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梅花卫阁领李载明早早就在驿馆门外等候着云墨白。
按流程,今日将由云墨白和亓弘同时入宫觐见南唐皇帝,然后再由使团里的人清点核算岁贡,最后由特使云墨白完成交接。
可由于昨日大阁领高禄言明,入宫觐见的不是南唐皇帝,而是高太后,于是云墨白便决定让亓弘留在驿馆,自己一人入宫。
来到驿馆门外,云墨白大摇大摆的就要往马车上钻。人刚钻进去一半,就被李载明喊了出来。
“特使,您上后面那辆马车,这辆是给三皇子准备的。”
云墨白回头看了看他,说道:“三皇子不去,就我一人。”
李载明一听这个,立马拉下脸来,上前伸手把他拽了下来,质问道:“就你自己?那怎么行!快把三皇子请出来,太后等着要见三皇子呢!”
“粗鲁。”云墨白不屑的瞪了他一眼,整理着被拉扯过的衣衫,说道,“依章程,三皇子应该见南唐皇帝,今儿不是只有太后么,那三皇子还去什么?”
“太后乃我南唐之魂,论资排辈,尚在皇帝之上,三皇子理应觐见。”李载明心有不悦,可又不敢发作,便板着脸说道。
可云墨白却是轻蔑一笑,说道:“那是你们南唐人这么认为,我们亓国只认皇帝,我办的是公事,就按章程走,三皇子昨日喝得多了些,不舒服,去不了,你要觉着不行的话,那我也不去了。”
说罢,云墨白拍拍身上衣服,扭头就往驿馆里面走。
这回李载明可忍不住了,他吹胡子瞪眼的拦住他,说道:“云特使,老夫敬你是上国特使,这才百般忍让,你别欺人太甚了,快把三皇子请出来,不然太后怪罪下来,只怕你要吃不了兜着走。”
“太后这么大脾气?”云墨白漫不经心的说道,“我可没看出来你拿我当上国特使,我都说了,我们大亓圣上交代过章程,我是大亓的特使,自然该听圣上的话,您说对不对?”
“你!”李载明火冒三丈,但云墨白说的又有理有据,他只好咬着牙一甩袍袖,说道,“上车吧!”
云墨白笑了一声,再次蹬上马车,坐定之后,掀起窗帘,对李载明又道:“李阁领,我这么做您也得体谅才是,坠我亓国之威对您倒是没什么,可别忘了令兄李载复还在我亓国官拜丞相,哦,对了,丞相尚有家书一封托我转交给您,今日先办公事,待我回来之后再把家书给您吧。”
“兄长的家书?”李载明的眼圈忽然微微泛红,他立刻收起方才的不满,躬身说道,“云特使,恕老朽方才莽撞了,多谢云特使代转家书,等事一办完,老朽送特使回来,顺便取走家书。”
“嗯,就这么定了。”
说完这话,云墨白拉下窗帘,若有所思的盘算了起来。
从驿馆到皇宫不算太远,约摸也就一炷香的时间,马车就停在了宫门口。随后便是李载明陪着云墨白在宫中太监的引领下,来到正殿之上。
一进大殿,云墨白看到这里金碧辉煌,丝毫不比亓国皇宫逊色,再看殿两旁,文武百官位列其中,尽头龙椅宝座上端坐着一位老妪,想必正是那临朝建制的高太后,在她旁边的是趾高气扬的梅花卫大阁领高禄。
云墨白走近一些,再细看,只见高太后圣容癯削,两颧耸露微赤,目光炯然,面色晦滞,临座似有不安之状。
他心里不禁想到:看来这高太后对自己这般总揽朝政的做法,怕是心里也不踏实。
“亓国特使云墨白拜见太后!”想归想,礼数不能差,云墨白说着纳身便拜。
“特使请平身。”高太后语调中气十足,听来也是身子骨十分硬朗。
云墨白直起身,从怀中取出一道金卷,展开说道:“在下奉大亓皇帝圣旨,携使团与贵国交接岁贡,这是亓帝旨意,请太后过目。”
一旁的太监走过来,双手接过圣旨,毕恭毕敬的呈到高太后面前。
只见高太后阅罢圣旨,放到一旁,问道:“三皇子为何没来?”
