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郡居于太原郡以北,与之毗连。
自北方鲜卑族强盛以来,近几年鲜卑人屡屡南下寇掠,桓帝在世时,甚为忧患,欲封鲜卑单于檀石槐为王,请求和亲。檀石槐坚辞不受,加紧侵掠,建立三部,各置大人统领。
如今檀石槐虽死,鲜卑人的劫掠却从未减少,以致汉王朝不得不暂时放弃了并州北边的五原、云中,以及幽州右北平、辽东、上谷等地的诸多靠北县邑。
在并州,巍峨高耸的雁门关就成了抵抗鲜卑族南下的最后屏障。
这一日,一匹快马从南边疾驰而来。
马背上的骑卒入城之后,直奔郡守府邸,将匣中封好的文书,呈报到雁门郡守郭缊手中。
郭缊三十有七,出身门阀之族,其父亲郭全曾为九卿之一的大司农,族中子弟在诸县皆有分布。郭缊以举孝廉入仕,多年摸爬滚打,加上家族支持,终于在前几年坐上了雁门郡守的位置。
在并州,郭家绝对算得上显赫士族。
文书打开,郭缊将内容浏览了一遍。
看完之后,郭缊脸上似有不悦。
郡丞许远问道:“使君,可是出了何事?”
“这个新上任的刺史简直没谱,前些时日,叫我们寻一个名叫吕布的人物。如今,又写来书信,叫我们抓紧时间,再找一个叫张辽的人。”
郭缊重重将竹简搁在桌面,响起‘啪’的一声,像是在发泄着心中不满。
“眼下,北边的鲜卑人虎视眈眈,随时都有可能触发战事,他真当我们每天都是在吃闲饭无聊吗?本官哪有那么多的功夫,给他挨个地方的寻人。更何况,若这两人真有本事,为何我之前从未听说,在雁门郡内又怎会没有半点名声?”
郭缊越说越气,加上这位新刺史出身鸿都门学,诸如郭缊等门阀士族,本就对这类投机取巧之人不甚感冒,加上张牧年纪较少,资历不足,所以不少并州官员都觉得,凭什么该听一个黄毛小儿的呼来喝去。
许远却是劝道:“使君,下官知道您不服他,可这位新刺史毕竟代表着朝廷,不宜得罪。即使您不想接这任务,至少表面上也应该做做样子。”
郭缊听完叹了口气,看向许远:“好吧,这事儿就劳烦郡丞多费心了。”
“为使君解忧,实乃下官之职。”
许远拱了拱手,语气尤为谦逊。
之后,许远召来郡中的诸多官员,安排他们在寻找吕布的同时,也多多留意,有没有叫张辽的人,如果发现,也一并带回。不必出动太多的人手,但也至少得让别人知道,他们是用了心的。
听到张辽这个名字,负责掌管文书的主簿吴省面容古怪。
“怎么,吴主簿知晓此人?”目光扫过时,许远好奇的询问起来。
既然问起,吴省也不得不答:“回禀郡丞,卑职门下有个属官,也叫张辽。”
“哦,有这么巧的事情?”
吴省又说:“不过前几日,下官让他下乡查访吕布去了,估计得有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许远对此表示,派人去把他召来,不管是或不是,先把差事交了再说。
反正张牧的文书上只说是找张辽,又没个相貌外形,能找着同名的就已经很不错了。
至于对或不对,估计就只有那位刺史大人自个儿知道。
…………
汪陶县,下樊乡。
一位年轻的佐官带着几个差吏挨家走访。
兵荒马乱的年代,每天都会迎来许多的流民,与此同时,本地的百姓也会向其他郡县流走一些。
茫茫人海,大海捞针。
这就是佐官要做的事情,十几天时间的寻访,仍旧没有丝毫结果。
他出身马邑,家族没落之前也曾显赫一时,只是后来遭逢巨变,为了避怨仇家,而改为张姓。
他会写文字,故而在郡中谋了个主簿书佐的职位。
这个时代,能够识文断字之人,其实不多。
尤其是在并州这种荒凉贫瘠之地。
哒哒哒~
马蹄声从远处响起,声音渐近。
当骏马驰至佐官近前,马背上的骑卒勒住缰绳,口中呼了很长一声:吁~~~
与此同时,骑卒还带来了新的马匹。
“张书佐,主薄唤你回去。”
望向这个五官明朗的年轻佐官,骑卒将另一匹马的缰绳递了过去。
“可知何事?”佐官问他。
骑卒摇头,只说奉命行事,具体事宜,估计只有等佐官自己回去,问了主薄才行。
佐官点头,同其他几名差吏简单交代一番,便乘马与那骑卒走了。
一路疾驰,回到郡城。
接待他的,除了上司主簿吴省,还有郡丞许远。
郡丞这种级别的人物,已然不是他这个小小书佐能够接触到的层面,年轻佐官眼中微微有些诧异,但他还是不卑不亢的大步上前,拱手见礼:“卑职主簿书佐张辽,见过主簿,见过郡丞。”
“他便是我向您提起过的张辽张文远了。”吴省从旁说道。
许远‘嗯’了一声,上下打量一番,眼前之人虽然年少,但五官俊朗,眼中有神,于无形间就给了人一种极为踏实可靠的感觉,遂称赞了一声:“果然有几分英锐之气!”
张辽拱手,谦虚道了声:郡丞谬赞。
“可曾习武?”许远又问。
张辽摇了摇头,不曾。
“那倒是有些可惜。但这也不重要,你知道吗,新上任的刺史,点名想要见你。”许远目光注视着张辽,似是想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些许端倪,譬如说,他是否与新上任的刺史有旧。
听得这个消息,饶是一向心志沉稳的张辽这会儿也不禁的有些发懵,这位新上任的刺史,如何会知道自己?
“郡丞,你们没弄错吧,卑职清清楚楚记得,刺史说要找的人,姓吕名布。”
许远笑着回答:“找吕布不假,只是前两天收到的文书,又说要找张辽。”
“可卑职并不认识新上任的刺史,想来应该不会是我。”张辽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嗨呀,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且不论他要找的那个张辽是不是你,这都是不可多得的良机。如果你能在新刺史面前献出良策,那么你今后的前途,必定是不可限量。”
许远索性说得直白,同时心里也有着自己的小算盘:万一张辽被新刺史看上,那他也有举荐之功,到时候说不定还能攀上新的大树。
“这……”
张辽隐隐有些为难。
主簿吴省在一旁看不下去了,语气催促起来:“叫你去你就去,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即便不是你,你也不会吃亏……”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张辽也只能应下。
但他心中一直都藏有秘密。
其实,我并非姓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