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面——瘫——”
乘风破浪。
叶片铺成的小舟，飞鱼一般，在黑色的海洋之上滑翔。船底和“水面”之间，有时是一片汪洋，有时是半根发丝。。阵风和劲风，划过我的脸颊，荡起我的披风。
我们于半空中滑翔。
所飞过的地方，触须一般、细手一般的头发伸长了，徒劳地追逐着风的尾迹。他们能吞没我刚才丢在地上的火把。也能吞没一把平平无奇的长枪。
我知道他们就在我的脚下。但是我只能向前看。只能向前进。我知道他们十分可怕，但是我也知道他们吃不尽、咬不到一叶之舟。
因为它可以横跨大洋，纵横四海。虽然它只是……
“撑不了多久！”
正在维持魔法的日天这样喊道。其实每次都是他中流砥柱。甚好。
“那就继续前进、只要冲到那扇门那里就行了……”“停下的话立刻就会沉下去……”“我来想办法。”
正说话间，我把绳索绑到箭矢上。牵引、开门一气呵成，就是这一箭。至于门开了之后头发会不会涌入，那就……只能寄希望于我们的速度了。
我拉开短弓。时间就好像变慢了似的。
我看到这团黑色正在萌芽。正在生长。正在胎动。它愈来愈广，愈来愈深。好像在侵蚀大地一样。
某些事情连成了一线。某些努力变成了泡影。某些势力正在蠢蠢欲动。
虽然这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我们什么都没做。我们只是刚才正站在塔下罢了。
但是我却感受到了一股使命感。英雄情结。冒险者精神。
我不能放着这个危机不管。我不能放着真相不管。我要尽力去做，我要阻止未发生的危机，我要探索废墟下的真实。
从前我没有力量也没有机会。
如今我终于可以奋力一搏。
我看到远处和近处、有些东西正在上升。马上要突破这个平静的水面。我看到动物和植物被吞没，或者下沉。我看到更多的、更多的紫色的光点亮起，代表有更多的塔。相互联动。彼此映衬。这座塔并非是中心……而是某个环状或者星罗棋布的结构的一个点。
天地醒转。
有什么东西正在上升。就在我们旁边。第一样浮出水面。
是雕像。
我想起了我醒来时的那棵通天的树，树旁的湖，湖底沉埋的雕塑。数不胜数，无穷无尽。此刻，其中一个重见天日。然后是另一个。然后是再一个。
无数雕塑从一片漆黑的水面以下，升到紫色光芒照耀的水面以上。
月亮高悬在天上。虽然它的光不明显。
然后，在我的余光里，刚才猛然出现，差点掀翻了船的那尊塑像，突然起了变化：黑色的液体流淌到了它身上。然后，像是刚才吞掉烛火一般，雕塑的头被一口咬掉。其他的装饰品也被蚕食殆尽。雕像失掉了它身为一尊纪念品的所有特点。变成了一团流动着的黑色液体。
是我睁开眼睛时遇到的第一个诡异怪物。
然后，它开始模仿我的样子。
一个循环。
“它们在尝试——”阻止我们。
我能瞧见更多的雕像离地而起。它们在尝试将这一夜之舟打翻。这雕像在这团石油一样的黑水里获得了新生……但我觉得我们大概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我手里还一直擒着弓箭哩。
“抓好了。”我说。
船底在水面上撞击了一下。有一部分立刻被吞噬掉。然后我射出绳索，准确地命中那扇木门。距离足够近，我能借着依稀的光看见它了。我击中了门把手、我射得还挺准的嘛。虽然没什么用。
“拉！”我再次大喊一声。日天立即从命，我们拉住绳索。不知道倒刺箭能固定住多长时间。
实际上只有一秒。
船稍稍变更了方向。然后箭从门板上掉落。绳索落进黑池中，不，在落入之间，就被那些细小的触手抓住。
船慢下来了。
我们要沉没了。
雕塑被重塑，人呢。我们会有第二次机会吗。
手里已经没有绳索了。
本来也只是孤注一掷罢了。也许塔楼早就沦陷了呢？
“再来！再来一次！”居然是日天先说。在我回头之前，他已经站到我的背后，把双手伸进我的视野里，准确地说是把我持箭的手握住。然后松开，慢慢地拉开距离。他在积蓄魔力，来自地脉的魔力。
我明白了。
“只有……一次……一次机会。”
“放一百个心吧。”我射出箭矢。
手腕粗的藤蔓缠在箭上，随着箭一同飞去。藤蔓还紧连着我们。这放在现实世界我打死画不出受力分析图，但是这里毕竟是魔法的世界——我们被箭拽着，向前飞去。
叶之舟只能缓缓失速。然后沉入水中。哇，我的心情很复杂。
然后我们撞在门上。然后我们手忙脚乱地冲进门中。
“快跑！！！”
我大喊着、立刻就跑上回旋楼梯，“往高处——”
“等等！”日天喊道。他坐倒在地上，往回看。我也只能往回看。
黑潮没有侵入塔中。就好像有无形的结界守护。刚才被我们匆忙撞开门，自己慢慢地合上了。塔楼里一下子漆黑一片、除了头顶上隐约有火把的光。
阿伦。
“火、火把！”然后我听到落后于我的詹钱昊在大呼小叫；手快的我立刻点燃了包里剩下的火把。光源出现，我们终于重获了所谓的视野。
外面明明正发生着不可名状的剧变，塔楼里面却很宁静。虽然早就知道这当中有魔法作祟，但是还是让人有点不敢相信。
塔楼并不宽敞，石砌的四壁好像就在我的头顶和肩膀边上，和我摩拳擦掌。回旋楼梯紧贴着石砌的墙壁，从外面看它可没有这么密不透风。好像还有着什么壁画。正中间，是一个类似台座的东西，好像是用来盛放什么的一样。但是它现在空无一物。不可能正好是一根全新的、+10破甲爆炸的圣枪或者魔枪吧……
空无一物。
“逸伦！你在上面吗？”我尝试呼唤。我能听见自己的声音的回声。
我也举着火把看向上面。我隐约能听见他的声音。
“连成一线了……”是那个自负又喜欢讲没品冷笑话的家伙的声音，“巨人，贤者，圣剑……还有……其他的东西……我们被攻击的原因……连成一线了。”
好像是阿基米德发现了浮力一样的发言。不需要亲自解开谜题的冒险真好啊……
“我去——你是——”
然后又断在照例的地方。
我和日天二话不说疾奔而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