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在的时候，琳姐姐来过，”小白别过头，忽然轻声地说，“留了一句话，让我转告给你。”
“什么话？”大海愣了一下。
“她说，今天要出城一趟，晚上就不来了。”小白没有看他，兀自眺望天边燃烧的晚霞。
“哦，这样啊，”大海说，“知道了，谢谢。”
“喂，你什么时候带她回家给老爹看看，”小白转过头，黑色的眼珠乌溜溜地盯着他，“这几天，你是跟她一起的吧？老爹说了，和一个女人睡过觉，不管是情愿还是不情愿，都要为她的人生负责。”
“陈年腐败的思想，”大海别过头，没有去看小白的目光，“老爹在镇子里待得太久了，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现在的这个时代，有很多东西，早就不同了。”
“追求自由恋爱，爱跟谁一起，就跟谁在一起，这个不好相处，就换另一个相处，总会找到合适自己的。”
“就像我们食堂做的快餐么？”小白说，“吃完过后，抹抹嘴，结完账走人了。”
“回到家里，如果肠胃消化好的话，差不多都该拉出来了。”
“别说得那么恶心嘛，”大海打断他，“但...也差不多是这样的意思吧。”
“城市人讲究快节奏，所以就...比较随便，不管好的，坏的，一并来也没问题，只要能够满足需求就可以了。”
“那不就是恶心么？”小白撇撇嘴，“听起来就够乱的了，乱糟糟的，一点也不好，胡萝卜丁和辣椒圈乱加在一起，又甜又辣，不累死人，也得烦死人。”
“倒不如回家，家里那边的人也简单，看的东西不多，不是山，就是雪。”
“你就是想家了，才会把这里说的那么不好，小混蛋，”大海说，“你的心里有成见，一旦有了成见，无论看什么东西都会被蒙上片面的颜色，不是因为猫的名字叫作汤姆，它就一定抓不到老鼠的。”
“但这里确实不怎么好嘛，”小白低下头，小声地嘟哝，“我也...确实是有那么点儿想家了嘛。”
“别苦哈哈着脸，我们又不是不回去了，我们总是会回去的，”大海轻声说，“天下是很大，但能够称之为家的地方，也就那么一个，怎么能忍心舍弃呢？”
“那什么时候回去？”小白扭头看他。
“快了，”大海说，“在这里也待得够久的了，老爹应该很担心我们吧？”
“不知道，老爹那人，”小白没什么信心，“说不定现在已经跟李大妈好上了，只等我们回去，就要我们管她叫妈。”
“怎么会？才几个月而已，”大海呵呵地笑，“对老爹这么没信心么？这么多年，他都把持住了，总不能栽倒在这几个月里吧？真要是这样，这个妈不认也不行啦。”
“不是对老爹没信心，”小白斜着眼看他，“是对你们这些男人都没什么信心。”
“混蛋，你说谁呢？！”大海没好气地看着这个小王八蛋的白眼。
“可不是么？你敢说你没跟女人睡觉？”小王八蛋一脸不屑，“都是些又咸又湿的...大猪蹄子！”
“是啊是啊，我是跟她睡了，我认了还不行么，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大海再次认输，“敢作敢当，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反正也不想瞒你。”
“那你快乐么？”小白说，“和她睡觉的时候，你觉得你快乐么？”
“什么快乐不快乐？”大海愣了一下，“小孩子不要老提，等你长大了，自然就会懂的了。”
“不是那种快乐，”小王八蛋忽然认真起来，“是那种...真正的快乐，就是...你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你真正地感到快乐么？”
“什么真正的快乐，快乐不就是快乐么？”大海说，“什么是快乐，其实我自己也想不懂啊。”
“一开始接触她，单单只是忽然觉得她长得很像雪，然后就...自然而然地想过要靠近她的身边，想要去了解她，借她来...寻求一种很坏的...替代感。”
“就是代替感吧，本以为只是很短暂的一段感情吧，”他嘀嘀咕咕地说，“没想到最后会走到这一步，感觉...就挺随意。”
“琳姐姐不是随意的人啊，随意的人是大海哥你，”小白说，“她应该是那种希望吃上正餐的人吧，但就是被骗到了这座食堂里来，点了你这份满是渣的快餐。”
“我也没你说得那么渣好不好，”大海瞪了这家伙一眼，“有什么该做的，我一定会去做，有什么应该负的责任，我也一定会承担，就是...”他顿了顿，“不知道她给不给我这个机会。”
“机会向来都是靠自己争取的啊。”小白想起了某句励志的名言。
“知道知道，喏，我回来的时候路过给她买了个戒指，你看看，”大海摸摸口袋，从里头掏出了一个绒红色的盒子，“可贵了，虽然不是什么大牌子，但还是把我们这几个月的薪水都搭进去才勉强筹够。”
他打开盒子里，一颗比米粒还要小的石头在夕阳的光照下闪闪发光，“你觉得她会喜欢么？”
“我又不是琳姐姐，我怎么知道，”小白翻翻白眼，“花那么多钱买一个破石头，你不怕琳姐姐骂你傻啊？”
“你才傻，这可是钻石诶，城里的男人追女孩都要这个，”大海说，“我听卖货的那个人说啊，钻石恒远久，一颗永流传，说这玩意儿是象征永恒不变的爱情。”
“可...鬼知道永远到底有多远。”他又说。
“不知道你还买，不如拿这笔钱去吃饭，”小白心疼地说，“那都是辛苦钱啊，每天剁剁剁，剁那么多青椒和萝卜才挣来的这些钱...”
“你才剁了两天菜，你就剁剁剁了？”大海没好气地看着他。
“两天不是天啊，那都是正儿八经通过劳动挣来的钱，你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擅自把那些钱都花了，”小白说，“你这是非法占有他人的劳动所得，如果我去警察局告发你，琳姐姐肯定不会给你好果子吃的！”
“还非法占有他人的劳动所得呢，又不见你去举报老板非法雇佣来历不明的童工？”大海理直气壮地说，“真要这么去咯，到时候，我们两兄弟可就人财两空了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