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嘟——
“走路没长眼!赶着投胎啊……”
刺耳的鸣笛声,一辆货车在急促的刹车声中停下,皮肤被晒得黝黑的中年男子从摇下的车窗中探出头来,拍着车门破口大骂眼前突然从人行道走出的女高中生。
稻森真由没有回头,也没有对刚刚惊魂一幕产生反应,只是自顾自的在司机的骂喊中向前走着,走过马路,眼神没有焦距的不知看向何处。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到哪里。在某条空旷无人的街道上,稻森真由终究是撑不住似的倒向一旁街道的墙壁。
稻森真由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坚强的人,作为家庭中最小的一份子,一直以来都是在姐姐和父母的庇佑下成长。即便是做出了前往国外念书的决定,但也要每周靠着和家人的远洋电话才能让内心充满勇气和自信来面对陌生的环境。
“爸爸……妈妈……美纱姐……你们到底在哪里……”
稻森真由蜷起身体,坐在地上,背靠墙壁,带着空洞双眼的脸蛋埋在收起的双腿间。
青夕铭突然的离去,让稻森真由就像是被遗弃的小猫一样,无助,孤独,恐慌。
曾经稻森真由也有过这样的感受,那是在异国他乡,接到来自日本政府的家人失联后的消息时,真由曾仿若行尸走肉到生活了近一个星期,要不是还存着父母和美纱姐姐仅仅只是失踪,或许还存在于世的微小希翼,那时的她或许就已经陷入绝望的深渊。
回到日本后,在真由最迷茫最低落的时刻,是青夕铭重新给了真由心灵的寄托,所以真由才会像个跟屁虫一样亦步亦趋的跟随在青夕铭身边,就像是幼鸭本能的追逐这鸭妈妈的脚步。
但是青夕铭的突然消失,让本来就精神不稳定的稻森真由再度感受到那种仿佛整个世界就剩下自己一个人的孤寂世界,一切都失去了色彩,一切都变成了黑白色。
稻森真由手握着代表着一家四口的钥匙牌,收拢双腿,飘洒落下的青丝秀发遮盖了埋在双腿间的头颅,眼泪不争气的从眼缝中渗出,身体颤抖着。
……
“那个,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了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声音响起。
那是一个很温柔的女声,带着京都特色的软糯的语气。
真由抬起头,微红的双目看见的是一张涂抹着夸张白色粉底,双颊画着像小太阳的大红腮红的脸。
……
咕噜咕噜...
沸腾的水蒸气带着食材和佐料的香气弥漫在这个并不太宽广的四十平米的小房间内。
女子边哼着歌边围着粉色的卡通围裙站在灶台前调制着料理。
“这么来说,你们是过来春游的啊,难怪我没见过你们这样的制服呢。”
“恩。”稻森真由有点畏生的蜷缩在桌子的一角,轻轻点头,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回应道。
“东京怎么样,是不是很繁华啊?之前一直都很想去,不过都没时间。”
女子将料理端上桌,然后颇为自来熟的和稻森真由聊起天。
女子夸张的艺妓装已经被卸掉,底下的面孔并不是很漂亮,但是那时常充满开朗的笑容却可以给人带来温暖。
桌上的碗筷有三副,女子很快的舀下热气蒸腾的咖喱料理到三副餐具里。
“等下我老公就回来了,我们一起吃饭吧,吃完饭再叫我老公把你送回去。”
女子刚说完,门口的玄关就传来动静。
“回来了啊。”女子立马起身去迎接。
“累死了。”房间外隐约听见一名男子的声音。
“恩~好香阿,是不是做了我最喜欢的咖喱饭啊,嗯,亲亲我的小老婆……啊!有客人啊……”
等到那位带着眼镜,面相温和的男子走进屋内,跟在男子身后的女人脸色有点微红,向稻森真由流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
……
残红的夕阳逐渐落下,沉寂的黑夜渐渐降临却被每家每户温馨的澄黄光亮所阻隔在外。
原本四方小桌之上的热腾腾的关东煮和浇上了金黄咖喱的咖喱饭被消灭的干干净净,桌下三双小脚舒舒服服的缩在温暖的被炉里,好不惬意。
“啊,好饱啊……”
三人同时拍着自己鼓鼓的小肚子,由衷的发出感叹。
“啊,你们要不要喝点什么,咖啡要不要,这个咖啡喝了对身体好哦。”
也许是在饱食感和温馨的氛围的作用下,真由也再次露出了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微笑。
……
夜过八点,在温馨的澄黄灯光下,三人随意的聊着,小泉夫妇聊着他们相识相知相恋的过程,真由则说起来在国外一些有趣的经历。
“那么梨菜姐已经有身孕了吗?”
