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后山回来之后,时佳佳就被关在屋子里,原来伺候她的几个老婆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换了人,变成几个不认识的,天天冷着脸监督她做这个做那个,整天除了泡澡吃饭就是躺在床上睡觉,连上厕所的次数都被限制,小厕一天三次,大厕三天一次,时佳佳吐了,她想问如果她拉肚子怎么办,可事实证明,她没拉过一次肚子。
所有的事情都被严格控制,时佳佳有点郁闷,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夜,屋里的熏灯散发着温黄色的灯光,整个屋子香的要命,一粒红光飞进来钻进时佳佳身体里,时佳佳猛然睁开眼看着屋里的装饰,刚呼吸一口气,差点吐出来。
“我#,这什么味道,这么浓。”
“你终于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马上要死在这里。”
“老头,辛苦你了,我……呕……能不能开窗通通气?”
“不行,她们说要将这个味渗透进你的皮肤里,让你身上带这种味道。”
“那她们直接把这注射进我的皮肤里不得了?”
“我也这样同她们讲过,她们不愿意。”
“我……呕……时郴,带我出去透透气。”
“我们刚回来,本体还不稳定,你这个时候再走,很容易造成本体死亡。”
“我感觉我在这里待着更容易死亡,而且是一尸三命。”
“慢慢适应就好了,不要深呼吸,浅浅的呼吸几口。”
“不是,她就这么嫌弃我的身体,要把这些味渗透进我的皮肤里。”
“那谁知道,反正你们也快见面了,到时候你可以问问她。”
“这么重的味,你怎么睡得着?”
“其实我闻着也不算多重。”
“你鼻子瞎了吧,睡觉睡觉,不管了。”
时佳佳拉着被子蒙着头,四周一片安静,熏灯飘出的烟弯弯曲曲,将原本温黄色的灯光染得有些暗黄。
第二天,时佳佳醒来时,感觉自己浑身酸痛,整个鼻孔像是有什么东西堵着一样。
“老婆婆,这香味能不能不要弄这么浓,我闻着不舒服。”
“不舒服也要闻,这是规矩。”
时佳佳叹口气,吃过早饭就要泡澡,泡澡时间为一个小时,刚跳进水里,时佳佳就觉得水里的味道一个劲的往鼻孔里钻,好几次都差点吐出来。
墙角,时郴和老头背对着时佳佳,轻声道:
“这香味怕是有异。”
“我怎么没闻出来,我感觉挺好闻的,就是有一点点冲鼻子。”
“这香味你闻着可有熟悉之感?”
“嗯?你这样一说老夫我倒是想起来了,这味道与佛香倒是有一丝相似。”
“佛香?是什么香?”
“古代看风水不是有一行名为道士么,还有一行盗版的,名为佛士,他们自称是佛祖座下弟子,佛祖看世人疾苦,就派他们前来拯救,然并卵,他们打着这个招牌招摇行骗,卖佛香,很长一段时间寺庙里供佛祖像烧的香都是这个香,导致原来的香卖不出去,这自然就招他们不待见,然后他们使了个绊子,说他们的佛香有毒,绝了他们的后路,再后来至于他们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看来刘敏当年没少给自己留后路。”
“嗯?什么意思?”
“那佛香本就是镇压邪物所点的香,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们出山卖佛香的那段时间正是太平盛世,邪祟都藏了起来,他们那行赚不到钱便编了一个瞎话卖佛香,结果被那些有心之人绝了后路,他们离开后应该是碰到了刘敏,刘敏收留了他们,并取得了制作佛香的方法,这佛香本对正常人没有任何副作用,但对本身就是邪物或者身体里存在邪物的人有镇压作用。”
“那按你说的对邪物有镇压作用,这个时候难受的不应该是你吗,怎么是这女娃?”
“因为我现在已经与她融为一体了,我已经不在是一个独立体了。”
“什么意思?”
“就是我已经融入在她血液里,骨子里,血肉里,我们就像是一具身体共有两个灵魂,加上你就是一具身体三个灵魂,而这个香要想镇压我,就要先从我的躯壳开始,也就是时佳佳的身体。”
“哦~懂了,哎,你们出去几天都了解了什么,怎么感觉你们一回来什么都明白了。”
“你的感觉是对的,我们的确什么都知道了。”
“那如何除掉刘敏,你们也搞明白了?”
“搞掉她说简单简单,说难也难。”
“嗯?”
“以命换命!”
“用时佳佳的命来换掉刘敏的?”
“这个还不知道,这件事我还没让她知道,因为整个解咒仪式到底怎么办我还不知道,所以我也无法确定刘敏会在什么时候对时佳佳动手,但我们的万全之策就是保全时佳佳,只要时佳佳活着,我们就能活下去。”
“哎,要知道自由的代价是这么多事情,老夫我就该好好待在那里,享受晚年生活了。”
“镰觞,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目的?”
