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柯之的拳头紧握着，面前站着几个人，身后又是几个人。他回头冷冷的看了一眼那些人。
“沈柯之。”经常在街上露脸的杂碎带领一群人脸色阴狠的开口。
“老子让你死！”
话一出口便有人挥出的拳头落在了沈柯之的背上。
沈柯之咬紧牙，回身出腿瞬间迈开蹬远那人。然后接住另一个人的棍棒，沈柯之接住棍棒头，胳膊上又挨上其他人的一棍。
“凭你们。”沈柯之将棍棒从手里一拉，那人猛的凑到沈柯之面前。沈柯之松开右手狠狠掐住他的脖子刹的一甩。
“还动不了我沈柯之。”
沈柯之将所有力气聚集在手上，狠狠向前击打。
少年的冰冷和对世间的抗拒只能对一群乌合之众爆破那孤独凄惨的内心，故而难以言败。
天气隔天变化着，密布的压云细雨又忽而天晴盎然。不知什么时候起，仲筱融入了这里的生活。或是秋日上午的凉意，或是馆子里舀出的白粥；或是数学课上的公式，或是……有了一眼记住的人。
广夏拉着仲筱在院子里玩游戏，用红色小砖块在树底下的水泥地上写字。
“里”——广夏在地上写了歪歪扭扭的字，看向仲筱。
“这个字是念‘里’对不对？我今天学了这个字。”
“嗯。”仲筱也在旁边工整的写了这个字。“这个字就是念‘里’的。”
“那广夏两个字怎么写？小筱姐。”
仲筱在地上一撇一捺的将广夏的名字写在地上，指着说。
“这个是‘广’，这个是‘夏’。”
广夏认真的看着这两个字，然后在旁边比划着也写着这两个字。
半晌广夏抬起头，说。
“小筱姐，你再教我几个字。”
“好。”仲筱低着头，小红砖块在指尖写着。
仲筱看着自己写的字，微微一动。
“这个字，”仲筱念着。
“叫‘沈’。”
“沈？”广夏看着这个字，然后问。
“你妈妈姓沈嘛？”
仲筱摇摇头。
“不是。”
“噢。”广夏又继续请教仲筱其他字，然后在桌上办作业。一笔一划在田字格上描写。
阳光亮亮的，沈柯之蹲在卖豆腐店门口的阶梯上，腿上是一本书。
仲筱回家的路上看见了他。
“你怎么在这里？”他许久前的一句话静静落在她心上，好似被遗忘了，遇见却又被紧紧提在心头。
“等人。”他站了起来，神色稍稍有些变化，眼眸澄澈。
“你在看书？”
“随便翻翻而已。”他垂着眸将书扔在一边。
“嗯。”
仲筱踟蹰着脚步，然后走了过去。
沈柯之望着仲筱的背影，又看了眼书。闭上眼，指尖插入发梢间。
该怎么形容一个人，一个你摸不透，觉得和他有某种联系的人。一个看见他，就会心生莫名情绪的人。一个接近靠近着他，只需一眼你就觉得你的未来和他联系的人。
也许时间才能形容，才能慢慢通过接触描摹形象，留下那刻骨铭心的记忆。
后面的黑板上密密麻麻写了无数的学习名言，以及单调的花朵枝叶。
蒋嘉涛回到班里，手里捏着几个冰棍。外包装上正冒着冰凉的水珠。
他将冰棍递到几个女生手里，然后递给仲筱一个。
“呀，还给我们买冰棍？”蒋嘉涛后桌的陈士玉放下语文书，撕开包装调侃道。
“老子组的女生老子当然特别对待了。”
“我不吃。”仲筱指尖碰到冰棍移向蒋嘉涛。
蒋嘉涛坐在桌子上，斜看着仲筱，然后把那个冰棍转手扔进垃圾桶。
陈士玉顿愣了下，看了眼仲筱。
仲筱捏着笔，神色没有变化。
数学课后仲筱和孟语下课去打水，开水房拥挤不堪。铁皮水箱旁的木桌上排满一个个水杯。
孟语和仲筱好不容易挤了进去，就看见蒋嘉涛和徐鹏站在水龙头前。
“蒋嘉涛蒋嘉涛！”孟语喊了一声。
蒋嘉涛回过头，孟语夺过仲筱手上的水杯垫脚递给蒋嘉涛。
“帮我们打一下啦。”
“嗯。”蒋嘉涛把自己杯子放在旁边，随即给她们打满。然后和徐鹏一起挤过来递给她们。
四人一起走在回班路上，随意聊着。
“今天老师让写的那个英语作文你们怎么写的啊？”
“从资料上随意找一篇写呗。”徐鹏答道。
“还是仲筱你写完借我看看好了。”孟语胳膊肘戳了下仲筱。
仲筱握着杯子，点了点头。
远方的天空洁白的云漂浮着，操场上热情洋溢的学生刚下体育课。成双成对送着羽毛球和篮球。
蒋嘉涛看着操场上一个打篮球的男生，说道。
“那个男生是我亲戚，今年高三了。我们要是高三不知道在不在一个班。”
“应该在，我们就几个班。高二变动应该不大。”孟语说。
“你希不希望留在五班呀仲筱。”
