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是胡闹!你忘了你阿娘当初是怎么死的吗?”
太虚殿里,林炎正怒不可遏地朝着面前的女子吼道。
眼前的女子仍是一袭白衣,数月未见,仍是如当初那般超凡出尘,眉目如画气质清冷。她面不改色地跪在大殿中央,不卑不亢道;“正是因为不敢忘,所以才时刻谨记阿娘的教诲,医者,当时刻以救死扶伤为己任。”
“随你怎么说,反正我不可能看着你再去送死!”林炎说完,便起身准备回房。
“还望父亲成全。”林栀朝着父亲林炎的方向说完这句话,便再也不发一言,也没有要起身回去的意思。
自邺城爆发瘟疫后,消息传到永安。林栀不知从哪里听来了消息,竟找到林炎,主动请求带着草药前往邺城医治病患。而林炎对于这个女儿,一向宝贝得很,自然不会同意她前往现在人人都避之不及的邺城。可林炎似乎低估了林栀的执着。
两个时辰后,林炎终是不忍心,悄悄对陆时堔道:“你现在偷偷前往大殿看一下阿栀走了没有。”
十几分钟后陆时堔回来道:“没有,大小姐仍是跪在大殿中央,连位置都不曾挪一下。”
“随她,反正不管她怎么闹,我都是不可能同意的!”
又一个时辰后,家丁来报:“将军,大小姐仍跪在大殿内,且不肯用晚膳。”
“不吃正好,将她的晚膳拿去赏给底下的家丁,还真当我怕她了!”
又半个时辰后,阿七跑了过来:“将军,求您去劝劝师父吧!她都已经跪了快四个时辰了!”说完看到陆时堔,眼底有明显的惊喜:“讨厌鬼!原来你在将军身边呀!”
“不去,她自己愿意跪就让她跪去吧!”林炎冷冷地说道。
见阿七一脸沮丧,陆时堔偷偷朝她扮了个鬼脸,小声道:“再见咯,小屁孩!”
话音刚落,就听见林炎的怒吼声;“都滚开!别烦我!”
陆时堔拖着还想说什么的阿七一路走出了书房,然后拍了拍阿七的头道:“天色不早了,你先回清砚阁吧,放心,我会照顾好你师父的。”说罢,便推着阿七一路往大门口走。
“讨厌鬼你放开我,我自己会走!”阿七一边不情愿的被他推到门口,一边扭过头朝他道;“那你一定要照顾好师父啊!”
送走了阿七那个小麻烦,陆时堔就直接回了房间,拿了一个厚一点的软垫子和一件披风就直接去了大殿。
林栀依旧在大殿中央跪得笔直。陆时堔在她旁边,学着他的样子跪下,偷偷在她耳边说:“将军已经开始有些动摇了,你再坚持一下,说不准将军就会同意了。”
林栀淡淡看了他一眼,道:“你为何要帮我?”
“你救了我,我不帮你帮谁?”陆时堔说着,将手中的垫子硬塞在了她膝盖底下,又为她披上了披风,这才道:“入冬了,晚上凉,你要注意身体。”
林栀并没有反抗,又或许是已经没有力气反抗了。她依旧保持了原来的姿势,静默良久,突然轻声道:“谢谢你。”
那声音极轻,陆时堔几乎要怀疑自己听错了,他又反问了一句:“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天色不早了,陆副使请回吧。”林栀的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冷。
“那…你加油,我去看看将军那边怎么样了。”陆时堔说完,就起身准备离开。逐客令都已经下了,他也就不好意思在一直留着了。他故意走得很慢,一直走到大殿门口,才如愿以偿的再次听到了林栀的声音:“陆副使。”
陆时堔期待地回过头:“怎么了?”
