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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孔方转头瞥了眼晦暗天色,数九寒冬,昼短夜长,便连每天定点升起的蒙蒙乌日,都似乎讨人厌地变得疲赖了许多。
——流年不利啊!
猥琐的精瘦“肉条”摇晃着脑袋拍了拍松弛脸颊,长长吁出的一道气息霎时便在嘴前凝成了大片单薄冰雾。
虽然自己好(哭)说(爹)歹(喊)说(娘)地才求了许久,但那死瞎子却也只是答应给自己半个月的时间,去寻那宝贝的鸟食罐子下落。
只有短短的半个月时间!
然而人海茫茫、滴水入海,他就算是把整座扬州城的板砖全都敲碎了掘地三尺,那也是绝没可能找出那劳什子“凌虚观”祖传的狗屁宝贝啊!
还不如自己架火开炉,亲手烧上一尊靠谱呢!
看来一定是他薛孔方上辈子作恶多端,所以老天爷爷才给自己降下了这么个磨人的瞎道人来惩罚自己。
薛孔方很是郁闷地拍了拍屁股上的两片硕大脚印,虽然自己皮糙肉厚的也不觉得十分疼痛,只不过人争一口气,树争一层皮!其他暂且不论,如果真就这样老老实实地将那鸟食罐子给找回来了,那岂不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了那老瞎子——
他薛孔方如今已经混到人尽可“欺”的地步了?
不然就还是跑路吧?
反正自己老早就准备离开了,至于那什么的狗屁宗门重任,看来只能是等将来交给自己那最最聪明的小师弟来完成了。
可还是不太妥当啊!
那瞎道如此紧张这鸟食罐子,就好像紧张自家祖坟上立着的风水石碑一般,若是自己半个月内无法寻回这东西的话,死瞎子铁定是要跟自己当场就翻脸的。
如果翻脸的话那就意味着死瞎子绝对会撇开自己单干,可扬州城内的风云之局,只要是个稍有些眼力劲的江湖混子都能看出不对。
要是没了那瞎子的一手算卦本事,以自己那糟糕得不行的运气,怕是一点也没机会能跨出四围的那几面半月城门。
看来也只能是暂受“胯下之辱”,留待有用之身,等着离开扬州之后,便立即与那瞎子割袍绝义!
必须拿出昭告天下的气势,分道扬镳!
薛孔方想到这里,心中已是有了决断,不管东西找不找得到,态度可先得做足,于是脚下步子霎时转如飞轮,“哧溜”一阵轻风带过,便已是从街道的一头,出现在了另一头。
两旁坊肆如残影飞掠,然而薛孔方那两双精光外射的眸子,却早已是过眼千帆地将长街上的十数名零星行人,全都一个不落地探了个通透。
果然喂鸟的家伙全都是为富不义的风骚蠢蛋!
薛孔方很是不屑地掂了把手里的二十五两碎银袋,心思着那喂鸟的家伙合该今日倒霉,正撞上爷爷今日心情不好,没有借机敲昏笼子里那只披红戴绿的讨厌八哥,便已经算是佛祖他老人家光德照耀、普度众生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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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流稀薄的“仁和药堂”朱红大门前。
赵隐正气愤紧拽着身旁乞儿小手,很久都还没能理顺出一句骂人话来。
自己可真是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堂堂医者仁心的“仁和药堂”,居然也会做出如此无仁无义之事!
明明昨天都已经说好了是按序取号的,可那药堂相公今日居然忽然翻脸不认,而且不愿意承认也就算了,居然还嫌弃自己的锦袄不值一钱,说便算是换也换不来半文价钱。
简直就是可笑!
他们不愿意要,自己还不想着给呢,这么冷的天气,可千万不能把身旁的小不点儿给冻坏了。
好在小家伙儿自己争气,倒是没有出现什么发冷发热的后遗症状,也许是因为孩童身体恢复能力更强的缘故吧,这也总算是令赵隐那颗一直悬在半空的心,暂时晃悠悠地又重新落回到了地上。
昨晚在小不点儿熟门熟路的带领下,他们总算是磕磕碰碰地在药堂附近找到了一间废弃的城隍旧庙,并在里头囫囵躺了半个晚上。
至于那团小家伙送给自己的冰坨馒头,因为放了许多时日而且又硬又冷,所以也被他假装吃下地悄悄扔到别处了。
所以如今两人都已是一日时间粒米未沾,身旁小家伙的表现还好,然而锦衣玉食的自己眼前,却早已是止不住地金星乱冒了。
要是今日依旧无法寻到果腹之物,只怕隔天饿死街头,就会成为自己的最终归宿了。
极远处似乎有一道米香浮空飘过,却也不知究竟是真的还只是自己鼻子出现的幻觉。
赵隐镇心定神地又皱了皱鼻,然后再次抬头望了眼依旧昏昧的飘雪天幕,虽然现在这个时间点的确是还不到吃饭时候,不过反正左右无事,过去看一眼总该不算是大罪吧?
腹中馋虫的咕咕叫声已是变得逐渐无力起来,小童暗道就算吃不到香喷喷的米饭,不过若是能近距离地闻一闻味道,似乎却也算是极好的事情呢。
于是想到这节,赵隐便立即果断拉起了身旁人小手,三步并作两步地就朝着米饭飘香之处,殷切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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