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曾凯家吃完汤圆守过岁,顾燃一家回到公寓。
刚一进门顾燃就开了口,“爸妈,我想先回江城。”
一路上顾燃都异常沉默,谢梅和顾正平以为他是累了,就没有放在心上。他忽然提出要回江城,他们才发现,自从儿子打完电话回来,就一直心事重重的。
谢梅脱掉外套,走到儿子身边坐下,“小燃,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顾燃摇摇头,似乎并不想多说,他问道,“妈,你们在这还有什么事要办吗?”
谢梅看了一眼顾正平。
顾正平思忖着,既然儿子不愿意说,他也不想逼问他。顾燃是个懂事、有分寸的孩子,他们夫妻两人对于这一点是很相信的。他提出这样的要求肯定有自己的理由。
顾正平开口,“原本打算再玩几天,初七后回去。不过该办的事情也办得差不多了,你的支架过两天就可以去取。还有就是你妈妈一直想去上个香,还还愿……要不这样,小燃,明天陪妈妈去上香,后天取支架,我们订大后天的票走?”
顾燃感激地看着父亲,“谢谢爸爸。”
顾正平拍拍儿子的肩膀,“早点休息。”
大年初一的雍和宫,人山人海。
香客们早早到来,只为替新的一年祈福。
自从儿子生病,谢梅就特别信这些。看到有庙就要进去拜,上点香火。
每次来北京,雍和宫都是她必去的地方。
天还未亮,一家三就带着准备好的鲜花、香烛,排队等候入寺敬香。
对于烧香拜佛这种事情,顾家的两个男人并无特别感觉。但谢梅信,他们也非常配合。人们如此虔诚地信仰,自然是有它的道理,既然来了就要虔诚。
终于轮到他们了,谢梅和顾正平跪拜过后,给顾燃点了三支香。
谢梅对他说,“小燃,以前都是妈妈替你请愿,佛祖灵验,保佑你能平安地长大。今天你自己来了,要亲自感谢佛祖。诚心地请求佛祖能保佑能顺利考上理想的大学、保佑你平安健康。”
顾燃点点头,只是看着脚下的蒲团有些犯难,“需要跪下吗?”
谢梅说,“心诚则灵,其它的并不重要。”
顾燃心里一动,“还是跪下吧,这样比较有诚意。”
他松开双拐,谢梅和顾正平扶着他的胳膊把他慢慢放在蒲团上。顾燃双腿无力,是跪不起来的。他摆正双腿,扶着地板让自己坐在小腿上,这已是他能做到的最接近‘跪’的方式了。
接过香,顾燃看着高高在上的弥勒佛像。她似乎正在悲悯地注视着他。
袅袅的青烟中,顾燃的心忽然就静了,他闭上眼,在心中默念,“佛祖,请求您保佑向晓北。保佑她一生快乐、再无苦难……”
敬完香,谢梅和顾正平跟在长长的人流后排队烧香烛。队伍很长人很多,顾燃不方便,就等在一旁的商店里。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商店里摆放的佛经、佛珠和玉石。
“小伙子,看看?这些都是师傅开过光的灵物,可以带个回去保平安。”看店的老人家见这小伙子有兴趣便适时地推销几句。
顾燃礼貌地点头回应。
佛珠圆润、古朴,散着着浓郁的沉香,陈列着的玉器也都十分精致、好看。
在散乱摆放的各色玉石中,一块洁白通透的玉观音安静地躺在角落,一下子就吸引住了顾燃的目光。
顾燃拿起它,放在手心细细端详。
乳白色的玉观音在阳光下质地清透细腻,散发着柔滑的光。玉件的雕功并不算上乘,但那观音微敛着修长的眼睫,眉目淡然安宁,嘴角似笑非笑……竟让顾燃有种似曾相识的奇妙感觉,他用指腹轻抚着它温润的表面,“请问,这个多少钱?”
