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堔和林栀将阿筠安葬之后,便返回叶青燕处,将一切事情的原委细细同叶清燕讲了一遍。叶青燕听完也是不甚唏嘘。
她一直都不是很懂她这个弟弟。
十年前他们莫名其妙被抄家后,父亲母亲被依照律法处置,他们家从书香世家一下子变得一无所有,她胡乱嫁给了郭富,只是因为他对她好,而叶青灏,却说什么都不肯接受别人的施舍。再加上郭富也很穷,没办法为他提供帮助,便也只能任他自生自灭。他当时只有九岁,也不知道那些年他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后来,她和郭富因为陆时堔他们的帮助而渐渐走出来之后,叶青灏突然找到她说要借宿一段时间,她因着这些年本身就对他心怀愧疚,便忙不迭地答应了,还觉得她终于能当好这个姐姐了。
再后来,他将赵芷沁带回来时,她也只当他是这些年穷怕了,一心想着攀龙附凤,并未往深了想,听完陆时堔他们的讲述后,她才觉得她这个姐姐当得是真的很失败。
想着如今叶青灏失去了心爱之人,又想起他当初说想一个人静一静时的表情,陆时堔猜他十有八九会去找赵芷沁报仇。
但是不管报仇能不能成功,那赵护法毕竟是个有权有势的,对于想杀害她孙女的人,定是不会轻易放过,想来叶青灏的下场也定不会好到那里去,不过作为朋友,陆时堔也没有权力去阻止他做想做的事。
这样想着,陆时堔便开始各处打探赵芷沁的消息,却只是打探出她因身染恶疾,不幸离世,并无半点和叶青灏有关的消息传来,他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陆时堔想,也许,叶青灏的事情,也该告一段落了,接下来他最重要的事情,是哄好最近因为阿筠的事情而一直情绪不佳的林栀。
已是初夏,想着林栀最喜欢的栀子应该快要开了,而他记得去年的时候问到了林栀的生辰是在五月初九,便想着寻一束开得最好的栀子给林栀当生辰礼物。
在问遍了集市上所有卖花的小贩后,陆时堔终于在一个老婆婆那里问到了栀子的踪迹。婆婆说,南月岛的栀子生长在岛另一端的一个峡谷中,寻见的人很少,她也只是在二十年前去山里采蘑菇时偶然发现的,也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
陆时堔觉得不管还在不在,他都应该去试一下,所以在第二天一早和林栀打了声招呼说会出一趟远门后,便直奔南月岛的另一头去了。
林栀对于陆时堔去哪里干什么这件事,向来是不大在意的,因此也没有多问。
紧赶慢赶,陆时堔终于在日落之前在那片峡谷中找到了婆婆说的栀子花,让他意外的是,那栀子居然还有红色的,一大片一大片地开在寂静的峡谷中,美得娇艳而绚烂。
陆时堔又林栀改了主意,他觉得这么美的风景,他应该带林栀过来看,而不是只摘一把栀子给她带回去,这样想着,他又觉得两次生辰都是带她看栀子花,未免有些没创意,转而看到那红色的栀子,他心中突然涌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初八的那一天,陆时堔就以去岛东边找回东陵的线索为由,拉着林栀出了门。
林栀虽然不太明白东陵在南月岛以西,为何要去东边找线索,不过看陆时堔一脸认真的样子,倒也没有戳穿他。
到岛东边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陆时堔拉着林栀四处转悠了一下,便又说天色不早了,要找一间客栈留宿。因着他平日里行事素来有些奇奇怪怪的,林栀倒也没多想,随着他找了间客栈就住下了。
当天晚上陆时堔失眠了。
他在脑海中将第二日要对林栀说的话反复排练了一次又一次,包括语气,神态,肢体动作都过了一遍,然后也还是睡不着,最后翻来覆去纠结了好久,才终于在天快要亮的时候熬不住睡了一会儿。
于是第二天陆时堔便是顶着两个熊猫眼去找林栀的。林栀一见他,也微微有些讶异,问他:“是客栈住不惯吗?”
