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妃乘坐闽皇御用马车急匆匆赶到人蛇大战的现场,现场的场景比她想像的要惨烈、血腥得多。
她看到父亲的专用马车歪倒在一旁,那名跟随父亲多年的马车夫,就惨死在他心爱的枣红马身旁。其他十余名武士,据说是跟随小妹一起出去的,却无一幸免地横七竖八地倒毙于地。那些武士死时的面目,无不惊恐骇人。现场除了马尸、人尸,就是梅花蛇的残躯和血迹。
尚府的武士、俑人以及过路的行人,此时正站一旁默默地观望。他们对于她的到来,也只是窃窃私语,交头接耳。
她没有走下马车,而是坐在马车上干呕。尚府门房的老张头正在看守着现场,他一眼就认出了尚妃,便走上前来。
“大小姐贵为皇妃,不该到这样血腥的地方来,”老张头含泪说道,“虽然老爷的马车在这,但老爷没在,老爷吉人自有天相,老天爷一定会保佑老爷的,老爷一定没事,一定是去了别处了。”
尚妃担心的正是父亲和妹妹的生命安危,既然父亲的专用马车在这,而且他的专人马车夫就倒毙在眼前,那么父亲怎么可能不在现场?又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失踪?还有小妹人呢?她的那两名贴身保镖呢?都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难道父亲他们都被梅花蛇帮的人劫持了?她知道梅花蛇帮的人一直在为李天霸卖命,梅花蛇帮的人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对尚府的人动手,就是因为有李天霸在后面撑腰。
“我也相信老爷不会有事。”尚妃抬起头来,用手绢拭去了眼眶中的盈盈泪水,对老张头道,“这里发生了这么大的命案,通知官府了没有?”
“早就通知刑部了,可是到现在还没人来。”老张头懦懦地说道。
“你对尚府的人说一声,现场官府的人会来处理。此事不管是谁干的,都必须血债血还!”尚妃对老张头道。
说着,她又对御车夫说了声:“去李府。”
御车夫听说要去李府,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轻轻地挥动了马鞭。
此时,夕阳正落在西山的山巅上,就像是一个易碎的陶瓷球体,一不小心就会摔落到山后,扑通一声,摔了个粉身碎骨。她想,她就是那轮夕阳。
尚府和李府同在西湖之滨的湖滨路上,李府在湖滨路的西头,而李府在东头。马车由东往西迎着夕晖,浴着五月地面上蒸发出的热气辚辚而行。
马车里的尚妃完全沐浴在夕阳的余晖中,她似乎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三年前,王延曦在登基两年后,改闽国为大闽帝国。李天霸以她作为贺礼,将她送给了王延曦,她就此成了尚妃,算是脱离了李府那个吃人的魔窟。
今天,她为了弄清父亲和妹妹的下落,主动再次投入李府。在她看来,就如同是去扑死,此时她的心里就有着一种灯蛾扑火的感觉。这种感觉与她第一次进李府时的感觉,何其相似。
那年,她哥哥尚武君也是在她家门口,与一名神秘剑客决斗而死。为了找到这名剑客,她不惜以自己如玉之身,走进了李府。
尽管她早就听说过,多少妙龄女子进了李府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尽管那是一个虎口狼窝,是一个吃人都不吐骨头的魔窟,但是为了保住尚家,保住她父亲和妹妹,她只能舍身忘死,以谢父母的养育之恩。
那年她二八年龄,正当青春年少,貌美如花,闽都里多少达官贵人、王公贵胄争相托媒攀亲。她的父母正喜笑颜开地为她择偶选婿,她自己也梦想着嫁与一个英俊潇洒的公子,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然而就在此时,厄运降临到了尚家。先是母亲突然不明不白地暴死家中,后是哥哥与剑客单挑身亡。父亲也因此从事业的巅峰,跌落到谷底。而妹妹看似野性十足,却还极不懂事。她感觉到家庭的重担,一下子就落在她柔弱的双肩上。
从小过惯了富足生活的她,看似高傲贵气,弱不禁风,但她的骨子里流淌的是尚家人英勇无畏的血。虽然一想到李天霸这个恶魔,是那么的可怕,她甚至因此而栗栗颤抖,但是她还是要迎着刀锋而上。
就在那个不眠之夜,她梦见了袒胸露腹,额上长着三只眼睛,一半人脸一半魔面,下巴尖长,脚若鸡爪的李天霸。半人半魔的李天霸,双手挥舞着长鞭,向空中抽打出震耳欲聋的雷鸣,鞭影如恶魔,张着血盆大口,自空中霹雳而下,瞬时间青山过火,绿水成浊。
也就在这晚,她苦苦地挣扎在黑暗中,而黑暗似乎无垠无尽,永远到不了头……也正是这晚,她决定牺牲自己,以自己的花季年华换取尚家的太平复兴,甚至报仇雪恨。
然而,她真的过高地估计了自己。自从她踏入李府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她失败的命运。她成了李天霸的又一牺牲品。但时至今日,她却依然无怨无悔。
正如此时此刻她的心情,她将再次扑死,再次投入恶魔的怀抱。她已经做好了下地狱的准备。既然抱定了必死的信念,就再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得了她的了。即便是以卵击石,以肉喂虎,她也在所不惜。
此行能不能救出父亲和妹妹?她一点把握都没有,但她只知道,她都必须这么做。
从尚府到达李府,马车不过半个时辰的路程。尚妃从容不迫地从马车上下来,她吩咐马车夫道:“你在这等我两个时辰,过了两个时辰,若我没有出来,你就自己驾车回宫,对皇上说,尚妃就此别过,请皇上不要再挂念尚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