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忽然按住沫沫的肩，身体往前凑，眼神依然热烈而坦诚。
气氛马上变得愈发紧张和暧昧。
他进一步，她就退一步，最终她已倒在沙发上，他就在她上方静静俯视她，她的眼神现出少有的慌乱。
“江山，你想干嘛？”
他并不理睬她的话，吻慢慢落下，却被她推开，她用手捂着嘴巴，拒绝他的进攻。
“你又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吻我？”
江山愣住了，他喜欢她吗？他也不知道，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也许他只是太孤单想要寻求一丝安慰，也许此刻也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也许……真的有喜欢的成分。
见到江山迟疑了，眼神闪烁过不确定，于沫沫明亮的眼睛忽然黯淡了下来，她只是想听他亲口告诉她，他是喜欢她的。
“不喜欢我请不要碰我。”
江山缓缓站起身，往自己的卧室走去，他虽然不懂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情，可那应该是一种很强烈，很确切的感觉。
不知道，无疑是不喜欢。
不喜欢却也不讨厌，像极了这世上大多数寡淡无味的爱情。
他安静地站在窗前，忽然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他差点伤害了身边关心自己的人，开始愈发讨厌自己了。
窗外的天灰蒙蒙的，似有细雨霏霏，路面逐渐变得潮湿，就像他灰色的心一样。
远处的树梢上停着三三两两的候鸟，它们的羽毛也是灰色的，在苍茫而寒冷的冬季，它们想必也很孤单。
可是人往往比鸟儿更孤单，它们至少可以双宿双栖，而人要么形单影只，要么同床异梦，生而孤独。
湿漉漉的天，湿漉漉的心，湿漉漉的青春。
当人对现实感到绝望时，就会选择消极避世，沉浸在虚拟世界中，江山现在正是这么样一个人。
这天他正在副本中打怪升级，这游戏副本的难度很高，没有好的技术或者好的装备，是过不去的。死了就会被强制退出副本，并且进入虚弱状态。
江山游戏悟性很好，一般的萌新得大半个月才能升级到十八级并完成转职，他只用了一周多一点，成功从鬼剑士转职成帅气飘逸的剑魂。
这款游戏刚火爆起来，升级非常困难，转职任务更是特别不容易，要么找高等级玩家带，要么氪金打造高强装备，要么操作很逆天，对怪物机制烂熟于心，江山就是属于后者。
“一万金币带僵尸。”
这是很多高等级玩家常干的事儿，堵在低级副本门口，收费带这些萌新。
“免费带僵尸王。”
一听是免费的，很多小萌新顿时来了兴趣，所以在这段时光里，有很多萌新是被这个“疯子”带大并完成转职的，“疯子”是江山游戏ID。
中间也发生过矛盾，有些收费带人的玩家看到江山免费带，感觉破坏了市场平衡就很不爽，发言怼他，他却当作没看到置之不理，于是这些高级玩家又刷喇叭骂他。
“那个叫疯子的，每天不升级新副本，就待在格兰之森免费带人，你是脑子有病吧？”
江山看到了，准备刷喇叭喷回去，可一看喇叭还蛮贵的，还是算了吧，为了一些陌生人的负面情绪买单不值得。
可不一会儿就有好几个玩家刷喇叭回怼那人，仔细一看那些ID挺眼熟的，原来是之前被他免费带过的玩家。
“你个智障还好意思刷喇叭，带个人要收费，人家疯子免费带关你屁事？你怕是穷傻了吧？”
“疯子哥是真正做好事不留名的剑客，你这种市侩的俗人快别讲话了。”
“楼上喷疯子的臭傻逼，别bb了。”
江山看完有些小感动，看来这世上还是好人多。
又一天江山打完副本返回城镇，就发现一个小法师在喊话。
“有没有好哥哥带带我，我才3级，打不过去，呜呜～”
大家都在忙着做任务和升级，没人理她，只有江山迟疑了一下，还是敲打键盘打出三个字：
“我带你。”
于是一个“疯子”，一个“孩子”就进入格兰之森的各个副本，在一次刷图的途中，孩子说冰姐姐（冰霜克拉赫）和火姐姐(烈焰彼诺修)好漂亮啊。
疯子说她们都没孩子可爱，在大街上孩子看见别的魔法师穿着漂亮的时装，嚷着说要是穿在自己身上肯定比她们都漂亮。于是疯子默默地给孩子的账号充了180个QB。
