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笑而不语,一边吃一边帮妈妈还有于沫沫打包。他是吃不胖的体质,好在妈妈和于沫沫也是不容易发胖的体质,不然大晚上给他们带烧烤,可能会被骂死。
到家看着俩女吃得美滋滋的,江山很满足,虽然爸爸不会再回来,可能够陪妈妈静静地过一生,他也知足了。
人总是这样,当心间的希望被屡屡扼杀,对希望的期望值就会一步步降低,小小的温暖也能带来大大的满足。会倍加努力,却不敢奢望太多。
可这小小的温暖也摇摇欲坠,暗流已在涌动。
江山帮妈妈洗头,接着吹干湿发,他温柔地捋着她的乌发,为她编发辫。
于沫沫穿着睡群敷着面膜走过来,她看到江山修长白净的手指在姐姐头发上熟练翻转,编出的辫子精致好看,有点心动了。
“小哥哥,你也给我编一个吧?”
“没劲,我要睡觉。”
沫沫露在面膜外的一双眼睛电闪雷鸣,你丫的给你近距离接触本姑凉的机会还不珍惜,多少人求之不得。
“我帮姐姐洗澡,你帮我编辫子,天经地义,你再敢说个不字以后不帮你了,你去求你们班那个女的吧。”
那个女的当然是指蔡小曼,沫沫可不会忘了她。
“我还负责全家的家务呢,给你洗衣服,做饭给你吃,哪个付出比较多你心里没数吗?”
江山沉静的脸庞没有转过来,丝毫不受于沫沫威胁。
“你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小气?跟个女孩子争长论短的,鄙视你。”
江山满脸黑线,决定不再争论下去,毕竟跟女人讲道理是愚蠢的事情。
“这个月涨房租,合同里可没写价格不能调整。”
于沫沫见江山不理自己,拿出了杀手锏。
“不就是编个辫子嘛,去客厅等我,帮我妈弄好就来找你。”
杀手锏果然是有效的,当初于沫沫说合同不用规定价格,说是他表现得好还会给他减租,实际上是这个小机灵鬼制约他的手段。毕竟房子是于沫沫的,租多少钱都是她说了算。
江山经常被她以此要挟,悔不当初,是自己太单纯,还是把她想的太单纯?
江山帮司徒雪料理好一切,就把她扶到卧室休息,来到客厅,于沫沫正舒服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一双修长笔直的美腿格外吸睛。
“来吧,可恶的包租婆。”
于沫沫看到江山有点小幽怨的眼神,嘴里的薯片差点喷出来,这种表情出现在江山脸上,实在是太可爱、太滑稽。
江山坐在沙发一头,于沫沫坐起身,手掌撑在沙发上挪动屁股,到了江山身前。
江山编了一会儿她就嚷嚷着这个姿势太累,索性无赖地躺下,头枕在江山的腿上,这下才舒服了。
司徒雪悄悄推开房门,看到儿子正专心地给这个孤单的女孩编辫子,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忽然觉得他们俩如果能一直这样生活下去,也挺好的。
——可惜她已不能陪在他们身边,这会给他们带来危机。
感受着江山的大手在自己头上的微妙触感,沫沫沉沉入睡,江山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盛世美颜,微微隆起的胸部和白皙的大腿,心里有一丝悸动,可他很快控制自己眼睛不乱看。
等两个精致的辫子编好,他才发现她呼吸均匀,已安静地睡着了。
他无奈地摇摇头,轻柔地把她的头搬起,站起身后抱起她往卧室走去。他把她轻轻放到床上,调整好枕头的角度,又拉过毛毯盖在她身上,轻轻地关好门就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坐在书桌前自学大二的课程,这几个月的努力,他已经将所有科目自学到高二下学期。
感觉很疲惫了他才爬上床,静心思考着自己这一天的所作所为,一切都在他的计划当中,包子的事只能算一个小插曲。
他喜欢完成目标的充实感,也为自己向包子复仇感到舒畅,接着又想起卢樱的唇和于沫沫的脸庞,可爸爸的冤死马上跳入他的脑海……
——青春的悸动必须为仇恨让步,他本没有资格去喜欢一个人。
他在混乱的思绪中挣扎、迷失,最终沉沉睡去。
午夜,夜更深。
司徒雪来到江山的房间,打开灯坐在他的身侧,看着她让人心疼的脸,听着他轻微的鼾声,拉着他的手……
——无论怎么看都是不够的,可她必须离开。
隐藏在黑暗中的人,从未逃脱过她似乎已失明的眼睛;心里的声音也在时刻提醒她,那帮畜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她是被监视者,同时也是不动声色的监视者。
司徒雪是唯一的目击者,当时发生的事情,只有她最清楚,也只有她才可能说出真相。
可她不能说,现在说出真相她也没把握为丈夫沉冤得雪,反而可能危及儿子和女儿。她不得不装痴傻,否则那帮心狠手辣的人绝不会放过她,她对他们来说就是一颗随时引爆的定时炸弹。
可佯装迟早会被识破,她必须把戏演到蒙蔽所有的敌人。再者,儿子和女儿都在努力为爸爸的死申冤,自己这样不仅什么都做不了,还成为他们的负担,她不愿意这样,或许离开能找到不一样的机会。
司徒雪这几个月每天担惊受怕,万一对方为了永绝后患对他们一家痛下毒手该怎么办?
