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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自从徐月耀开始称呼那个男孩“阿照”开始,她在湾流道的每一天都只见晴空万里。太阳呢?太阳跑哪儿去了?太阳时而在她头顶,时而在她脚下,时而在她左边,时而在她右边,时而在前时而在后……白天太阳如影随形,即使在漆黑的夜里,那灼热的发光体依然栖息在她梦中的森林,赶也赶不走。

她和他都是讲故事的人,自己编好了故事再由自己来演。这样才更生动,更真实。

徐月耀喜欢徐家的每一个人,因此常去湾流道1号。父亲偶尔旁敲侧击提醒她,不要和山上顶的1号走得太近,我们的家在156号。她知道父亲的话有理,可本能驱使她总想往1号跑。那里面的一切她都喜欢。

湾流道的枫叶红了一层又一层,我也蜕皮了无数次。每一次蜕皮都让我焕发新生,时间仿佛被我往回拨转了。那也许是错觉吧,因为我眼中的她在慢慢长大。

她很像我,每隔一段时间也会蜕皮。她褪去的是幼稚的青涩,一个美丽皎洁的月亮的轮廓逐渐清晰,她的周身缠绕着肉眼不辨的触须,波浪般起伏着,吸纳着各式各样的美,聚成她身上迷人的光。

皓月当空的夜晚,从夜空之浩淼至地面之广阔,那些殷殷的思念、圣洁的情感无处不在,可湾流道的太阳只沉醉于自身的美貌,他不可一世地忽略了月亮,在高山之下、深海之渊兀自憨眠。

这太阳真是个傻大个。好几次我都想用尾巴将他捞出水面,然后拼命摇晃他:喂,快睁眼看一看你的月亮!

清明节之后的第一个周末,小雨渐歇,天气逐渐清朗起来。一群麻雀挤在电线杆聒噪不已。我从她们身边经过,轻轻“嘘”了一声,那群灰褐色的小东西立刻乖乖闭上了嘴。要知道,让这些连高压电都不畏惧的小家伙安静下来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我越过那些高低起伏的树冠,去了湾流道中学的知行楼。没想到我刚走远一点,身后那群小家伙又立刻喧闹起来。

唉,我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麻雀天生就是要吵闹的。我再可怕,也阻挡不了她们追寻快乐。那是来自于生命的热情。

湾流道私立中学的知行楼里,一个叫“三足鸟”的学生组织好像在密谋着某个计划。

“怎么办?只剩下一周时间了,你们看找谁顶上?”

“时间这么紧我们上哪儿找人去?”

“实在不行我还是自己上吧。豁出去了。”

“不行!”

“绝对不行,你想都别想。”

四个奇装异服的人盘腿坐在地上,围成一个小圈。他们面色凝重,似乎被什么难题困扰。这其中有三个瘦削的男孩,从长相看几乎一模一样,三胞胎无疑;另外一个略胖一点、高一点的,我稍微分辨了一下,才确定她是个女孩子。

听他们谈话的内容,我获取了以下重要信息(当然即使不听我也能知晓):这四个人均是湾流道中学的一只摇滚乐队的成员。乐队最初是由三胞胎兄弟创建的,分别是吉他兼主唱白玉;贝斯手白麒;鼓手白麟。因此乐队取名叫“三足鸟”。后来白氏三兄弟意识到,一个只重视节奏而忽略旋律的摇滚乐队是不完美的,因此又吸纳了一名键盘手裘扇扇。她虽然是一个女孩儿,但时常让人雌雄莫辨。听人说青春期的摇滚歌手都得这么古怪。我思忖着其中的合理性:是否太正常的人就摇不起来、滚不动呢?

