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它弄坏了啊……”
我不会原力开门那么精巧的魔法,我只能让铠MK2用还剩下的那只手手动拉起卷帘门。因为只有一只手的缘故,重心略有一点不稳。我的机甲摇晃了几下。
我感觉到了一阵疲倦。站在铠的背上的我甚至没有听到这句埋怨的话。我操控着铠继续前进。一步一步一步一步。我筋疲力尽,伤痕累累。遍体鳞伤。我的铠亦是。
“咔——框——”几道吊在天花板上的锁扣,和魔动机甲身上的对应位置的凹槽相互吻合。连接。缝合。固定。这意味着我能停下来了。我几乎是摔下来的,或者掉下来。像是拿掉支架了的模型。我摔在地上。
原来魔力之流在维持机铠的同时,也维持着我。现在……就是这样。
我筋疲力尽,伤痕累累。在地上躺了一个“大”字。能看见的只有天花板。
“你没事吧?”那声音还是很有礼貌。但是没什么感情。我不掩盖自己的怀疑,直截了当地吐出我的指控:“你在哪里?”
王尔德缓缓地踱步过来,弯下腰,移入我的视野里。起先我觉得她不过是十五、六岁,但是看着她那诡谲的微笑,我现在不敢断定了。
“你不是骑士团的人。”我完善我的质问,“你是为了什么才来接触我?”
她笑而不语。
“这台枪骑士型确实是从你那里得到的,我很感激。但是如果这是你妄图……你想要贿赂我的证明的话,那我就敬谢不敏了。”
她直起身。从我的视野里离开。我也起身。现在不是像个废柴一样躺着不动的时候了。就算站不起来,我也得坐着。我坐在地下车间的地面上。我看向她。王尔德背着手,蜻蜓一样立在台阶的第一级的边缘。总觉得她会跌倒。但是,这个语境,我也没办法提醒她。
我甚至开始觉得我的突然发难是一件与绅士精神有悖的行为。我开始觉得把别人给我的东西弄坏之后还觉得她别有用心是屑人才会干的事情。我甚至想起来叶之舟在他妹妹面前抬不起头的样子,觉得那可能才比较好——
这是影响心理的魔法吗。可恶。
我必须冷静下来。我被搅得心烦意乱。刚才发生了什么来着?对了,在我们回来之前,指挥官们召集大家开了总结会议。全然不顾大家士气低落,那个肥猪一样的总指挥官在那里大发脾气,骂了个遍。甚至我们都被指责了。我和文翔都没有兴致反驳。倒是我们的指挥官、今早到车间这边来通知我们的那位女骑士,还有就是拿着大剑、已经帮了我几次的那位老先生站了出来,“英杰们的战绩大家有目共睹!”
结果也大概不过是代我们受责难罢了。然后,什么都没讨论出来,仅仅是他骂爽了,他解气了,然后就各自回去扎营了。
我明明还有很多事能做的来着。我可以去找会议全程都眯眼微笑的、一回到营地就自顾自走了、心理状态明显不对劲的英杰;我可以找那位老者,不光感谢他对我们的帮助,而且还能和他讨论我们此战中战术的优劣;我可以去找那个有点高傲的指挥官,询问她我们经受的损失、她对敌方的投石阵地的看法;我甚至可以直接躺倒,直接睡到明天天亮,或者是赶紧评估铠的损伤,思考一下怎么修理怎么改进……
而我唯一做的事情就是质疑我的同伴。
……我真是太差劲了。
打断我的思考的是,少女的低声抽泣。我立刻回神:“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呃……”我看见王尔德手中一把折扇,遮住半张脸颊。哦,并非是折扇,而是展开的纸牌,牌背正对着我。
“你是这样想我的吗,英杰大人?”
“不,这……只是我……对不起……”我手忙脚乱起来。这是我最不擅长面对的情况之一。你还不如让我独自面对一打巨人咧!我真的局促起来。涨红了脸。我在做什么啊!我……“那个……你不要哭了!请你不要哭了!是我的错……我把魔动机甲弄坏了无理取闹……对不起!”我走近一步,心里想的是可能一个拥抱会好一点……不不不,我在想什么呢……
“我求求你别哭了,只要能补偿我这时候的失礼,让我做什么都行可以吗?”我最后还是这么说了。当我这样说出口的时候,我总觉得我的大脑的某一部分在大呼“上当”。但是有什么办法呢。我对这种情况是最没辙的了。我都要跪下了。
“真的?”
我心中那个声音的分贝在上升。
“真的。”但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人都是有弱点的。
“那……”一叠纸牌后面,小女士露出泪,用令人心碎的声音回答我,“你能抽一张吗?”“啊?”“……你不愿意就算了……”“不,当然可以……你是叫我抽牌吗?”虽然有点奇怪,但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嗯。”她点点头,然后又把脸藏到纸牌之后。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你直接和我说就可以了……”我即刻伸出手。“……因为……你好像生我的气了……”在我摸到牌背之前,她说。牌背的图案……是叫人难以描述的万花筒的样子。我只是顺着直觉抽了一张。
“我的专精是占卜哦。”
当我确实地抽了一张出来,她的声音猛地变调了。其他纸牌像是魔术一般消失了,只留下我手中的那一张。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我抽出的是什么……
是一匹骏马。
“意思是一往无前、驰骋千里哦。”
“唔、”这回我又猛地发现她已经贴到我面前了。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一步。刚才我明明看到的泪痕什么的早就荡然无存,只剩下一张狡猾的笑脸。她歪了歪头。
“你耍我?”虽然是这样说,但是语气倒是不怎么凶……
“好了,既然打起精神了,就赶快工作吧。”王尔德轻巧地转了个圈。几个零件蝴蝶一样绕着她飞行。“但是没想到你第一次就把它弄得坏成这样……555,我都要哭了……”
“嚯嚯。”
我冷笑两下。我竟然并不恼怒。只是觉得,确实,我确实把铠弄坏了。
“一往无前、驰骋千里吗……”我随手把纸牌放进外套的口袋里。
同时,我抬头看向我的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