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之后,一折名为《梨花渡》的戏便唱遍了南月岛的大街小巷。
那本叫《簪花集》的话本和其他叶青灏的话本也被很多人争相传诵,一时间加印了好几次都有些供不应求。叶青灏也随之被更多的人熟知,许多王族贵胄趋之若鹜。
一开始叶青灏还很有些抵触,但被邀请的次数多了,被赞美的次数多了,也就慢慢习惯了。他仍会去醉春楼找阿筠,只是经常会因为各式各样奇怪的邀请而不得不放弃。
叶青燕得知叶青灏和阿筠的事之后,便开始着手准备他们的成亲礼。虽然戏子的身份确实不受人待见,但叶青燕不在意这些,自从小时候家里出了一些事之后,她就一直不大在意身份这件事了,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会嫁给一无所有的郭富。
准备到第五天的时候,叶青灏突然带了一个女子回来了,只是那女子却并不是阿筠。见他们目瞪口呆的表情,叶青灏也只是硬着头皮道:“这是族内赵护法的孙女赵芷沁。”
那女子衣着华贵,神情傲慢。慢慢走到叶青燕身边道:“我和阿灏的婚事,自会有家丁婢女去准备,就不劳姐姐费心了。”
叶青燕对上她的眼,神情严肃:“自古以来,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阿灏没有父母,婚姻大事自然也该问问我这个姐姐的意见,你这样一声不吭就直接开始准备婚事又是准备如何?”
“哦?难道姐姐方才不是在准备阿灏的婚事吗?”赵芷沁的眼神中浮上一抹戏谑:“还是姐姐对我对我这个弟媳有什么偏见?若姐姐对芷沁有何不满,可以去找我祖母赵护法谈一谈。我同阿灏两情相悦,这桩婚事,也算是才子佳人,天作之合呀。”
“你不用拿权势来压我,我们不怕权势!”叶青燕瞪了赵芷沁一眼,转而望向叶青灏:“我要一个解释。”
叶青灏避开她的眼神,深吸一口气,轻轻道:“没什么好解释的,我会和赵芷沁成亲,希望你们能支持。”
陆时堔在一旁惊得说不出话来,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叶青灏时,那个孤傲的青年,用不屑一顾的态度说:“我从来都不是什么书生,也不屑入朝为官,我只是一个写话本的,平生的理想,不过是觅得一个能懂我话本的知己而已。”
而现在,他却为了权势,放弃那个他毕生的知己。陆时堔觉得有些好笑,初见时,他竟然信了叶青灏的那番话。
赵芷沁凭着她的权势,带着一大波婢女家丁,在叶青燕这里住了下来,说是她的闺房待腻了,想要换个地方透透气。
她是功臣之女,所有人都要忌惮她三分,因此叶青燕虽万般不愿意,但也只能容她住了下来。
第二日一早,陆时堔还在院子里晨练的时候,便听见院子外有敲门声。开门一看,之前在戏台子上的那个着月白衫子的少女正立在门前,她红着眼眶,看着陆时堔问道:“叶青灏可在此处?”
“哦……在的,在的,你先等一下,我这就去唤他出来。”说罢,陆时堔就赶紧往叶青灏的房间跑。
想到赵芷沁还在里面,陆时堔还是有些忌惮,只是在门口喊:“青灏兄,你先出来一下,我有事找你。”
“什么事非要一大早的喊我……”过了好一阵子,叶青灏才睡眼惺忪地推开了门待看清楚门口站着的人后,顿时大惊失色,刻意压低了声音道:“你现在过来干什么!”
“我若是不过来,你是不是就不打算告诉我你已经有新欢了?”阿筠看着他,从怀中掏出一纸信笺道:“这封信,果真是你写的?”
叶青灏看了一眼她手中的信笺,正待说话,余光瞥见右侧缓缓走来的一个身影,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说道:“对,是我写的。我已经同赵芷沁订下了婚约,这辈子欠你的,唯有下辈子再还了。”
阿筠的眼泪夺眶而出,她看向他,似是失望到了极点,轻声道:“若是有下辈子,我们还是不要再遇见了罢。”
叶青灏慢慢走向她,伸手理了理她耳边的碎发,轻轻揉了揉眉心道:“是我变心了,与旁人无关,以后我们,就不要再见了罢。”
阿筠看向他的眼睛,踮起脚尖拉了一下他白色的广袖,又轻轻松开,淡声道:“好。”而后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陆时堔在一旁看着,又觉得事情肯定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只是,他还未来得及探究清楚,叶青灏就又被赵芷沁拉走了。
才住了两日她就嫌着宅子地方太小,吃穿用度皆不合她的意,一定要叶青灏陪着她回她那里住。叶青灏也没有拒绝,只是神情木然地随着她指挥家丁婢女收拾东西。
叶青灏和赵芷沁当天就搬了出去,叶青燕同他大吵了一架,指着他的鼻子说若是今日踏出宅门一步,以后他们姐弟就从此恩断义绝。
叶青灏没怎么还嘴,只是依旧神情木然地答道:“都随你吧。”
他们搬走后,陆时堔在陪林栀去集市选购药材的时候又碰到了阿筠,与其说是碰到了,倒不如说是阿筠一直在跟着陆时堔。
陆时堔早就发现了她,只是明白有些事不好当着别人的面戳穿,便寻了机会出来了。只是他觉得单独见一个女子容易让林栀误会,便索性把林栀也拉出来了。
药铺的伙计这时已经同林栀很熟了,见她过来便殷勤的介绍:“姑娘我们这次新到的一批人参还挺不错的,要看看吗?”