接着说。“三足鸟”乐队将于一周之后在学校至高处的大礼堂献唱,是为了庆祝这所年轻的学校二十岁生日。获邀参加校庆,几个人兴奋不已,下定决心全力以赴必要打响名头。愿景是很好的,可他们遇到了点麻烦。本来乐队只有四个人,大家商量着再招募一个吉他手兼和声,可新人还没招到,主唱白玉的嗓子又出了问题。他刚过换声期,平时不加技巧地拼命练唱导致用声过度,声带处长了一个息肉,两天前刚做完手术。按照他目前的情况根本不可能完成一周之后的演出。这下几只鸟有点急了。

“哥,你别硬来。医生说你做完手术得好好保护嗓子,不然后果会很严重。到时候别说唱歌,就是说话都费劲。”

说话的是白家二少白麒,比起鲁莽冲动的大哥,白麒身上有一种同龄人少有的理智和镇定。

“是啊大哥,你要听二哥的话。”

三少爷白麟平时就没什么主意,凡事都听二哥的。

“白家三位少爷,不用这么着急。我已经替咱们乐队找了两个人替补,一会儿就来见面。你们先看看行不行。不过人家说了只是临时帮忙,只演下周一场啊。”

裘扇扇慢条斯理地说着。她扒下脚上的红色回力鞋扔到一边,把两只脚掌合起来,用双手抱住贴近胸前。父母亲常劝她说女孩子练瑜伽不用这么早,可她从来没听过。她家住在湾流道29号,对面就是三位白少爷家的28号。

“哦?你找到人了?你可真沉得住气呀,看我们都急成什么样了。到底是谁,你快说说。”

三个人一通抱怨,裘扇扇还是一副死不着急的样子。

“还问什么?人都已经来了。”

裘扇扇抬手指了指门外,几个高低不齐的身影正快速向这里移动。

又是这几副颜色!我一见差点没笑出声来。

一排人中最高的那一位,湾流道1号公子徐日照,旁边是2号韩楠枫。我觉得名字不重要,代号喊起来更方便一些,比如徐日照和韩楠枫是1号和2号,后面那两个跟屁虫徐月耀和徐星繁就是附1号和附2号……以此类推。除了常见的这四个人,另外还有一个瘦瘦高高的女孩儿,梳着齐耳短发,脸上的表情冷得像冻住了。

“耀耀,你们来啦?快过来坐。”

裘扇扇站起身迎接新人。白家三少一看这阵势不小,立马打起精神跟着站了起来。

“这两位不用介绍了吧?我们湾流道的第一和第二贵公子。我已经和徐家大少爷说好了,请他来临时客串我们的主唱。”

徐日照大方地和白家三少打了个招呼,其实几个孩子之前就认识,不太熟而已。

“太好了!有徐少爷来给我们撑场子还有什么话说。对了,那几位妹妹是?”

白家老二一下觉得心里有底了。

“我介绍一下。这两位是徐公子的妹妹徐星繁、她妹妹的同学徐月耀。徐月耀是我班主任徐老师的千金。”

“哦,原来是徐公子的妹妹,难怪长这么好看。你们两兄妹实在太像了。”

白麒走到徐月耀面前,煞有介事地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哈哈哈~~”

对面的几个人大笑起来,连那个酷酷的瘦高女孩儿也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唉,你们都笑什么?我说错什么了吗?”

白麒感到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

“这个和徐少爷很像的女孩叫徐月耀,她是徐老师的女儿。旁边那个苹果脸的才是徐少爷的妹妹,徐星繁。”

裘扇扇连忙解释道。

“我才是徐日照的妹妹,是我是我。”

徐星繁指着自己的鼻子,俏皮地冲着白麒做了个鬼脸。

一个小小的乌龙让气氛更加融洽,他们都是一群自来熟的孩子,很快融合成一个团队。除了那个酷女孩儿稍有不相容。

徐月耀小小年纪惯会察言观色。她见那女孩别扭,忙拉起她的手,把她推到自己前面,热情地跟大家介绍:“这是我的同班同学,也是我的邻居,她叫宁北夜。”

“徐少爷只帮我们客串校庆那一场演出。北夜是耀耀介绍来给我们乐队当吉他手的。彼此都合得来的话她会做长期。”

裘扇扇补充解释说。

白家三兄弟看着眼前这个傲气的小姑娘,有些犹疑。

“她个子是挺高的,快和我们差不多了。外形上没有任何问题。可她是徐月耀的同班同学,那不是刚九年级?她年纪也太小了吧?

