了一步，靠到了浴池另一头的池壁上，“差点儿没找到你。我要再晚来一步可能就救不了你了。”
暮秋突然想到了自己昏迷前的遭遇，泽伊说的没错，他要再晚来一步她就得被骷髅头领割喉了。
“那个……谢谢。”她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对他道了谢。
她的道谢让泽伊笑了，“你终于知道感恩了。”
“你说得我好像很忘恩负义。”
“你不是吗？作为我的魂灵，我看你跟米勒在一起的时候比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还开心。”
“是你一直对我不上心，把我送走。现在反倒变成我的错了？”
“程暮秋……”他突然靠近了些，那距离无疑给了她压力。
“你别过来。”她伸出手臂，拦住了他再次靠近自己，“我没穿衣服，你离我远点儿。”
“我也没穿。”
他的话让她呆滞了两秒，接着眼睛不自觉地向下看去。但乳白色的池水遮挡了她的视线，她眨了眨眼睛，接着无法遏制地大叫了起来。
“啊——”
她的尖叫惊动了岩洞外的人，有人跑了进来。
只见一具穿着衣服的骷髅灵站在岩洞口，它看向暮秋他们的方向，然后有些无奈，“噬灵，你又在捉弄人吗？”
听到主人的训话，暮秋身后的人消失了。
一个紫色光球晃晃悠悠飞过她的头顶，飞到了那个穿着衣服的骷髅灵的肩膀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