他们一边升级一边聊天，疯子告诉孩子很多游戏里面的知识，如那美丽的天空之城、庞大的天帷巨兽以及雪山迷失心智的少年。
孩子总是有很多话对疯子说，看到副本里树上的野草莓，就说好好吃的样子。于是疯子就跃翔起来打草莓，地上掉了一地的野草莓，孩子开心得“哈哈”笑起来。
随着对彼此的熟悉，孩子告诉江山自己叫别如画，是J市高中高一的学生，她是被哥哥带着玩这款游戏的。
她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爸妈都很宠她，而她总会温柔地对待身边的人，对疯子也是一样。
疯子从不对身边的同学和朋友讲起爸爸和妈妈的情况，却把这些伤心事都告诉了孩子，她对他来说就是一个陌生人，他可以放心地倾诉，也不必担心看到她同情的眼神。
一个人心里藏了太多事，扛着太多压力，却无人理解和倾诉，这是很难过的事情。他们有时会开语音聊天，孩子总能用她温柔的声音，可爱的语调减轻他的孤单与痛苦。
江山扮演疯子的角色，甘之若饲，他好像真的在这虚幻的世界里，忘记了现实的苦难。
这天孩子坐在自己卧室的电脑前，挂着游戏等疯子上线，江山上线晚了，因为他起床后去学校操场跑步打球，遇上了班主任老朱。
老朱见他瘦了一圈，心里不是滋味，他其实早知道江山一直不回学校是泡在网吧呢，班里去网吧上网的同学早就把这消息传到班级里。
大家也是议论纷纷，说班长经受不住打击彻底堕落，没救了，还说应该换一个班长。阿文和蔡小曼总会在这种时刻站出来维护江山，可有些讨厌江山的人竟然把江山在网吧“买醉”的照片偷拍了发班级群里，干这事的正是王新和柯俊。
人证俱在，支持江山的人也不好反驳什么，阿文只有把这些告诉江山，江山听到一脸的无所谓，依然过着自己虚幻的生活。
“江山，调节好心情就回来上课吧，还有半个月就期末考试了。不管别人怎么说，只要你回来还是高一7班班长，老师支持你。别人不懂你心里的苦，我懂。”
江山听到眼睛有些湿润，他看了看老朱，一言不发走开了。
“你今天怎么这么晚？等你半天了。”
“抱歉，遇到点事儿。”
“我账号上180QB是你充的吗？”
“不是。”
“好吧，我问我哥，他说也不是，难道是有人充错号了？”
疯子让孩子不要想那么多，先把漂亮的时装买了再说，孩子穿上时装果然变了个样儿，疯子夸她好看。
“你都不问我叫什么名字的吗？”
“噢，忘了，你叫什么？”
“别如画。”
孩子又问疯子叫什么名字，疯子说自己就叫疯子，俩人来到王者峡谷副本，欣赏着峡谷中的星光，聊起小时候的趣事。
看完峡谷的月亮和星星，他们又下副本升级去了，这是新地图蜘蛛洞穴，难度系数炒鸡高，俩人组了几个路人进图，第一次没打过虚弱着出来了。
江山探索着这个副本的怪物机制，又在网上查了仅有的一星半点通关攻略，在他的指挥下，他们成功通关蜘蛛洞穴王者级别。
疯子从不多说话，每次都是队伍实在通关不了他才会开始指挥，队友一般都很听他的，因为他的指挥条理清晰，态度平淡，给人一种信服的感觉。
孩子习惯了跟在疯子身后打怪，她觉得这个飘逸的背影很有安全感，麦的那头传来的声音低沉中带着慵懒的味道，正是她喜欢的类型。
“你是学生吗？”
“不是，我是小混混。”
“好羡慕你啊，我也想当个女混混。”
“……”
那头的声音总带着孩子气，此刻声音里明明带着艳羡，江山实在搞不懂小混混有什么好羡慕的。
“你想不想看我？”
孩子犹豫了很久，终于鼓足勇气提出和疯子开视频聊天，可江山的回答让她彻底没脾气。
“有什么好看的，美女我见得多了，至今没有打动过我的。”
疯子本来是想逗逗孩子，没想到她竟然当真了，她一向不认为自己长得有多好看，这下更加信心全无。
“哦，好吧。”
孩子总在想，这个声音如此特别如此好听的男孩，应该也有一张很特别很好看的脸。他的身世这么可怜，却从来没有听他说过一句抱怨的话，相反他还常常帮助那些萌新。
他和她认识的那些男孩都不太一样，他一定是个很特别很特别的人吧。
江山自然知道她不开心了，可对他来说，不过是萍水相逢的过客，见与不见又有什么区别呢？
连最亲最爱的双亲都会不辞而别，何况天涯陌路人？
每个人来到世上，都是匆匆过客，有些人与之邂逅，转身忘记；有些人与之擦肩，必然回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