白玉嘴里说着宁北夜的年纪,心里质疑的却是她的水平。这只乐队本来就过分年轻,再加上一个九年级队员,怎么看都有点轻率啊。

宁北夜似乎看出了白家三少的顾虑,她只用了四个字来回复。

“要不,试试?”

她的态度很倨傲,眼神很倔强。

“好,那就先试试。”

十五分钟后,一行人来到大礼堂的舞台上操起了家伙。宁北夜借了白玉的吉他,站到舞台中心主唱的位置。徐日照也不计较,索性扔了麦,配合宁北夜清唱了一段。舞台中央,宁北夜旁若无人地弹起来,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音乐里,好像其他人都不复存在。

我没有拨弄过那个叫“吉他”的东西,但也能听出她是整个乐队技艺最娴熟的一个,也是天赋最高的一个。从她纤细的指尖流出的乐符是立体而鲜活的,它们若是在你的耳朵里跳舞,足以引起浑身颤栗。

“宁北夜,欢迎你加入‘三足鸟’乐队,以后请多指教。”

白玉预感到宁北夜将会是乐队里最闪耀的明星。她的乐感和弹奏技巧远远超过自己。她才是真正的天才乐手。

徐月耀、徐星繁和韩楠枫三个人坐在观众席看着,几个人同时表达了对徐日照作为主唱的担忧。

“说起我家老大,我怎么感觉他除了长得帅一无是处呢?”

韩楠枫皱着个眉头,边说边摇头,表情有种做作的夸张。

“小楠哥,你这么说不怕我哥揍你啊。”

“我说的是实话嘛。你哥唱歌也太不靠谱了。”

“阿照唱歌的确有点……怎么说呢?有点不在调上,呵呵。不过他的台风不错啊,很有感染力。我想他会受欢迎的。”

“受欢迎那也是因为他长得帅,外形条件好,荷尔蒙分泌旺盛呗,绝不是因为他唱得好。”

“哎呀你管他唱得好不好呢。白家三少都没嫌弃他,我们作为亲友团,是不是得给他打气?”

徐星繁对哥哥的爱是没有任何理由的。

“星繁你这么说,那倒也是。”

韩楠枫点点头。

徐月耀嘴里含着棒棒糖,头随着节奏一点一点的,忽然她想到一个问题。

“小楠哥,三足鸟乐队为什么要找阿照来当主唱啊?就因为长得帅?可他唱歌的确不怎么样啊。”

“我也不清楚。这事儿是裘扇扇直接联系的小照。我们学校十年才正经搞一次校庆,这次请小照可能跟他爸也有关系吧。谁知道呢,他们神神秘秘的。”

也难怪他们对徐日照客串乐队主唱这件事感到费解,就连我也觉得不可思议。因为他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一个五音不全的孩子。原谅我这个爱音乐的老人家比较挑剔。听那位少爷唱歌的感觉如同隔靴搔痒,无论他如何卖力也无法让人得到快感。不过也正因如此,我对他一周后的演出反而充满了期待。

接下来几天里,徐日照每天都晚上都去和三足鸟见面。他对任何人都没有透露演唱的曲目,也不让韩楠枫和两个妹妹去看他排练。他说要保持神秘,到时候一定叫大家刮目相看。

校庆日的这一天,禁山顶上刮起了大风。这说明空气中的气流在毫无阻碍地痛快流动着,它们吹走细菌和病毒,也影响水和一个地方的气场。风的作用,没有什么是不好的,我从不因它而烦恼。可住在湾流道的那些人形动物们就不同了。遇到一点风他们就烦躁起来。就因为大风会吹起灰尘,会吹乱她们的裙子和头发,诸如此类可笑的理由。瞧,人类的见识多么浅薄,只知注重自身的片面感官和好恶,凭着个人粗浅见识对奥妙无穷的大自然夸夸其谈。这不是盲人摸象又是什么。