“大概高三或许不在吧。”她这次就是要离家出走很长时间，到一个新的地方适应平息疲倦的生活。但是不会在这里落地生根，总归要回到那个她不喜欢的地方的。
“你高三准备不上了？”蒋嘉涛皱眉看向她。
“也许吧。”仲筱回避着这个话题。
淡阳把人影拉长，课堂消磨着时间。奏着平淡犯瞌睡的调子。
学校的校门旁的墙高高的，敷着陈旧的红泥。仲筱走过街道，在巷口看见了沈柯之。
他的白色衬衫被冷风吹动，昏黄的光打在他后背上。四周的树枝上快脱落的黄叶，或是依旧墨绿的树叶都隐在他身后。
仲筱往前走着，无比凄凉落日远在天边。
步伐一步步一致，时间也慢慢流逝。仲筱看到沈柯之去往另一条她从未走过的小道。
那小道宽阔平坦，四周荒草丛生。风吹倒一片枯黄长草。
冷风清冽，仲筱能想象到他的冰冷手掌，凉意渗透他的单薄衣衫他那挺直的背脊。
沈柯之在一片无际狂草里站定，风吹起他的头发。那冷淡的眸子接触到仲筱的身影，瞳孔渐渐变大。
仲筱站在她原来的位置，一动不动。
风吹过他们。
相对无言。
天色未明，雾气都消失的没了踪影。
仲筱将院子打扫干净，给夹竹桃一串红浇了水才来馆子。
馆子门已经开了，阿婆见仲筱来了递给她一个油饼。
仲筱咀嚼着，暗蓝的天空云朵晦暗不明。竹子搭建的晾衣架上飘着布条抹布和一件翠花外褂。
时间慢慢过去，仲筱帮阿婆打下手。
倏然一个金黄色长发，几缕染着紫色、穿着露肚脐上衣，破洞牛仔裤的女生走了进来。
她显然刚刚哭过，金蓝色的浓重眼影都哭花了。
“姨姥姥，”她走了进来弱弱的唤着阿婆。
阿婆一看见她脸瞬时黑了，拿起擀面杖要把她轰走。
“滚！我没钱！丢脸的东西别来污了我的地方！”阿婆怒气很大，扯着嗓子骂。
“姨姥姥。我错了。”女生抿着唇，泪一滴一滴往下掉，慢慢后退着。
“别叫我姨姥姥，我没你这个亲戚！你说你错了，你错哪里了？现在这样哪里悔改了？”
“我是不该信他的，可是我现在的样子，改不过来了了。”女生捂着脸哭泣。
“我现在还没吃饭，姨姥姥。”
“等你可以堂堂正正做个人再来，不三不四的样子别给我进来！”
阿婆把女生推搡挤出门外，然后把门插住，喘着粗气。
“姨姥姥，姨姥姥！”
木门拍打的声响和女生的呼唤激烈凄凉。
过了一小会，拍门声渐渐停息了。仲筱默默装起一个油饼。背起书包，对阿婆小声道。
“我上学了。”
她走出来就小跑起来，在路上算是看见了那个女生。
她拉住女生，把油饼递给她。
“阿婆让我给的。”
女生牙齿咬着下唇，眼泪又噌的掉了下来。
“谢谢你，我知道肯定不是姨姥姥给我的。她做人从来都是腰板挺直的，肯定恨死我了。”
“你……”仲筱欲言又止。
“我这样子看起来很烂对吧。”她凄苦的笑笑，咬了一口饼，讲起来。
“我其实啊，在初中是一个乖女孩，成绩名列前茅老师喜欢，家人疼爱。上了高中时扎着双马尾，好看又学习好。班里暗恋我的人很多，经常有小混混放学堵我。
直到有一天我遇了到阿恒，他和学校的小混混不一样，他在社会上混。堵我的那些人一见到他就得叫一声‘恒哥’。第一次他见我就把我堵在墙上吻了我。
后来他见我总是扯我的马尾，不顾我的反抗牵我的手。拉我去大排档吃串，让我逃课陪他溜冰。在舞厅抓着我的腰跳舞。”
她闭上了眼，叹了口气。
“当时，真是很刺激啊。”
“堕落是很容易的。”仲筱侧脸看她。
“是啊，那时候他身边的女人都是大浓妆，说脏话。是我很厌恶的那种人，不知不觉我居然也变成那样了。陪着阿恒打架，抽烟。然后父母狠狠教训被关禁闭逃了出来。”她抬头看着天空，眼里一片迷离。
“其实我怀孕了，昨天刚打掉的。家人不知道，要是知道可能我再也回不去了。姨姥姥也真的会不认我。”
“你现在身体还行嘛。做了手术后这么虚弱怎么还出来。”
“没地方去啊，这几天联系不到阿恒。家里也不能回去。”
“阿恒……可能不是个值得托付的人。”仲筱小心的看着她说。
“我知道，可是我已经我喜欢他喜欢的不能自拔了。”
女生把手上的油摸掉，拍拍腿裤，看着仲筱。
“时间到了，走了。”
“嗯，”。
“哦，对了，我叫雨生。”仲筱看着她拐进一个巷子深处
“我叫仲筱。”仲筱也报上名字。
“还有啊，”雨生回过头，看着仲筱。
“你以后千万不要喜欢一个痞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