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墨白几乎是面无表情的应付过了这场无趣的接风洗尘宴,散席之后,他独自回到房间,躺到床上辗转反侧。
沐连城的态度实在有些反常,云墨白还从未见过他如此热衷于酒桌,甚至还大夸云墨白在南唐的所作所为为巩固亓唐邦交立下了汗马功劳。
我应该相信沐伯伯,娘说过他才是我的亲爹,可为什么我会这么别扭,去了一趟南唐,不但自己的娘突然出现在了面前,还把自己的爹也换了一个人。试问这种际遇,谁能坦然接受?
云墨白想到这些就心烦意乱,他试着想些别的,可别的似乎也没好到哪里去。明日要去面圣,娘说了,亓帝这人不可信,他为了把我笼络到身边,不惜要杀掉我的全家。再想想嫣如呢?心里更乱了,眼前一会儿是林嫣如的样子,一会儿又变成了叶闯闯。
“烦死了!”
云墨白猛然坐起身来,将枕头被子狠狠地扔到地上,然后他爬下床开始疯狂的喝水,一杯又一杯的热茶入口,不但没让他冷静下来,反而心里越来越烦躁,于是他干脆把茶桌都掀翻,一脚踹开房门,就往近郊的小山坡跑去。
可是他并不知道,从打翻屋内的东西,到冲出房间,翻墙离开,这全部的过程都被沐连城看在眼里,沐连城没有阻拦他,也没有追上去,而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云墨白独自来到这座小山坡上,这里是他年幼时随古冰修行的地方。
他无力的躺在地上,两眼直勾勾的望着夜空,泪水在不经意间流出了眼角。
有时候,不知道那件事就会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云墨白也是如此,他只想简单快乐的活着,哪怕做一个别人眼中的纨绔子弟都好。但老天偏偏不能眷顾他,一件又一件的事情像瞄准好了他似的接踵而至。一个又一个令他颠覆以往认知的消息,同样也没完没了的灌进他的耳朵里。
我好累!我真的好累!为什么要如此折磨我?难道这也算是天佑之子?简直扯淡!
云墨白烦躁了好一会儿之后,在夜风的吹拂下,总算是平静了一些。
他坐起来,遥望着山坡下这么晚还灯火通明的京城,不禁叹气道:“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一首李白的《月下独酌》,正适合云墨白如今的心境,曾几何时,他也是这般寂寞无人懂,但后来在书院认识了李九文、林嫣如、叶闯闯、亓弘,后来身边又有陈万金,他以为自己终于摆脱了这样的寂寞,可没想到只是把寂寞藏进了心底,现在这感觉又死灰复燃的涌上心头。
“原来你在这里啊!”
突然一个声音唤醒了云墨白,他定睛一看,山坡下步履蹒跚的走上来一位女子,再一看,正是林嫣如。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云墨白急忙起身迎了过去。
林嫣如擦着额头上的汗,满脸通红的说道:“我听说你回来了,就想去看看你,听你说说在南唐的经历,可一打听,沐阁主说你翻墙出来到了这里,我就一路追来了,怎么了?有心事?”
“沐伯伯告诉你的啊?他怎么知道我来了这里?看来这京城里还真没有什么事能瞒过他的眼睛。”云墨白自言自语地说着,随后他见林嫣如有些疲累,便拉着她一同坐到地上,说道,“你怎么这么执着,见不到我就明天再见嘛,都这么晚了,你一个姑娘家家的,也不怕危险,要是叶闯闯的话,我还放心,至少她武功还不错。”
林嫣如愣了一下,说道:“闯闯怎么会在半夜来找你呢?她又和你没有婚约,也就是我会担心你。对了,闯闯也回来了吧?是不是路上太累了,她直接回府了?我还想着她会来找我呢。”
“她……她没回来。”云墨白也是愣神了片刻,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提起叶闯闯来,这刚刚有些平静的内心又升起了烦躁。
“她怎么了?为什么没回来?是不是有事?她还好吧?”林嫣如也是担心自己这个最好的姐妹,不禁连续的问了这么一串问题。
云墨白怕她着急,赶紧解释道:“没有啦,我没说清楚,她很好……她想留在南唐嫁给李九文,所以不回来了……”
“真的?”
“真的……”云墨白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莫名的有些伤感,仿佛他说的是假话,可实际上,这确实是叶闯闯的原话,只不过云墨白知道,原话就是假话。
“这个闯闯,哪里像个女孩子,就算要嫁也应该先回来,然后让李九文到咱们亓国来接啊,哪有自己跑过去的道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她本来也不是循规蹈矩的人,你说是吧?”林嫣如笑着看向他。
“啊!是。”云墨白恍惚了一下,急忙答道。
可林嫣如似乎察觉出了他的异样,歪着头问道:“墨白,你怎么了?似乎我一说到闯闯,你就有些心不在焉啊?难道你骗我不成?”
“没……没有,我怎么会骗你呢。”云墨白辩解道。
林嫣如皱了下眉,又道:“如果你没骗我,闯闯也真的要嫁给她心心念念的如意郎君,你为何会不开心?”
“我不开心?”云墨白被林嫣如问到了痛处,“我哪有不开心,我就是累了,你别多想。”
“我才没有多想!”女人可怕的第六感在这一刻甚是敏感,林嫣如的脸上立刻露出不悦,说道,“你和闯闯在南唐都做了些什么事?”
“什么?”云墨白一下子懵了,他万万没想到林嫣如会如此多疑,还总能问到褃节儿上,他闪烁其词的说道,“我们俩能做什么事,你别问了,我办的都是公事,仅此而已,嫣如,你难道不信任我了么?”
“我信你。”林嫣如不假思索的说出了这三个字,但这次她的表情却和上次云墨白夜探御史府她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截然不同,根本看不出半点信任。
说完这话后,林嫣如起身就往山坡下面走,看得出她有些生气了。
云墨白连声叫了她几下,都不见她回头搭理,便赶忙追上去拉住她。
“嫣如,你怎么了?”
林嫣如背对着她,轻轻甩开被拉住的手,说道:“我没事,太晚了,我要回去了,等你明日面圣后来御史府找我吧,我还有话要跟你说。”
“现在不能说么?”云墨白问道。
“今天不想说了,你也回去吧。”林嫣如继续往山坡下走。
云墨白跟在后面,说道:“那我送你回府吧。”
“不用,别跟着我了,我想一个人走走。”
“可是……”
云墨白的话还没说完,就听林嫣如打断他,说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不是叶闯闯,但我也没有要到必须有人保护才能出门的地步,你回去吧!”
“不是……我……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