学校里一切准备就绪,演出时间越来越近,可徐火生夫妇还没有出门。他们不急,我更不急,倒吊在“玉兔”身上玩儿荡秋千,顺便等等他俩。

优雅迷人的葛覃站在巨大的穿衣镜前。她穿着银色长裙,露出圆润光滑的肩头,纤细白皙的脖子。耳朵上泪珠状的白玉耳环几乎垂到了她的肩头。

葛覃从镜子里看到身后的丈夫,正在扣衬衣上的第一颗扣子。

“哪里需要把扣子扣那么严实呢,又不是中山装,今天不系领带也可以的。”

葛覃走过去帮丈夫把衬衣整理好,又帮他穿上外套。这样温馨画面我看了近二十年,依然觉得格外动人。

“没有你我可怎么办。”

徐火生搂住妻子的腰,温柔地吻在她的额头。

“不用那么紧张,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葛覃从来不多话,也不擅长撒娇和甜言蜜语,可她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让徐火生感到如沐春风。

“对了,今天怎么没看到小照。大半天都不见人影,这孩子也不知道来和爸爸妈妈打个招呼。”

徐火生问起儿子时有些不悦。我能理解他,因为今天日子特殊,之所以特殊并非因为校庆。

“今天是你的生日,可不许不高兴啊。我们儿子什么时候忘记过你的生日?”

“知道啦。我又没有真的怪他。今晚他要演出,这是他第一次登台吧?又是帮朋友的忙,难免紧张。生日年年都有,我家徐公子登台演唱可是稀罕事啊。”

“所以我们现在就可以出门了,儿子等着我们呢。”

葛覃披好珍珠罩衫,微笑看着丈夫,宛如一朵发光的白莲。

徐火生夫妻下楼的时候,周重一夫妻已经等在院子里了。那两人也是难得一见的身着华服。在徐火生看来,校庆不是最重要的,自己的生日也不是,儿子的首场演出才是他最重视的,因此必须全家人到齐才显隆重。

湾流道中学演出大厅的后台,一间不算狭小的休息室此刻人满为患。白家三少各自做着演出前的准备;韩楠枫和宁北夜坐在沙发上小声说着话,好像并不愿意别人听到;徐星繁好奇两人的关系何时变得如此亲近,她想凑过去偷听,屡次被韩楠枫赶开。她无聊极了,于是拿起手机对着众人一通乱拍。

“哥,看这边嘛。哥你太帅啦!”

徐日照心不在焉地敷衍着,眼睛不停往门口瞟,很明显在等人。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说话间徐月耀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徐日照连忙迎了上去。

“怎么样?东西找到没有?”

“找到了。你看!就是这个。”

徐月耀把手里的一个小瓶子拿给徐日照看。

“太好了。真是我的乖妹妹。”

徐日照的大手在徐月耀秀气的脑袋上揉来揉去,像在玩弄一只狮子狗。

“阿照你好讨厌,我又不是你的玩具。”

徐月耀假装生气地推开徐日照,顺手拿起化妆台上的一罐饮料就要喝。

“别喝!”徐日照一把夺下徐月耀手里的饮料,另外又塞了一瓶橘子汽水给她。

“你喝这个吧。看都不看清楚,拿起来就喝。毒药你也喝吗?”