听到“镰觞”二字的时候,老头抚摸胡须的手明显抖了一下,他一脸震惊的看着时郴,笑道:
“想不到千年之后竟还有人记得老夫的名字。”
“你的名字当年也是响彻整个大陆,只不过后来突然消失,让人很意想不到,更让我想不到的是你竟然被人封印起来了。”
“当年轻狂,一时疏忽被人封印起来,后来我才发现封印我的法阵竟可以形成一个独立的空间,我在那里呆了很久,久到我都忘了我到底是个镰刀精还是个法阵衍生出的阵灵,直到遇见了刘敏我才对外面的世界感兴趣,只不过刘敏来去匆匆,他对我不感兴趣,我又苦苦熬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再次遇见一个这么有趣的人,我可不想轻易放弃。”
“你在那法阵里待这么久,怕是已经和法阵融为一体了吧?”
“我的本体被封印在法阵里,我只能依附在法阵上。”
“真是可怜。”
“我可怜?时郴,你怕是忘了你也被封印在这个法阵里过。”
“那这法阵有多强你又不是不知道,连你都被封印了,别说我了。”
“我是一时疏忽大意,他们阴我,他们要是不阴我,我能被他们封印,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以为你很强?”
“比试比试?”
“比试就比试!”
“你们两个能不能别吵了,我马上要死这里了。”
时佳佳脸色苍白的趴在床边,气息微弱。两人对眼一看,脑子里蹦出来一个法子。
半夜,时佳佳刚熬过熏香,准备睡觉,时郴一巴掌将她拍醒,递给她一个管子。
“这是什么?”
“你插鼻孔里,呼吸。”
时佳佳一脸嫌弃的看着他,默默地向床那边蹭了蹭。
“你要是不想死就赶紧。”
没等时佳佳反抗,时郴一把抓住她将管子塞进她鼻孔里。时佳佳刚想挣扎,突然瞪大双眼,一脸惊喜的看着时郴,然后竖起了大拇指。
“这香味有异样,会让你感觉越来越虚,但是过几天就会特别精神,这个精神只会让你持续一段时间,一段时间过去之后大概就会昏迷,你现在也出不去,我们只能想到这一个办法,你就凑合用吧。”
自那之后,只要屋里没其他人,时佳佳就插着管子呼吸外面的空气,时间转眼即逝,还剩最后七天的时候是时佳佳学习跳舞的时候,解咒最后的关键也就在这个舞蹈,它所表达的是新生与死亡。
刚开始是双人舞,一老一少,代表母亲与孩子,中间独舞,割掌祭血,代表母亲死去,祭奠,最后刀插心脏从悬崖上掉下,代表自己死去,时族解咒重获新生。
时佳佳无奈的笑了笑,新生与死亡,他们的新生不过是建立在她的死亡之上,他们的新生也只不过是让她白白送条命,然后自己心安理得罢了。
跳舞穿的衣服很好看,跳出来的舞也很好看,只是刺眼的是流出来的血。
夜,时佳佳鼻孔里插着管子,用被子裹着盘腿坐在床上,时郴在一旁发愣,突然问一句:
“你觉得刘敏会在什么时候动手?”
“如果按你说的,她要的是我这具身体,定不会让我白白捅自己一刀,刀插入心脏之前,按她算的我应该已经晕倒。”
“那如果她并不是这样安排的呢?”
“所以,刀插入心脏之前我不能晕倒,我要跌倒,然后举起刀假装要插入心脏,若她出现,那我们的猜测便是对的,如若不出现,就假装刀已经插进心脏,然后趴在那等着,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她不会不出现。”
“所以?这是一次考验演技的时候了?”
“对,靠的是演技。”
“还有六天。”
“六天,时间过得真快。”
“你好好想想还有什么想要完成的遗愿没?我看看能不能帮你实现,世事无常,万一到了那天你真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我想让你们帮我找几个人。”
时佳佳低头沉思许久后抬起头,一脸坚定的对时郴说。
还剩三天的时候,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主族,解咒仪式要在那里举行。
最后一次梳妆换回了原来的人,老婆婆为她梳好头发,长老接过梳子亲自为她盘头发,化好妆盘好头发,长老蹲在她身前看着她的模样,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有一种女儿要远嫁的感觉,时佳佳咧嘴一笑,道:
“干嘛都这种表情,你们应该高兴的,很快时族就脱离诅咒,变得和正常人一样了。”
“佳佳,我们时族对不起了,我们时族对不起你啊。”
“嘘,长老,没关系,没有什么对起对不起的,这是我自己自愿的。”
“快到时间了,我给你盖上盖头,领你上怨崖,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长老,领我上去之后,你就走,你们几个一起走,就去我们来时的那条路上最后一个路口,那里有人在等你们。”
“佳佳,什么意思?”