云墨白回道:“太后,三皇子昨日贪杯,今早身体不适,故不能前来觐见。”
高太后瞥了他一眼,似乎有些不满,说道:“往年皆是由亓国皇子领特使办理交接,如此重要的事情,三皇子怎能因贪杯而误,看来亓国的人是越来越不把我南唐当回事了。”
“云特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高太后的话音刚落,一旁的高禄就随声附和着,“快把三皇子请来,光凭特使一人,怎能与我南唐太后共商国事,未免太过轻视了我南唐吧。”
云墨白无奈的叹了口气,却道:“大阁领所言差矣,往年如何我是不知道的,但依章程来看,理应由南唐皇帝与我们三皇子接洽,不知南唐皇帝何在?”
“放肆!”高禄怒视着他,呵斥道,“你乃一介特使,竟敢目无长序,质问起我家太后来了?”
见他这样子,云墨白心想:这高禄真是翻脸如翻书,昨日还恭恭敬敬的,今天到了朝堂上仗着有高太后在,怎么就跟疯狗一样了呢?
想到这里,又加上昨晚李九文的那些话,云墨白的火气只往脑门上顶,但他还是不动声色的冷冷说道:“非但是我不懂礼数,来之前李阁领已经问过我了,我也说了,我为亓国特使,办的是公事,既然是公差,那自然要遵循章程,这有何不妥的?如果太后非要让三皇子来接洽相商,那就请南唐皇帝出面。”
啪!
他这话一说完,只见高太后拍案而起,转身就向后面走去,一句话也不说。
高禄见状,怒瞪一眼云墨白,而后也极尽谄媚的跟了进去。
这时,殿中只剩下文武百官和云墨白,那些南唐官员面面相觑,脸上倒也看不出有生气的样子,一个个仿佛就像是吃瓜群众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云墨白看了一圈,心中也有了数,脸上不禁露出一丝笑容。
过不多时,一名太监从后面走了上来,喊道:“太后懿旨,亓唐岁贡交接一事暂缓三日,期间亓国使团可自行在镐京府中观光,我南唐官员均有政务在身,无法陪同,望亓国特使担待,退朝!”
云墨白苦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就往外面走去,边走边小声嘀咕着:“怪不得不能让女人主事呢,这脾气说来就来,说什么暂缓三日,不就是想给我一个下马威么,还自己观光无法陪同,这像极了女朋友生气,把男人扔大街上的举动,真是小气。”
他说的声音小,也不知旁边有没有人听到,等他刚走到宫外,便看到李载明追了上来,说道:“云特使,你那些话跟老朽说说也就罢了,怎么还跟太后和大阁领也那么说啊?这下好了,太后跟后面大发雷霆呢,大阁领也责怪你们无礼,依老朽看,您这趟公差怕是不会太顺利了。”
谁知云墨白却若无其事的笑道:“顺利?如果我不这么说就能顺利了?”
李载明眉头一皱,不解的问道:“云特使,您这话是何意?”
云墨白摇摇头,说道:“没什么意思,随口说说罢了,对了,李阁领应该也是皇族吧?”
“这……是的。”李载明回答的有些牵强,他似乎都快忘记自己还有这个身份。
云墨白又是一笑,显然心中已有计较,便又道:“李阁领随我去取家书吧,等到了驿馆我有些话想和您说。”
他和李载明正说着话时,只见陈万金从远处嬉皮笑脸的跑了过来。
云墨白一见他,立马就把脸拉了下来,说道:“你来干嘛?”
陈万金说道:“公子,我是您的属下啊,您去哪里我就应该去哪里啊。”
云墨白冷哼一声,道:“亏你还知道你是我属下啊,我以为你是亓弘的属下了呢。”
“看公子说的这话,我这不昨儿晚上替您陪三皇子喝酒来着么,属下可是尽心尽力,总算是把三皇子喝美了,所以今儿个就没起来,公子别怪我了。”
云墨白其实根本就没生气,在他心里陈万金也不是属下,而是朋友,他只是故意逗逗陈万金而已。
于是,他笑了起来,说道:“我看你替我陪三皇子是假,馋那顿饭是真吧?”
陈万金尴尬的笑了笑,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公子,交接办的可还顺利?咱们能在这里待几天?我还是第一次来到南唐,想四处看看,不知时间是否充裕?”
听他问完这话,云墨白看向身旁的李载明,冲他两手一摊,说道:“忘了介绍,这位是梅花卫阁领李载明,咱们亓国丞相的亲弟弟,李阁领,这是我的朋友,隐龙阁的陈万金。”
简单的介绍过后,两人相互问候了一下,陈万金再次问道:“公子,您还没回答我呢?”
云墨白笑着摆摆手,说道:“回去再说,你有的是时间逛镐京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