“那不是饮料吗?为什么不让我喝。什么宝贝这么舍不得,给我看看嘛。”

徐月耀好奇,伸手去抢徐日照手里的那罐饮料。

“耀耀,那个东西不是饮料,是酒。你还是小孩子,喝了会醉的。”

韩楠枫走过来从徐日照手里接过那个易拉罐,打开喝了一口。徐月耀又从他手里抢过来,看到上面的字忍不住笑出声来。

“吸嘬嘬?这是个什么怪名字?”

“告诉你,这是我们湾流道公子团的特供儿童酒水品牌,大名鼎鼎的‘吸嘬嘬’。没听过吧?”

白家三少也走了过来,一人手里握了一罐吸嘬嘬。

“你们是儿童吗?怎么还有脸喝这个?我才勉强算是儿童吧?给我尝尝。”

徐月耀说着要去拿韩楠枫手里的吸嘬嘬,被徐日照一把抓住了手腕。

“小孩子喝什么酒啊,别闹。那东西我们从小喝到大,跟饮料没什么区别。你和星繁就不能喝,知道吗?女孩子不要喝酒。”

“哦,好吧。”

徐月耀看徐日照一脸认真,也不敢跟他犟,乖乖把吸嘬嘬放了回去。

“小照,你让月耀跑出去给你拿什么了?那个瓶子里装的什么东西?”

韩楠枫盯着徐日照手里的瓶子看了半天了。

“哦,这个是机油,也可能是煤油。耀耀,你弄的到底是机油还是煤油?”

“是机油。我好不容易弄来的。煤油比机油还不容易找呢。我看了一下颜色还行,而且对皮肤没有腐蚀作用,肥皂就能清洗干净。你看看合不合用。”

“徐日照,你这个假妹妹挺厉害的嘛。你随口一句话,她就跑出去帮你弄来了。”

白玉打开瓶盖,鼻子凑拢瓶口闻了一下,连忙扭过头去。

“还真是机油。”

白麟拿过瓶子,倒了一点机油在纸巾上,然后试着往脸上擦。他在额头的位置抹了手指粗细的一条,看了一眼效果觉得很满意。

“颜色还不错。”

“哥,你们准备把机油抹脸上啊?是为了看起来更酷吗?为什么不抹油彩?”

徐星繁觉得这几个哥哥的想法实在是太奇怪了,她无法理解。

“别问那么多,一会儿你们就明白了。”

徐日照和徐月耀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会心一笑。

晚七点,湾流道私立中学马蹄型的大礼堂剧场里,近两千个位子座无虚席。大风被阻挡在礼堂之外,里面人声鼎沸,亮如白昼。

徐火生夫妻和其他校领导坐在观众席的第一排,往后几排的中间位置坐着徐月耀和徐星繁,周重一夫妻离她们也不远。

至于我的位子,当然是整个演出厅最好的。我这里视野开阔,放眼望去,整个大厅一览无遗。

这所学校的孩子们都挺懂规矩,老师说不得大声喧哗,他们就压低了声音说话。虽然不能肆无忌惮地大叫,但他们可以像电线杆上的小麻雀,嘀嘀咕咕小声说个不停。

每年的校庆演出开始之前,学校的领导们都要循例上台发言。台下的麻雀们耐着性子听完了一个又一个,鼓了一次又一次掌,终于在掌声变得疲软和惫懒之前,等到了最后一个讲话的人,校董徐火生。

徐火生是个极富智慧的人,因此非常识趣。他无意在校庆演出这样的场合发表冗长的演讲。他认为哪怕自己有丘吉尔的演讲才华,也最好不要在这个时候炫耀,因为底下的小民众们今天志不在此。孩子们想要的是恣意歌唱、疯狂舞蹈,他们的激情如同烈焰冲天,势不可挡。

