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不修边幅,头发零乱的皇上,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众人无不傻了眼。而周山丘是经常与皇上一起海喝的酒友,魏小朗也是其中的酒客之一,他们理应认得皇上便服时的模样呀。
他们这些嗜酒如命之人,是经常陪皇上在跃龙宫里饮酒作乐的。他们手举银叶酒杯,彻夜畅饮,不醉不休,身着便装的皇上,更是豪饮海喝。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王延曦站在青石台阶下,对傻愣在原地的一众人道,“周山丘!你矮人鬼多,你在这里搞什么鬼?要不要来壶酒灌一灌你的花花肠子呀?”
正说着,安公公及近侍们这才气喘吁吁地赶上来。这些近侍们身着灰色的侍服,灰蒙蒙的一片,像一群大灰鼠一般。
他们弯腰曲背慌里慌张地赶上来,不及缓过一口气,便七手八脚地来到皇上身旁,有的去搀扶,有的更衣,有的梳头,安公公则为皇上穿上了鞋子。
之后,安公公才直起身子,对着傻愣着的一众人尖声叫道:“你们,你们,这些奴才,见了皇上,还不下跪?!”
众人被安公公这么一唤,个个如梦方醒,扑通,扑通,全都跪伏于地。唯有秦八卦一人还傻站着。眼前的皇上,让他想起了当年武夷山天保殿的张霄道士。
“你不是张霄道士吗?”秦八卦疑惑地问道。
说起张霄道士,武夷山道观中的众师兄弟无人不识。不过,在众师兄弟的眼里,他是个性情怪癖的人。
张霄道士少言寡语,像是一个一心修道之人。起初,众师兄弟总喜欢在他背后指指点点,问这人是谁呀?后来也就习惯了。
张霄道士还有一个特点,就是举止言谈无不流露出戏子的做派。对此,秦八卦曾好奇地问道:“张师弟一定很喜欢做戏了?”
张霄道:“我从小就是个戏迷,来这之前,就一直跟双抛桥的戏班子学戏。我是闽都最有名的丑角,有不少的戏粉子,你信吗?”
说此话时,张霄道士一脸的自豪,压根儿就没有往日的低调、谦卑的模样。
“你为何要来此学道?难道有人强迫你不成?”秦八卦问道。
“我来这里,的确是迫于无奈。我若不来,肯定会被人弄死。既来之则安之,道学也不错呀,而且还拜了羽客真人为师,我将努力学好这无上之经宝。”张霄道。
看着这位细皮嫩肉的师弟,秦八卦心想,他不会是被情所困吧?便说道:“道学中的琼书宝笈,蕴含着无限的修真密要,对参悟人生,极有帮助。张师弟若能做到明心见性,学以致用,也不枉此行。”
羽客真人原是名儒生,本想考个举人,走仕途。不想,到考场一看,尽是些迂腐之极的书生,想到自己考取功名后,将与这些迂腐之人共事,便悻然走上从道之路。他不仅从师傅那里学得了精湛武功,而且精通周易玄学,能卜会算。
秦八卦从小无父无母,他把羽客真人当做父母。他聪明好学,记忆力超强,四岁能通篇背诵《道德经》,五岁能背诵《庄子》,六岁熟读《河图》、《洛书》,十岁读懂《道藏》。
在武学方面,羽客真人不仅把独门武功传授给他,还把算卦的秘要授予他。羽客真人,邋遢师叔,对秦八卦都要求极严,并对他进行了严酷的训练,目的就在于某一天可以派上用场。
张霄在道观修道的那些年,他唯一的知己就是秦八卦。他把秦八卦视为清纯的可交之人,是难得知己。
秦八卦与千谷震、欧阳风、廖蕴几位师兄,亲如兄弟。千谷震年龄最大,私下里都称他为千谷大哥。秦八卦年龄最小,且长得鹰头鹰脑鹰钩鼻子,故称鹰小弟。
一个秋日的夜晚,月牙如船,如麻星光反衬着天宝殿四围的荒凉、冷清,几只不知名的草虫,不时唧叫着宁静。
平日里人头攒动,经声袅绕的天宝殿内,此时阒无一人,只有殿前那座古老的武夷精舍书屋,还依稀透着光亮。
“咱俩一起出去走走吧。”张霄独自一人来到书屋,对秦八卦说道。
当时,秦八卦正在武夷精舍练习书法。他看到张霄那副不悦的神情,便放下手中的毛笔,爽朗地说道:“走,咱一起到九曲溪畔散散心。”
他们一路散步,来到了清澈无比的九曲溪畔,坐在一块凸起的大岩石上,望着涓涓潺流的溪水,追昔抚今。
“我张霄在道观这些年,只把两人当成良师益友,一个是师傅,另一个就是你鹰老弟。”张霄情绪暗淡地说道,“如果今生有缘,咱们以后还会再见。”
“你今天为何尽说一些不中听的话?难道你要出山了?”秦八卦疑惑道。
“是呀。与从前一样,我的出山,也是迫不得已。明天一早就走,可能就此别过,再也不会相见。”张霄说话时语音哽咽,两眼红润。
“别那么悲观,咱道家讲的是道法自然,一切顺其自然吧。”
“道法自然。”张霄向秦八卦挥了挥手,泪水盈盈地说道,“再见了,鹰老弟。”
张霄说完,便独自暗然神伤地走了,秦八卦默默地望着张霄的背影越走越远,渐渐地消失在夜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