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一提着锤子回到了原点,地上还躺着他的黑外套。
捡起地上的黑外套,包裹住黑锤子,脸上也是肃穆的黑。
杀意重重。
“喂!”
文一大吼一声,他有点找不到“脆辣子”在哪里了。
过了片刻,一个懒洋洋而不耐烦地声音从前方传了出来:
“吼什么吼啊!现在才6光时,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文一征了征,突然有种“他乡遇故知”的错觉,于是打趣地问道:
“你还是个‘人’?”
“我不是人!”
“你不是‘人‘,为什么要说‘不让人睡觉’?”
“唔……你这人好啰嗦,我不说‘人’让我说什么?”
“我给你取个名字吧?”
“你也太幼稚了吧……”
“就叫‘脆辣子’吧!”
“‘脆辣子’是什么意思?”
“就是那种晒干的红辣椒,形容人能说会道。”
“哦……那好,以后就叫我‘脆辣子’。”
“脆辣子”恍然大悟道,然后又说:
“你真有才!”
“哪里哪里……”文一觉得难堪谬赞,声音越来越小。
“谢谢你,陌生人!”
“不客气……”
文一觉得包裹在外套里的“凶器”,正一点一点从自己手中滑落。
彼此沉默了一会,文一又开口“请求”道:
“你骂我吧!”
“脆辣子”感到莫名其妙,于是不解地问道:
“我为何要骂你?”
文一感觉自己又涨红了脸,虽然实际上他并没有,小声嘀咕如梦呓般:
“那我等你什么时候想骂我再来!”
然后扔下外套,转身,急匆匆地往回走。
“脆辣子”在后方忧心忡忡地挽留道:
“这个傻子,肯定在‘暗岛’弄坏了脑袋,留下来吧,不要去那了!”
“喂!至少常过来看看我!”
但文一头也没回,手里紧握着“小黑锤”,大步流星,渐行渐远。
等所有声音像流云般散去,文一又站在了“光巢”之外。
他先向幽幽黑暗中扔去了那把“小黑锤”——因为他知道,“它们”一定会帮他好好保管的,然后再递给他——这是他躲也躲不了的。
等吸饱了“光屿”的能量后,文一又倏地跳入了“光巢”。
没有声音,就像真空里掷下一块石子儿。
“你回来了……”
油腻腻的声音。
文一跌坐在浑然天成的黑暗中,他感到那个声音在一寸一寸地逼近他。
“‘光屿’并没有消失,我能感觉到……”
文一轻蔑地一笑,然后回道:
“我从没说要帮你,别太自以为是!”
“哦,帮我?你不想要欧泊了吗。”
黑衣人淡淡回道:
“我看得出来,你还是想要的……”
“那也和你无关了,那是我自己的事。”
黑衣人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在这死寂一般的黑色中显得格外刺耳,完了他“劝诫”道:
“做大事就不能‘妇人之仁’!——我知道你还是有心,不然为什么手里一直握着‘暗锤’?”
文一像触电一般,立马松开了右手——那把黝黑的小锤子不知怎的又握在了他手里。
“你是个天生的杀手,身体里都是毁灭的基因,”黑衣人微笑地说道:
“拿着吧,哪有凶手不带武器的!”
“你放你妈的屁!”
文一愤怒地朝着黑暗吼道:
“我若真是个凶手,第一个干掉的就是你!”
黑衣人依旧笑意盈盈,反问文一道:
“那你敢说,你没想过敲毁‘光柱’?”
“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带着‘暗锤’上去了?你若毫无想法,‘暗锤’是无论如何也上不去的!”
文一的脸就像挂满雨水的窗户,豆大的汗从头顶顺流而下。
刚刚松手落下的“暗锤”又回到了他手中,他的手仿佛变成了一块磁铁。
“滚吧!”
文一向黑衣人重重掷出“暗锤”,但并未在这潭黑色死水中激起一点水花。
黑暗中,只听得见一阵阵窃笑声。
黑衣人走了。
一阵阵疲惫感排山倒海般袭来,文一倒头就睡。
是个饱觉,就像吃饱了一样舒服。
想吃饱,
因为肚子又饿了……
文一又被黑暗托着去了“光屿”,手中依然握着那把漆黑的小锤子。
他没去找“脆辣子”。
因为他怕她骂他——尽管这可能是他所求的。
在“光屿”里吸饱了能量,然后又返回“暗岛”睡觉,如此循环往复,乐此不疲。
黑衣人再也没说过话,世界安静了,但文一知道,那双眼睛一定在黑暗中窥视着。
跳动的光粒,沉静的暗粒,他们都很善良,无时无刻地包围着文一。
这是一个关于“耐心”的拉锯赛,过了多少时间,文一根本不在乎,因为这只是他一个人的相对时间。
白云苍狗,岁月如梭。
文一现在把自己醒来睡去的时间定义为一天的开始和结束,因此以他的标准来看,一天的时间是不固定的。
又是平静的一天,文一在黑暗中复苏,脚下的黑暗托着他去了“光屿”,饱餐一顿后,他没有径直回到“暗岛”。
文一精神奕奕,向着既定的轨道前进,他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就像上帝创世一般,他右手紧握的锤头,是索尔的雷神之锤。
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走到了那个熟悉而陌生的地方,捡起自己的黑外套。
套在身上,依然合身。
文一郑重地向前方鞠了一躬,无言。
然后弯下了腰,轻轻的把“暗锤”放在了地上,地上的光仿佛受到惊扰一般,四散而逃,只留下一块肮脏的阴影。
文一转身离开,头也不回地往回走,到了“光巢”,他的手中已无“暗锤”。
“暗锤”被永远地留在了“光屿”。
纵身跳入“暗岛”,一缕亮光照在他跌落的地方,犹入镁光灯下的舞台,他抬头瞧见上方悬着的亮光。
“光巢”终于不负它的名号。
文一微笑着,透过这束穿透“暗岛”的光,他看见了一尘不染的地面,也看见了黑暗中狰狞的面庞。
“你……你会后悔的!”
黑衣人往后退,直到与黑色再次融为一体,
“你永远也别想得到欧泊,你会一辈子都困在这里!”
面对黑衣人的诅咒,文一并不回应,他只是微笑着,然后从自己的外套,小心翼翼地拿出那个残缺的项链。
他知道,此刻这不再是个神秘的项链,它是一把解开整个棋局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