徐火生把他的发言控制在了三分钟,简短到出乎所有人意料。他讲完之后,剧场里响起雷鸣般的的掌声,掀起了今晚的第一个小高潮。

你看,要想赢得学生们的尊重其实一点都不难――你得懂他们。

孩子们在接下来的汇报演出中展现了非凡的才华,有些甚至让在坐的成年人都自愧不如。徐火生感到十分欣慰,因为他开明的办学理念,这所学校人才辈出。我和他的感受略有不同。对徐火生而言,这些孩子是湾流道的希望;可对于我而言,他们是禁山的孩子,因而他们是更为广大的希望。

演出接近尾声,终于轮到徐家少爷的节目压轴出场了。当主持人报出表演者名单的时候,我听到了后排呼喊“徐日照”的声音一浪更过一浪。

舞台上的灯光熄灭了一分钟。黑暗中徐月耀看见了徐日照晃动的身影,他的胸前闪着一团金色火焰。

灯再次亮起,“三足鸟”乐队出现在舞台上。徐日照穿着一件黑色T恤,胸前印着几个烫金的齿轮,外面套着一件黑色休闲西装,挽起来的袖子露出白色的边,和脚上的白色尖头皮鞋遥相呼应;他下身的裤子长度尴尬,露出的一截小腿杂草茂密,也不知道他是故意还是无意;他刻意弄卷的头发像黑夜的海藻,光滑洁白的脸上抹着几道暗金色的机油,整个人看上去既狂野又浪漫;他的笑容富于亲和力和感染力,但眼神却流露出桀骜不驯的味道。

台上的“三足鸟”乐队摆出了六个人的阵型。除了徐日照以外,白家三少、裘扇扇和宁北夜都穿着深蓝色工装,每个人脸上都抹了机油。这六个人看上去像是要大干一场的样子。

哦不,这群学校目前并不需要一场工业革命。我越看他们越觉得有趣,对着他们吹响了口哨,算是给他们鼓掌加油了。

我的口哨声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一阵高亢嘹亮的尖叫声淹没了我的声音。

我往下一看,韩楠枫那家伙正处在声浪的中心位置。他坐在高中部的第一排,被一群红红粉菲菲、双眼放光的“内裤女友”包围。“内裤女友”这个不入流的叫法是韩楠枫想出来的。他说徐日照换女友就像换内裤,每天都要新鲜的。徐公子虽然嘴上骂韩楠枫粗俗,但心里对他所陈述的事实却十分骄傲自满。湾流道第一少的青春风采就是这么的绚烂旖旎。花心和滥情现在还谈不上,他只是一个在美丽花园里目不暇接的好奇婴儿罢了。

“三足鸟”在欢呼声中向台下挥手致意,并不着急开始演唱,因为徐公子有话要说。他也和徐火生一样,把发言时间控制在了三分钟。瞧这两父子的默契。

“大家晚上好,我们是“三足鸟”乐队。”

徐日照话音未落,又是一阵掌声雷动。

“今天我们演唱的这首歌曲,不仅要献给我们的母校,庆贺她的生日,也要献给湾流道的建造者,我们的父辈。湾流道的今天,我们拥有的一切都来自于他们的恩赐。我们心怀感激,却无以为报。今天,就让我们用这首歌向湾流道的前辈们致意,向湾流道的工匠精神致敬!”

徐日照停顿了一下,看向台下的父亲。他看到父亲的脸上变化着复杂的神情。有意外、有惊喜、有感动,还有一点悲喜交加的矛盾。

“一首‘We build this city.’献给大家。”

那是一首英语歌曲。虽然徐日照在音准上稍嫌欠缺,但英文是他的强项,加上后面几个和声的修饰,他的歌竟然唱出了意想不到的高水准。

“We build this city.We build this greatest city.”

三足鸟在台上忘我高歌着,那抖动的旋律和激奋的歌词竟像活了过来,一字一句一钉一锤敲击在徐火生的心里。虽然他听不懂英文,但学校这个剧场足够专业,两边大屏上的翻译清楚告诉他儿子想要表达的意图。

他表面虽然平静,眼泪却往心里流去。这是一个让他终身难忘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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