真由面前,小泉夫妇相互依偎着,小泉政轻抚小泉梨菜的小腹,眼神中带着宠溺的看着妻子好像有的隆起的肚子。
“恩,上周刚确认的。”小泉梨菜点头,也是一脸幸福的表情。
“真好,小泉哥和梨菜姐马上就能成为爸爸和妈妈了。……
或许是想到自己的父母,真由的语气不由自主的低落了几分。
“啊啊,这么晚了,老公你也快点送真由回去吧。”
在刚刚的聊天中,小泉夫妇也了解到了真由双亲已经失联多天了,于是小泉梨菜连忙转移话题,不想让真由的注意力太过在此事上面,以免回想往事。
“哦哦,现在我去开车,你们等下就下来吧。”小泉政也心领神会的顾不得和妻子腻歪,连忙起身走向门口。
“诶,奇怪,怎么这么久还没有叫我们下去,开车过来不应该要这么久啊,真由,我们先下去等吧。”
时间流逝,过去了五分钟,公寓外缺依旧没有听到有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已经收拾好房间的梨菜于是带着真由走下公寓。
从二楼的房间走出,走下公寓的楼梯,就看见一辆银灰色的小轿车停在路边。
“什么嘛,已经到了吗?真由,我们加快点速度过去。”
小泉梨菜踏着轻快的步伐向小轿车走去。
“怎么到了也不发个短信告诉我们一下。”
临近小车,原本趴在方向盘上仿佛在小憩的小泉政听到脚步声,抬起头对梨菜说道:“抱歉,好像有点累了。”
“没事吧?你脸色很白哦,那要不要我来开车吧,你去后座休息一下。”
梨菜关切的说道。
“恩。”
小泉政点点头,想要打开车门,却仿佛没力气一样拉了几下都没有正常的打开,还是小泉梨菜帮忙打开的车门。
在小泉梨菜低头帮忙打开车门的时候,没注意到小泉政的脸色开始变得苍白,苍白之中还带着一丝灰黑,仿佛是脸上的角质层在不断脱落。
随着车门的打开,小泉政的一只脚从车中踏出,却带出一捧灰黑的细沙掉落在地。
“怎么回事,今天去工地了吗?沙子怎么这么多,你回来也不好好清……!”
梨菜看着地上的细沙,下意识觉得自己丈夫不爱干净,有点抱怨,可当她抬头看到自己丈夫此时的脸色,原本的抱怨骤然止住。
小泉政从车里走出,此时他的脸色已经完全变成灰黑色,整个人仿佛都像是灰黑的细沙组成,只有眼白占据大部分的双眼眼神空洞的看着面前的梨菜。
在那眼神中,梨菜能够感受到其中的不甘,不舍和渴望。
“老公你怎么了~”
梨菜的声音有点颤抖。她伸出手想要抚摸小泉政那已经完成变成灰黑细沙的脸庞,可在她手靠近的那一瞬间,小泉政仿佛失去了支柱,全身就像沙滩上被海浪袭击的沙堡一样轰然倒塌,
整个身体散落成了数不清的细沙,掉落在地变成了如同骨灰一样的沙堆,只有沙堆里那熟悉的衣物和那插在沙堆顶上黑框的眼镜默默诉说着这沙堆原来主人的身份。
“啊!”看到这骇人的一幕,稻森真由的尖叫划破夜幕。
“小泉哥……小泉哥他……”稻森真由惊慌失措语无伦次的喃喃自语。
而作为妻子的梨菜却一凡常态的一声不吭,低头看着丈夫化作的沙堆。
身体忍不住的颤抖,双手的拳头紧紧的捏在一起。
“奥~菲~以~诺!”
陌生的名字一字一句的从梨菜嘴中咬牙切齿的蹦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