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秋的手没有真正的伸出去。她眼前的三人——卡杰安、米勒、泽伊,泽伊是最不像能成大器的人。他是那种能把硬朗的制服都穿出颓废小受风的男人。怎么解释这种风格呢?就是在异性眼中这种人通常性冷、默然、疏离;在同性眼中他又能轻易激起他们绫香惜玉,徒生恻隐之心的情愫。这种男女通吃的气质没什么不好,但跟帝王想要的儿子人设相差十万八千里,难怪他老爹对他不满。
这么想着时,一只冰心玉洁的手伸到了暮秋跟前,皮肤好的跟个女孩儿似的。
“你选的真是我吗?”泽伊的眼神带着不确定,深紫色的眸子宛如一泓清泉,在暗影中淙淙流淌。突然,他咳嗽起来,整个身子都抖得厉害。见状,米勒急忙上前递给他一个瓶子,他吸了两口才止住了咳。
“她选的当然是你。”说话的是米勒。他一把抓过暮秋的手,在没有征求她意见的情况下把它硬生生的塞进了泽伊的手中。泽伊垂下头,若有若思的揉了揉暮秋的手,放开了它,那动作像完成某种仪式。
暮秋盯着米勒,她满肚子话想问他。比如:他是不是米勒?弥赛尔?迪伊斯?如果是这一天来发生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如果不是那么她认识的米勒又在哪?但她张了张嘴,喉咙疼得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眼看选举结果在米勒的这一记神助攻下板上钉钉后,帝爵让大家都散了。
泽伊牵着暮秋走出大厅,在走得足够远时才停下了脚步。他看向她,那双眼睛在凌乱的黑色发丝下显得凄凉。
“有人告诉我被人形蝙蝠选中的人将不久于人世,你选我是因为我快要死了吗?”
暮秋瞠目结舌,不知如何回答也无法回答,而泽伊也没企图让她回答。回程的马车上,泽伊都不再说话。他一直望着窗外,思绪却沉迷在自我的世界中。他的种种表现在暮秋看来就像久病多年的抑郁症患者,暮秋原本想问问情况开导开导他,但想着自己现在什么也说不出来,便干脆闭上了眼睛,养起了神。
车窗外夜色正浓,依山而建的宫殿群从外围看去鳞次栉比,浑然一体,但走在内部会发现殿群与殿群之间是分散的。从宴会厅出来以后他们的马车一直在爬山。马儿走山道的费力劲儿在这辆马车身上没有体现。它们健步如飞,马蹄在山间小路上噔噔噔的跑着。路过一片丛林和一片花海,马车终于慢了下来。
少爵的宫殿坐落在宫殿群里最不起眼的角落。它位于山脉顶部,靠近后山,整个‘品’字型的布局。外围一道城墙圈住,内院三道城墙加固。前面两个小‘品’圈是卫兵、杂役和宫奴的居所,而后面那个大‘品’圈则是少爵的居所。
宫殿整体规模不小,但里面冷冷清清。花草树木全部垂头丧气,就连宫殿的窗户都显出了萧条与破败的气息。它们紧闭着,一副誓将一切外来生物拒之门外的气场。
进入少爵居所内院,泽伊便把暮秋交给了一名男仆。那男仆领着暮秋去了她的房间。他给她带来了一些吃的和一些衣物。在暮秋稍微洗漱后便给她讲起了三百八十八条宫规。
暮秋一边吃,一边听他像念经似的说个不停。还好饭菜可口,她也不必跟他认真。在他问起她是否记住这些要领时,暮秋点了点头表示记住了,其实她最多记住了两个字:宫规。
茶足饭饱后,男仆又差人带来了一本《黄爵礼教》,让暮秋尽快熟悉里面的方方面面。还告诉她作为少爵的魂灵,三天后她将出席授封仪式,成为泽伊少爵真正的魂灵。暮秋原本有很多问题想问,但鉴于发音困难,她只好将所有疑问憋回了肚子。
看她没有疑问,男仆像完成任务般兴高采烈的走了。等他走后,暮秋才收回视线,在房间里走动起来。
这房间对暮秋来说太大了,说它是一间房,不如说是一套房来得准确。这里有书房、卧室、餐厅、洗手间、独立浴室、小型衣帽间……总之日常的功能室应有尽有。大理石地板铺满了房间每个角落,所有的家具都是上等实木制作,上面雕刻着繁复的纹饰。
自从被米勒带进这些个奇怪的世界以来,暮秋已经好几天没洗过澡了。看着那个可以泡澡的大浴缸,她将里面注满了水。
温暖的水盖过了膝盖,没过了双肩。暮秋突然又想到了那天米勒闯进她家的情景。这一切会不会从头至尾就是那个可恶的家伙自导自演的?他居然敢欺骗她,还装着不认识她,枉费她那么信任他。
就在她伤心难过时,门口传来一个声音。
“你对这里还满意吗?”
暮秋惊得回头,泽伊就靠在门框上,那纤薄的身影,纯净的脸蛋,迷离的眼睛……它们融合在一起就写着四个字:请怜悯我。
但目前正泡着澡的暮秋被他那样看着怎么也无法怜悯他。虽然她背对着他让他也看不到什么,但这样不打招呼就闯进来的行为真有点儿讨厌。
或许察觉出了自己的不受欢迎,泽伊又走了出去。“我在外面等你。”他的声音很柔和,却让人感觉遥远,“你要有事可以拉那边的绳子,会有人来帮你。”
被他这么一说暮秋才发现自己的确需要帮助。因为她没想到房间里还会出现外人,所以进来时没拿衣物。
看来澡是泡不成了。她拉响了泽伊说的那根绳子。很快,进来一名中年妇女,她的长发盘在脑后,纤细的颈子从背影上看也透着几分优雅。进来时她将衣物置于一旁的台面上。
“暮秋小姐,需要我为你更衣吗?”说完,她从中拿出一件浴袍,转过身来。
瞬间,暮秋的视线被定格了。那女子的服饰类似欧洲中世纪的贵妇,虽然她头发跟眼睛的颜色都是棕色,但那声容笑貌纵使再过一百年暮秋也不会忘。泪水在不经意间脱眶而出。一种控制不住的激动和失而复得的喜悦让她不顾一切的奔向了她,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没穿衣服。
她抱住了她,紧紧抱住了她。
妈妈,她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