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尔多斯大酒店6088包间,孙锦泰疲惫的蜷在大靠椅里,服务员问了句孙总可以点菜了么,半晌不见回应,只得悄悄地添了茶退下。今天要请两边亲戚给老母亲过一周年,清早他独自开车到公墓陪母亲坐了会儿,抽了两颗烟,说了三五句心里话。老妈走了一年,家就没了,兄弟姊妹各奔东西,大哥孙锦国去了煤矿驻站,以矿为家,二哥孙锦邦在西藏灵芝玩他的深度游,大姐孙锦凌功成名就快要退休,小妹孙锦云每天打扮她的两个公主,都忙。妈活着,大家都有归处,热热闹闹还是一家人,老父亲走的早,全靠母亲把家业支撑,都说一代富二代败,病重时候老人就把名下的财产分得清清楚楚,儿子的孙子的,房子家业都有份儿,甭吵架,身死之后每年上坟祭祖的花销都单独支出来,归小女儿管理。老人眼一闭,世界没如她所想太太平平,孙锦泰长叹一声,一滴硕大的眼泪从眼角滑落。
公墓。天气干冷,没有哭声,私家车陆续停在空处,一群人相拥走过甬道。墓碑后立着的长青树枝倒了,幡子落地。
“何军,去把幡竿子立起来!”远远指画命令的人是老大孙锦国。何军嗯了一声,快跑了几步,从人群后边跑进碑林中。孙锦国歪嘴抽着一颗烟,一盒烟弹出两支给同行众人递过去,没人接,悻悻装回去。今天来参加周年祭奠的只有同辈亲戚,长辈直接去酒店参加午宴。孙锦云手提着两个大黑袋子,面黑如漆,和大姐布置祭祀台面,都是酒店现做好的贡品,猪牛羊鱼鸡肉各一盘,时鲜水果,雪白馒头等贡品一一摆好,儿子孙子们跪好开始点纸祷告,匆匆完成仪式,一群人从碑林的坡上走下来,互相打好招呼,各自上车向酒店驶去。
酒店里凉菜果盘已经摆上,孙总安排门迎招呼亲戚落座,娘舅坐在主席位置,只见何大仁坐在正席主位仰着头,烟圈一个接一个升起来,也不理众人,小姨娘坐在她旁边,瘦弱的身躯似要隐了去,刚刚哭过的眼睛略显憔悴,不说话,只用哀怨的眼神看着小一辈进进出出,姨夫们抽烟说笑,气氛显得不那么尴尬。
孙锦凌小声安顿服务生几句,一会儿孙锦泰出现门口,他冷峻的外表一身寒气,没有笑容的脸上更显冰霜,仿佛一截没有感情的竹子走到大姐旁边的空座坐下,大姐起身,服务生端上一个酒盘,两个小酒盅里填满了酒。
“今天是我母亲去世一周年的祭奠,我代表孙氏家族感谢长辈亲朋的到来,我们姐弟四人设下酒宴,感谢在这前前后后你们得帮助和支持,共同缅怀我们的母亲,不周不备的地方还请各位长辈海涵,现在我领着弟弟妹妹给各位敬一杯酒。”老大话音一落,姊妹四人纷纷起身凑到一起,孙锦泰接起酒盘,孙锦国赶紧抓起桌上的酒瓶,站在他弟弟身边,恬着脸说我来倒酒,我可倒的好酒。
四人走到何大仁跟前,孙锦凌说一声娘舅尊贵,我们几个晚辈给舅舅敬一杯酒,小声邀请舅舅接过酒杯,何大仁看了一眼侄儿侄女,头扭向一边,孙锦泰弯腰低头叫了一声舅舅,“去年母亲的白事宴多有得罪,我们兄弟的不是,给舅舅您赔罪,打我骂我都没问题,一年不敢忘,恳请舅舅原谅”。何大仁听了这几句,眼眶一热,扭过身来死死盯了一眼孙锦国,孙锦国赶紧往后缩了半个头,再起身双手扶了一下锦泰端着酒盘的胳膊,锦泰站直身子,双眼已噙了雾气,还是一脸的冷峻,只是嘴角锁着无以名状的忧伤。
何大仁结果一杯酒,对着一桌子上屏息凝视的人说,“今天,我本不打算参加你们的宴席,早晨没给大姐点纸上香,心里很难过,今天的局面,有人要承担责任,可是我和你们的小姨要有个做长辈的样子,何氏家族的人,何氏家人要管,孙氏四姐弟的事,以前你妈管,以后,就由你们自己管,好自为之。”说罢端起酒盅一饮而尽,转身离开了酒席。小姨何美望着大仁的背影,深深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