“别管什么意思,按我说的做就可以了,这是我为你们做的最后一件事了,不要辜负我哦。”
长老还想张口问什么,门外的人不耐烦的催促道:
“赶紧走了,误了吉时你们这几条命都不够赔的。”
“盖盖头领我走吧。”
长老点点头,拿起盖头的手有些抖,她将盖头盖在时佳佳头上,时佳佳的个子属于晚长,记得刚见她时她的个子就比她高一点,现在快要高一头了,盖上盖头的瞬间,她真的以为时佳佳就是她的女儿,她现在只不过在送她出嫁。
盖上盖头,满目的红色,红色的嫁衣,红色的盖头,红色的流苏,连地上走的路都铺的红色的地毯,不知道的以为谁家嫁闺女,知道的都知道这只不过是去送死。
“时佳佳,你可还记得上次你把我的法阵吸入体内念得咒语?”
体内,镰觞突然出声问道。时佳佳皱眉沉思一会,嗯了一声。
“这舞中间不是有一点是割掌祭血么,你可以念咒召唤出我的法阵,刘敏活这么长时间肯定身带邪物,说不定可以镇压住她。”
“我的大哥,你应该问问我脑子是否够用,我还要回忆舞步,还要忍着巨痛,而且那舞步里的动作根本没有拍地这一动作,我怎么搞?”
“不用那个动作,你只要念咒的时候将你的血滴在地上就可以了。”
“我尽力。”
“我们到了。”
上了几阶楼梯,长老停下脚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响起,最后停在了她面前,时佳佳往后退了一小步,手往袖子里缩了缩。
“这一天终于来了,世女啊,过了今天你会成为我们时族的恩人,你的大恩大德,我们没齿难忘。”
时佳佳翻个白眼,吐槽道:
“成为你们恩人有什么用,没齿难忘有什么用,我还不是快要死了。”
“王上,快到吉时了,你先就座,让世女做好准备。”
“好好好。”
手被另一个人抓住,那人什么都没说拽着时佳佳就往前走,时佳佳一不留神踩到裙摆,一个咧咧差点栽在地上。
“你可以走慢一点吗?”
“误了吉时你负责?”
听了这话时佳佳一把甩开她,将盖头掀起来,冷声道:
“吉时吉时吉时?你眼光真狭窄,只有吉时,请问你儿子是不是叫时吉时?”
“我的妈呀,世女,这盖头不到吉时是不可以摘下来的。”
“那请问现在到吉时了吗?”
“到了。”
“可以开始了吗?”
“可以了。”
时佳佳转过身向中间走去,下面黑压压的一片都是人头,他们跪在地上,与时佳佳正对着的方向,一名少年抬起了头,与时佳佳对视着,他身旁的少女侧脸伸手将他的头压下去,时佳佳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曲起舞起。
双人舞结束后,那个女人下去之前递给时佳佳一把刀,时佳佳转过身扫了一眼座位席上的人,长老还坐在那,时佳佳冲她摇摇头,让她走,长老无动于衷。
接过刀,这里就成了她一个人的舞台,腰间系的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音,刀拔出的一瞬间,刀刃与刀鞘摩擦,时佳佳没有犹豫,她知道她也不能犹豫,刀刃划在掌心,血一滴一滴的流下来,关键时刻,时佳佳忘了咒语怎么念得了,表面毫无波澜,内心慌得一批。
虽然咒语忘了怎么念得了,但舞不能停,时佳佳一边绝望一边跳舞,她可以想象得到她现在是什么表情,舞的最后一点是举刀插心,时佳佳踮着脚角踩到自己裙摆,一下子跌倒在地,刀掉到不远处。
下面的人群中不知谁说了一声世女摔倒了,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声,然后就是嘈杂的讨论声。
“肃静!”
王上拍了一下椅子扶手,站起来喊了一句,人群顿时安静,时佳佳捡起刀子瘫坐在地上,手心还在渗血,她无奈的笑了笑,手有些颤抖的拔出刀子,刚准备插入心脏,人群中突然有人喊出一句:
“不要!”
时佳佳愣住了,所有人都愣了,他们扭头向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时解站在人群后面,抬头望着时佳佳,摇了摇头。
她突然想起来他们初到万阁镇的时候,那晚,时佳佳问时解,如果在时族和自己之间做个抉择,他选谁,时解毫不犹豫的说选她,时佳佳当时还觉得他在开玩笑,嗤笑道:
“嗯?你爸你妈你不要了?他们可是生你养你的人。”
时解摇摇头,低喃道:
“与他们相比,他们是时族,可你是我的全世界啊。”
那句话声音虽小,但还是让时佳佳听到了,时佳佳轻咳一声缓解尴尬,然后起身道:
“外面有些凉了,进屋吧。”
说完似逃一般跑进屋里,时解看着她的背影无奈的笑了笑。
此时,时解就站在她眼前不远处,向她伸出手,道:
“跟我走。”
时佳佳还没回答,人群里就出现几个彪形大汉将时解一把拽住,一人一拳头的打着。
“时族自古果然多出深情人。”
身后,一阵声音传来,时佳佳不用扭头都知道她是谁。
“你终归还是来了,你再晚来一会,我就要和人家私奔了呢。”
时佳佳转过身看着眼前那名同样穿着红裙子的女人,两人脸庞一稚嫩,一成熟,互相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