“啊啊,对呀,太久没在外面住了,有些不习惯。”陆时堔打着哈哈回答,而后便拉起林栀道:“我好像在这边的一处峡谷发现了一些线索,用完早膳我们就过去看看吧。”
林栀一听有线索了,便也没有多想,当即便应允了。
二人一路行至那片峡谷口,林栀便看向陆时堔,眼底有止不住的笑意:“又是栀子?在南月岛也能找到,你倒是有心了。”
“这算什么,后面还有惊喜呢!”陆时堔说着,神色愈发得意。然而下一秒,陆时堔就差点哭出来了。
峡谷中他用红色栀子认认真真摆了很久的图案,因为时间久了,花全都枯了不说,还有峡谷中的小动物,把原来摆的好好的图案弄得一团糟,地面上一片狼藉。
林栀看着陆时堔的表情,此刻也大概猜出了几分,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索性直接走到陆时堔面前,钻进他怀中,抱住了他。
看着怀中的林栀,似乎并没有生气的样子,陆时堔稍稍松了一口气,正在脑海中飞速思考着那段台词要这么改一改才好时,便听见怀中的林栀道:“陆时堔,我们成亲吧。”
陆时堔花了半天功夫才反应过来林栀说了什么,继而又想到自己那么久的准备,林栀只是轻飘飘一句话就全给打乱了,便有些委屈道:“求婚这种事,不是一般都应该让男孩子来吗?”
林栀在他怀中轻轻笑了一下道:“女子就不行么?”
她只是那么轻轻一笑,陆时堔便又觉得整个峡谷的无限风光都在这个笑里面了,一时间心花怒放,不知今夕何夕。
想了想,陆时堔还是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小的东西,对林栀道:“我们那个时空,男子向女子求婚,都会亲手为女子戴上一枚叫做戒指的东西,我在想送你什么生辰礼物时,觉得你好像也没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便想着把我自己送给你,于是就做了这样一枚戒指。”
被陆时堔拿在手上的,是他花了好几天才做出来的一枚小小的戒指,虽并非金银做成,只是用栀子的根茎细细打磨成的一个环,但也小巧精致,戒指上还有陆时堔花了三天时间雕刻出的一朵栀子,细细用红色的染料浸染了,开在那枚小小的戒指上,娇艳欲滴。
陆时堔就拿着那枚戒指,站到林栀面前,突然单膝跪下对她说:“林栀,你愿意嫁给我吗?”
林栀看着他,眼角眉梢皆是清浅的柔情,她没说话,只是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陆时堔看着她的样子,内心愈发欣喜,无比虔诚地拿起她的手,慢慢将那枚戒指套在了她的无名指上。
林栀看着无名指上那枚小小的戒指,呆愣了好半天,才发现陆时堔还单膝跪在地上,忙伸手去扶他:“你快起来,不要一直跪着。”
陆时堔站起来,又顺势将她拢进怀里,温柔地问她:“你是如何猜到我会在这里向你求婚的?”
“我并未猜到你会向我求婚。”林栀在他怀中,神色开始变得有些伤感:“自从经历了叶青灏和阿筠的事之后,我便感觉这世间很多有情人并不是只要相爱就能在一起。”
“世事无常,有很多事的结局也许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你也不必太过自责。”陆时堔看着她,柔声安慰道。
“嗯,所以更要在拥有的时候用力去珍惜。”林栀看向他,神色愈发温柔。
陆时堔看着她,认真点了点头道:“所以你有没有觉得,这红色的栀子更像是一种按示?”
“暗示我应该将这一袭白衣,换成一身红妆?”林栀忍不住弯起了嘴角:“我方才走进这峡谷看见红色的栀子时,脑海中生出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这个。”
陆时堔觉得他和林栀之间简直越来越有默契了,忍不住将怀中的她抱得更紧了。两个人不再说话,却又仿佛胜过千言万语。
那一天陆时堔和林栀一起摘了好多的栀子,一直到天快要黑时才赶回叶青燕处。
叶青燕因着出生在南月岛,也没出过什么远门,因此从未见过栀子花,此刻闻着栀子的香味,看着那一大捧或洁白无暇,或娇艳如火的花朵,顿时被惊艳到了,只是呆呆地看着林栀唤来叶紫依,将一朵鲜红的栀子别在她的鬓边。
叶紫依对那从未见过的花也是喜欢得紧,蹦蹦跳跳地跟着林栀和陆时堔找来花盆装满土,将其中一些花枝扦插到花盆中,然后放在院子里小心翼翼地摆好。
一时间,满院子都是栀子的芳香。
陆时堔和林栀就在这香气中,向宅子内的所有人宣布了一个消息——他们准备成亲了。
叶青燕这时早已经回过神来,听见他们说准备成亲了,顿时就兴奋起来。
她给林栀做的那间嫁衣裳刚好在月初完工了,前一阵子为叶青灏和阿筠准备的那些喜被,红烛之类的,也总算是没有白准备了。
想到这里,她又觉得她最好的朋友林栀的成亲礼,似乎不应该这么马虎,必须要好好准备一番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