“这个观音玉料不错,六百块请走。”
顾燃觉得价格合理,便没有还价爽快地付了钱。
老人给这尊玉观音编了一条红色的挂绳,再放入一个刺绣的锦袋里。顾燃接过,把它小心地放在外套内侧的袋子里收好。
大年初三,向晓北大姨妈来了。
她没有晨跑,整个人有些蔫,睡醒时已经快十二点了。
随便塞了片面包,她慢悠悠地走去菜市场买菜。
好在今天市场里已经陆续有商贩开档了,不然家里真的快要断粮了。
向晓北囤了一些米和面,挑了一条鱼,正等在一边看老板处理鱼的间隙,手机响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便接了起来。
“喂。”“你在哪?”
两道声音撞在了一起。
向晓北听到了他的问题,说,“我买菜呢。”
电话里,顾燃的声音憋着笑,“快点回来。”
向晓北愣了愣,“怎么了?”
电话那头人笑而不语。向晓北终于消化了他话里的意思,低声叫了出来,“你回来了?!”
顾燃终于笑了,“嗯。”
“你、你在我家?!”
“聪明。”顾燃声音里的笑意更浓了。
向晓北握着手机愣在当下!
才两天的时间,他就从那么遥远的北京回到了江城!
自他说要很快回来之后,向晓北心中多多少少都了期盼,可没想到这么快就落到了实处。顾燃忽然出现的惊喜让向晓北有些激动,“你、你等我一会,我现在回来!”
她接过处理好的鱼,飞快地穿梭在菜市场里买了几个菜,一路跑着回了家。
顾燃倚靠在四楼的阳台上,目光凝望着小区门口的方向。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眼里终于有了神采。
远处的熟悉身影渐渐正在飞快地朝他靠近。
正午的阳光下,向晓北一路狂奔。
米白色的棉衣外套被甩在身后,一头漆黑柔软的长发被风扬起飘在脑后,露出她精致白皙的轮廓。身后的双肩包有些碍事地晃来晃去,她时不时皱着眉把滑落的肩带上去。她的另一只手还提着一个很大的塑料袋……
顾燃看着向晓北手忙脚断的样子,心中某一处瞬间就柔软了。
多久没见到她了?算算才半个月,可是每一天的思念却让他感觉时光是如此漫长。
楼道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顾燃的心怦怦跳了起来。
向晓北气喘吁吁地跑上四楼,跑到顾燃面前时,累得已经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顾燃站在那里安静而温暖地笑看着她。
熟悉的脸、熟悉的眼神、熟悉的气息……向晓北也傻傻地笑了。
忽然,肚子里的一阵绞痛让她脸色一白,表情地弯下了腰。
“怎么了?”顾燃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去扶。
向晓北支着膝盖摆了摆手,“没事,可能跑得太急,岔气了……”
“我又没催你,你跑那么快干嘛。”
顾燃接过她手里的袋子,扶着她的胳膊,让她歇一会。
那阵痛楚终于过去,向晓北直起身要去拿顾燃手里的菜。
他拒绝,“我来。”
“给我吧。”向晓北扯了扯袋子,顾燃手指牢牢勾住不肯松手。
“我可以拿。”
直到他这样说,向晓北才放手。
她从背包里摸出钥匙,打开门领着顾燃进了屋。
向晓北把背包卸了随意地扔沙发上,又接过顾燃手里装满菜的袋子拎进了厨房,把中午要做的菜拿出来、剩下的放入冰箱。
等她忙完一圈出来时,发现顾燃还愣愣地站在门口的位置,表情有些古怪。
向晓北走近他,“怎么了?”
顾燃的耳朵有点红红的,眼神闪躲。
向晓北不解站在那儿,顾燃终于抬眼看着她,耳朵红得像兔子一样。他憋了半天,清了清嗓子,低声说,“晓北,去把裤子换了。”
向晓北的脸腾地一下胀得通红,她倒吸一口气,一溜烟地钻进了房间。
顾燃看着那扇被她用力甩上的门,终于忍不住,低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