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高挂在中央的彩色琉璃灯。环绕四周，一派富丽堂皇的景象更是与那灯融为了一体，如同金色的海洋。
乍一看，不少人正徜徉在那金色的海洋中，谈笑风生。
……
朱尔晋正独自一人在其中，来回踱步。
他常常能碰到舞会上的人们跟自己打招呼，心情却弄得莫名烦闷。
那个只见过一面的身影，早已在他的脑海中重复放映了一遍又一遍，对他来讲已经是再熟悉不过了。
怎么还没能看到呢？
“朱先生。”
一阵轻柔的声音传入耳畔，朱尔晋几乎是同一时间蓦然回头。
又是那张笑靥。
“啊……张，张小姐。”忽然间，自己说话的速度竟跟不上目及的速度。
朱尔晋开始慌了。他之前从来不会这样的，哪怕是在战场上。
只不过是她的一句波澜壮阔的话语，为何能引起自己的措手不及？
“很巧呢。我看朱先生一个人在这里，便过来了。上次是我失礼了，急着去和朋友叙叙旧，都有些冷落了先生。”
张曼霞吐语如珠，仅凭那语气听不出来什么，可她那眼神却隐隐流露着可怜兮兮的深情。
她当然是故意的。
可在朱尔晋看来，又怎么可能是？
“张小姐说笑了，不必如此多礼。张小姐随我来吧，今天酒楼进了一批红酒，色正味醇，度数还不高，小姐可以尝尝。”朱尔晋平静地说着，可那眼神却不平静。手心上细密的汗珠，便是最好的证明。
张曼霞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我的荣幸。谢谢先生了。”
……
“之前听闻小姐到处走访，救济百姓，那么对目前我们国家的国情，都有所了解吧？”
“嗯。先生有什么想问的吗？”
“那到也没有，我只是想和小姐聊聊。毕竟现在，能与我志同道合的人属实可贵。”
“志同道合？”
张曼霞抬眸，那双眼在绚烂的灯光下显得更加晶亮。小酌了几杯红酒后，张曼霞的两颊被渲染上了一层红色的光晕，无形之中。为她的美加了一层自然的滤镜，迷人至极。
红酒的微醺让她的胆子变大了些，她竟一直盯着朱尔晋那双深邃的眼，半点都不挪开。
朱尔晋眼神飘忽，一阵火热感从耳根传来。
“嗯……张小姐是我志同道合之人。你也知道我如今这位置，是南城元帅，仅次于最高长官……虽然官衔很大，可事务却不多。这不是我想要的。”
只见张曼霞眸中水波流转，她轻轻挑了挑眉，“朱先生喜欢做大忙人？”
朱尔晋笑了笑，摇了摇头。
“我的意思是，我不想过得这么安逸。如今世道这么乱，最受苦的，莫过于百姓。从小我的梦想便是上战场，真刀真枪的跟敌人干。现在日本人在我们中华大地上如此肆虐，谁能忍受！……”
因为只是在公共场合，所以朱尔晋的语气非常低沉。但即便那是刻意压制的情绪，张曼霞仍然能从中听到一个人的满腔热血。
还有一腔孤勇。
“是我该羞愧了。朱先生有一颗如此诚挚的心，我很是敬佩。不过我想知道，先生难道在工作上，没有知音吗？”
朱尔晋的眼神有些失望。
“没有。”
他顿了顿，又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我也不知道，小姐多久没回南城了？嗯，反正这几年状况都是一样的，至于什么状况……小姐你在这里住了几天，应该也都看到了，每天各种酒楼都有举办宴会，俱乐部也有各种活动，出席这些宴会活动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并且大部分都是军官。所以……至于我们军的状况也可想而知。虽然我的官衔很高，但是最终有话语权的，还是最高长官。我想为这个国家做点什么，但如今身处这样的境界里，却什么也做不了。”
也许是因为酒精的作用，亦或许是张曼霞的给他带来的特殊感觉，朱尔晋竟然将自己所有的心声都吐露了出来。他甚至知道，自己这样是不理智的，更是十分危险的，可他还是这么做了。
张曼霞嘴唇微张，眼中不再平静的水波，显示出了她的惊愕。
她沉默了许久，都没有说话。
“小姐，也许是吓到你了……我突然说了这么多话，真是唐突了。”
朱尔晋凭借着一丝清醒说道。
张曼霞则是摇了摇头，心里逐渐涌起一阵暖流。
朱尔晋是一个可敬的对手。他不同于其他的敌人，放纵懈怠，萎靡不振，整天就是过在灯红酒绿的日子里。
朱尔晋是自己心目中最理想的人选。上进，爱国，勇敢，与自己一样，但他却一腔孤勇，无法施展自己的用武之地。
他不应该是对手。
她一定要想办法把他化敌为友。
……
“先生……你的这一番话，讲进了我的心里。”
她微笑着，平静的双眼中却暗藏着向往。
“这几年，我也算是见了许多世面。咱们国家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正是因为那些有能力保护国家，有能力保护百姓的人没有守到自己的本分，反而欺压在我们之上，靠着能力，享受着最美好的时光……”
朱尔晋的胸膛越发的滚烫。
“小姐可有什么方法帮我？”
“办法很多啊，先生。为何你一定要待在这里呢？你大可以卸下这样无用的官衔，到需要你的地方去啊。”
“需要我的地方？”
“嗯。哪儿都需要你这样的大好人。”
朱尔晋抿了口红酒，喉结跟着上下滚动，异常刺眼。
张曼霞撇开了视线。
“我要好好考虑这件事情。我当军人也有十几年了，虽然我对我的组织有些失望，但还是有感情的。”
“那先生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我会随时待命，上级交给我的任务，我会好好完成。但如果现在的这种情况再延续下去，我也就……”说着，朱尔晋叹了口气。
张曼霞点点头，暗暗告诉自己不能在这种事情上着急。
“这也倒是个办法，先生可以好好试试。”
“那……”有些失意的朱尔晋忽然抬起头，灰蒙蒙的眸子忽然添了几分光彩。
“嗯？”
“小姐，你可愿意与我携手一起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