林栀开始看药材了,陆时堔便朝着身后的某一个方向笑了一下道:“出来吧,你都跟了一天了,不累吗?”
阿筠见被发现了,这时也不再躲藏了,大大方方走到陆时堔面前,朝他道:“我有话同你讲,可否借一步说话?”
“不可,我是有娘子的人,不能单独跟一个女孩子说话,要避嫌。”陆时堔说这话时,眼睛一直看着林栀。
林栀正在等店铺伙计拿新的药材出来,这会子听陆时堔这么说,嗔怪道:“谁是你娘子。”而后又转向阿筠道:“姑娘莫怕,我们都是叶青灏的朋友,你有什么事尽管同我们讲,我们定会全力相助的。”
阿筠也不再犹豫,拉起林栀的手急切道:“阿灏被控制了,你们要救救他!”
林栀看了一眼正抱了一堆药材出来的伙计,向陆时堔一个眼神示意,而后淡声道:“都要了,直接包起来吧。”
“好嘞!小的这就包起来!”店铺伙计喜出望外,又担心林栀反悔,包药材的速度也格外快。而这时陆时堔也在用各种方法示意阿筠先不要说话,她倒是极聪明,很快便领会了陆时堔的意思,安静站在陆时堔身边,像一个沉默害羞的邻家少女。
林栀提着包好的药材出来后,马上就找了一个茶馆要了隐蔽的一个包间。
一进那个包间,阿筠便急切道:“那封信不是他所写,那些话也并非他本意,只是我现在没有办法与他独处,不知他到底发生了何事。”
原来,阿筠接到那封信时,虽那字迹是经过刻意模仿的,但是因着阿筠同叶青灏太过熟悉,她一眼便看出那笔迹并非是叶青灏的,只是有人会以叶青灏的名义写信给她,说明叶青灏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她那天去叶青燕那里,一方面是为了确认他的安全,另一方面,若他不在叶青燕那里,她也要想办法找人救他。
在门口,她亲眼看到叶青灏走出来,心便已经放下了一大半,可是他刻意压低声音,就表明有些话一定是不方便当面讲的,她知道他忌惮之人也肯定也是送信之人,索性便将计就计,演了那么一出戏。
他在同她说“是我变心了,与旁人无关”时,刻意轻轻揉了一下眉心,装作为难的样子,可却趁机偷偷向她递过去一个眼神,她懂那个眼神的意思,也知道他说的那些话定然不是他本意。
而她在转身离开之前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其实是平日里他去醉春楼找她,她出来见他时惯用的一个动作,带着些小小的雀跃和欢欣,她就用这个动作告诉他:她没有生气,她知道事情不是她看到的那样。
而后她便当着赵芷沁的面,刻意头也不回地走了,其实也只是躲在暗处,偷偷观察着他们的动向。
她看到他同叶青燕吵了一架,而后跟着赵芷沁搬了出去。
她知道,这个时候再跟着叶青灏是没有用的,还极有可能被发现弄巧成拙,而叶青燕正在气头上,就算去找她解释,她也一定不会听,最好的选择,便是找陆时堔商量。
她从陆时堔的表情就能断定,那个仅见过几面的少年,也已经看出了一些倪端。只是人多耳杂,她一直在找一个能单独同他说话的机会,直到被陆时堔发现,并且主动叫她出来。
静静听完阿筠的讲述,陆时堔同林栀对视了一眼,淡淡道:“同我们之前猜测的差不多。”
林栀微微点了点头道:“现在第一要紧的,是找到叶青灏,问清楚他具体是因为何事被赵芷沁控制。”
阿筠感激地看了他们一眼道:“我就知到你们一定会帮我!”
林栀走到阿筠身边,轻轻拉了拉她的手道:“现在赵芷沁定是已经视你为眼中钉了,所以这几天你先不要轻举妄动,好好待在醉春楼,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我们这边查探到消息,会第一时间派人知会你。”
阿筠看着林栀,眼神坚定道:“好,我相信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