“我方才说的是;谢谢你。”林栀并没有回头,背对着他道。
“噢…没…没什么的,那我先走了。”陆时堔掩住内心的慌乱,快步走出了大殿。
一直到回了自己的房间,陆时堔的心跳也还是没能平复下来。他在现代可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虽然因为长相阳光帅气,身边也也不少向他示好的女生,但是他一心都扑在了缉毒事业上,而且他的这个职业有一定的危险性,随时可能为国捐躯,也不能负了人家女孩子。因此对于那些女生的示好,陆时堔从未有过回应,一直到27岁,他也还没有好好谈一次恋爱,也从来没有因为哪个女生的一句话而紧张慌乱成这个样子。那天晚上,陆时堔第一次意识到,在他27年的人生里,不对,是17年的人生里,可能会慢慢出现爱情这种东西。(作者注:男主穿越过来时,原主17岁)
那天晚上陆时堔几乎整夜未眠,他又偷偷跑去大殿看过几次,林栀依旧跪在大殿内,背挺得笔直。他看得心疼,却不忍再过去打扰。那样坚韧的一个女子,她想要做的事情,无论前方有多少阻碍,她都会坚定不移地去克服的吧。陆时堔想着,便又轻手轻脚地退回了房间。
第二日清早,林炎看着仍跪在大殿的林栀,深深叹了口气。他的眼眶微红,一双锐利的眼睛此刻布满了红血丝,眼底也有淡淡的淤青,看样子也是一晚没睡。
“罢了,只要你肯起来好好休息,为父就答应你明日便准许你动身前往邺城。”林炎蹲在林栀面前,紧了紧她身上的披风,无奈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熬夜的原因,他看上去瞬间苍老了十岁。
林栀看得有些心疼,她扶住父亲的双臂,轻声道:“谢父亲成全。”
林炎又朝身后的陆时堔道:“陆副使,小姐此行的安全由你负责,务必保证大小姐平安无事。若是大小姐回来时少了一根头发,本将军唯你是问!”
陆时堔拼命压抑着心中的狂喜,做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道:“将军放心,属下一定尽全力护大小姐周全!”
林栀那天是被丫鬟们搀扶着回到清砚阁的。跪了一天一夜,她的双腿已经麻木到不能走路了,此刻回到清砚阁,便忙着让阿七替她装点各类草药和日常换洗的衣物。阿七知道将军同意后,吵闹着也要去,林栀便以梓苑中还有病人需照料为由,堵住了阿七一直不肯停下的嘴。
第二日一早,林栀便带着陆时堔以及一名马车夫,踏上了前往邺城的路。
一路无言。
林栀本来就是那种清冷的性子,再加上那天跪了一晚上许是累坏了,一路上不是在昏睡便是看手中的医书,陆时堔也不好去打扰她,一直到进了邺城的郊区时,路边突然传来一阵凄厉的哭声。
他们下马车一看,发现一个约摸七八岁的男孩躺在地上,旁边一对中年夫妇和一个小女孩正在一旁痛哭。林栀走过去探了一下小男孩的手腕,神色沉重地摇了摇头。陆时堔看得着急,忙喊道:“我有办法救他,你们先让开!”然后就冲上前去,两指搭在了小男孩的颈间。
颈动脉消失,心跳停止,患者意识丧失,立即行心肺复苏,口腔无异物,衣物敞开,行胸外按压……陆时堔快速回忆着之前在学校学过的心肺复苏流程。他们之前都是考过急救证的,因此对于这些急救知识并不陌生。
“01,02,03……30!”陆时堔在心中默念着,然后对准小男孩的嘴吹了两口气,继续进行着上一步的操作……
约摸一柱香的时间后,陆时堔终于触摸的了小男孩规律的颈动脉,他松了一口气,全身瘫软的坐在了地上,这边小男孩咳出两口水后,也终于慢慢恢复了意识。
这边林栀和边的夫妇还有小女孩都看呆了,从来都没想过一个人都已经没有了呼吸脉搏居然还可以复活。还是林栀最先反应过来,走过去问小男孩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小男孩摇了摇头,然后虚弱地说道:“刚刚在水里的时候,我真的没想到自己还能活着,太可怕了。”
原来,小男孩是旁边那名小女孩的哥哥,因为冬天,池塘边的腊梅开了,小男孩看妹妹喜欢得紧,便自作主张要去给妹妹折一支,结果一个不小心,就直接滑进了还未结冰的池塘。等小女孩哭着喊来父母,将小男孩救上来时,小男孩已经没有了呼吸。幸好遇上了刚好路过的陆时堔和林栀,这才救了小男孩一命。
问清楚原委后,陆时堔和林栀就打算告辞继续赶路,这时,一声稚嫩的童音响起;“哥哥姐姐,这个…送给你们。”林栀回头一看,刚刚一直很安静的小女孩此刻正期待的看着他们,手里举着一支正在怒放的腊梅。
“谢谢你。”林栀小心地接过小女孩手中的腊梅,轻声道。
“小的时候,阿娘最喜欢折了冬天的腊梅,晾干了来年用来泡茶。”再次回到马车,林栀的精神似乎好了不少,看着手中的腊梅,慢慢的说道。
“腊梅还能泡茶啊?”见林栀终于愿意说话了,陆时堔忙将话题接下去。
“嗯,用腊梅泡的茶,清香四溢,理气开郁,清热解毒。”林栀说完,便又开始看手中的医书,没有再搭理陆时堔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