她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此刻终于下定决心实施自己的计划。为了保护儿子和女儿,就算离开永不相见也在所不惜。
忽然有眼泪从她美丽的眼中流出,无声的泪。
“劝来,妈妈对不起你,让你过早地承受了太多。可一切都无法改变了,希望你能平安长大,多一些好运和快乐……”
少年熟睡的脸庞像极了太阳,在她心底反复照耀和铭刻,那模样烙印在她的骨血和灵魂深处。
次日的太阳极好,妈妈却不见了。
江山疯了一样在家附近寻找,中午休息时间他还发动几十个同学找遍了方圆几公里的所有街道和社区,一无所获。
卢樱这天上课总集中不了精神,心心念念的都是江山,倒不是因为司徒雪,她还不知道江山的妈妈不见了,她想的都是昨晚江山霸道的吻。
于沫沫也一样,她早上出门江山刚回来,还不知道江山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外面奔跑不息。她今天心情不错,那双漂亮的辫子沐浴在窗口的阳光下,她总捏在手里,时不时瞧一眼。
阿文、蔡小曼、叶心怡、刘畅等人都自发请假帮江山找人。
临近傍晚,江山面如死灰,他一整天没有进食饮水,嘴唇干裂,脸色发白,目中塞满痛苦和绝望。
夜幕降临,他还游走在曾经带妈妈去逛过的闹市区,蔡小曼担心地给他打电话,费了半天劲儿才在一处天桥找到他。
“你脸色好差,我们先去吃饭再找好吗?”
江山的目光在四处游荡,根本不听她讲话。
“阿姨可能只是出去玩儿了,也许现在已经回家了,你是她唯一的希望,不能先倒下。”
这话提醒了江山,他拿出手机打给于沫沫。
“沫沫,我妈不见了,我正在外面找她,你能不能回去等,要是看到她给我打电话。”
“好的,她什么时候不见的?”
“细节回来再说……”
蔡小曼无奈地给江山买了烧饼和奶茶,俩人一边吃一边找,到晚上十点多,还是没找到。
蔡小曼也小脸煞白,她从没像今天这么累过,江山让她先回家她却不走。
“要不要报警啊?”
江山早就在犹豫要不要报警,要不要告诉姐姐,他多想自己找到司徒雪,不让冬儿担心,可现实却让人很绝望。
“去派出所。”
江山终于做了决定,他打算先报警找找看,暂时不告诉姐姐,告诉她也只是多一个人担心罢了。
凌晨一点,江山回到家,沫沫在客厅等他,已经熬不住在沙发上睡着了。
江山走到妈妈卧室前,他多想推开门那个女人像往常一样静静地坐在床头,然后他可以走进去拉拉她的手,跟他说自己这一天的所见所闻。
可屋内空无一人……
他忽然就抑制不住地泪如雨下,在外面跑了一天,很多次急得想哭他都忍住了,此刻安静无人,他的绝望值也到达顶点。
江山扶着门框,身体因哭泣颤抖着,豆大的泪珠湿了睫毛、湿了脸颊、湿了脖子、湿了衣襟。他告诉过自己以后再也不能哭,此刻却一点不争气,哭得撕心裂肺。
当悲伤压过志气和自尊,他便忘记和那个倔强的自己较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