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从梦中微醒,惺忪的双眼,视线里满是暗灰的朴影。它欣喜的眸间启张,眼界所及,大家伙正睡的甜蜜。
它的动作变的缓慢而声_轻,实在不忍,再见到它满目疲惫关切问己的模样。小家伙只觉心房萌兔撩拨,满体怦然。
“它睡着的样子,很讨喜吖,怎么办,好想…好想吻一下…败败的额头呀~”
极力克制,可小嘴却不由自主的和大家伙的额间距离拉近。兔儿呼吸轻柔,也在此刻显得急促,冰雪清纯的皮衣,也调成春来桃粉红。不知是俏颜心动,还是寸步不离的毛衣,起了旖念。
“不行,越看大家伙的侧颜,就越移不开视线,谁叫眼前的温柔,太讨心欢。”
小家伙将眼眸转到一旁樟树枯叶的静默,满目的萧索倾颓,实在索然。可它还是一个劲的凝视,小首也一个劲的往失败的额头偏。
“那就,偷偷吻一下下,大家伙不会发现的,只有我知道!”
念想确定,毫不迟疑,视线换景,失败的睡颜映入眼帘,朴实的灰纹在黑色底布上浅浅临摹,勾勒一幅唯妙的墨画。
纹路无需刻意,随着大家伙每一次匀息启张,这画中之物竟栩栩如生,而又和谐自然。恰若舞女的婀娜,小家伙的心早已被它的绰约征服了。
越看心越欢,小家伙闭上清眸,免得唇角接触的一刻沸腾的心动让自己招架不住。当它正想闭眼时,不经意间一瞥,却让它欲近的嘴,缓缓收回。
它的眸中,盈满珠泪,满泪眼眶兜转,夺眶而出,泻成清河。
额间星血,已在微凉的风里,酿成褐黄,然当这完美的纹画,玷上些许污渍,恰若温泽的璞玉,却在镌刻下有了瑕疵,也会无限拉低美观。
小家伙却已从这点污浊上,知晓了许多。那赫然是已凝的血点,它的小首低垂,任由眼泪奔流,言语一句,在嗫嚅中断断续续,悠悠转转传入风里,销声匿迹。
“骗子。”
大家伙用计谋除掉了甩不掉的尾巴,再次归来已是身心俱疲,它在小家伙身旁卧躺,挡住冷风闲话,枕着枫堆睡下,视线愈加模糊,栽入黑暗。
不一会,便有低沉而平稳的声辗转而来,入了两耳,失败将惺忪的睡眼撑开,一丝光线钻了进来,一阵微凉的风拂过稚脸,随风漂泊的幽香轻扣它的鼻房,鸟语欢悦,因见晨光。
失败甩了甩尚且迷糊的头,耳际依旧萦绕将它唤醒的语铃,一字一句,了然于心。
“起来了,小睡虫。”
“爸…爸爸?”
大家伙听见这熟悉的音,昏沉的意识立刻清醒,它狂喜的目光四处寻觅,终是找到了在它面前嘴角微扬的灰色身影,头上的一根血鬃光彩跃动,那是他夙夜思念的父亲啊!
“爸爸,真的是你么?我…我好想你!”
韶光倒逝,这一刻它再回童年,它不顾一切的冲上前去,怕一丝迟疑拥抱的就成幻影。
可是,当它稚嫩的还未长出的利爪在血狼的胸脯不停的摸索,一撮撮柔顺的毛在肉掌中游走,内心的惶恐也跟着磨灭殆尽。
血狼眼中的狠厉,这时却化作满目温柔。慈爱的眸中暖光乍现,哪有半点威风可言?就是一位不善表达却能为宝贝劈荆揽月的父亲罢了!
即便这感觉那样的真实,可失败还是将指爪伸向脸庞,可血狼却将厚实的掌紧握大家伙欲拉脸测梦的手,将其抛向空中,随后稳当的让它落在背脊上。
“爸爸答应咱家的小淘气,教调皮去抓鲤,走喽!小可爱!”
背上的大家伙,自血狼陨灭后,再无泪落。此刻,眼角却因湿润而视线朦胧,辨不清路景,却让得那似花的柔笑成了心铭。
路上阡陌交杂,花鲜草嫩,春色融融,梳柳青青,正是春景明媚时,欢喜满心父与子。
见得了梳洗长发的碧柳,便知已近河流。流水长衔落花,带它玩赏世间隅落,淙淙的春之欢歌又被溪水唱起,不知名的丽鸟受其邀请,也展开嘹亮的歌喉和鸣。这曲翡碧,无限生机,梵婀玲演奏的名曲也顿显逊色。
大家伙埋头将脸扑进父亲的脊毛,享受这一刻的无限暖意。血狼宽大的背脊,是它曾经温软的床,如今时隔一年,再次触及,依如往昔的舒适。
溪水载歌,蝶蜂载舞,它们陶醉在泄泄春景里,大家伙目光一直望着父亲,偶或眼珠转动略观绚景,也很快收回视线,它很怕,如此美好的时刻,转瞬便只是一场梦。
血狼展望了眼前江河,它的眸子涌动着狠戾,喷薄的杀气向着八方横冲直撞,将那些欲把失败当成午餐蠢蠢欲动的野兽震慑。
直至周围三里都没有异动,血狼那阴狠的目光刹那消逝,回首细瞧,才觉察自己的甜心正用那双蓝若蔚海的眸子死死盯着自己。
父亲那血色的眼睛盈满赞赏,用前肢那曾让多少猎物败灭化魂的厚大的肉掌抚摸它的小首,略显得意的道:
“好!不愧是血狼之子,有你爹当年的霸气!在捕猎时就该用这等眼神瞄准猎物,这才能让猎物崩溃,从而丧失了逃跑或是对抗的勇气,如此专注,也能做到一发必中,不给猎物丝毫逃遁的机会。”
失败眼中游走诧异,当自己用目光死死抓住血狼的身影时,父亲发现了,并未有丝毫怒火,还借此激励自己。想至此处,大家伙彻底释怀了,它将心房住着的恐惧与哀愁通通赶走,接纳了外头露宿的活泼欢快。
就算这是一场好梦,它也想一睡不醒,就这样在虚拟中沉醉,现实苦难颇多,唯梦中才好过。
再约河岸,重回少年。
大家伙抛却了所有防备,此刻,它天真一笑,冷漠触之惊逃,温柔遇其拥抱。血狼望见眼中的宠溺,身经百战常年兜鍪战躯竟毫无杀机。
“来,把我当成你的猎物,用方才的眼神紧盯着我。”
血狼笑道,脸上鏖战遗留的丑陋的疮口,也有关怀舞蹈。
“好,爸爸,不对,是猎物先生。”失败便用水灵的大眼瞄向面前的“猎物”,然而眼神的传递间,浓厚的爱向外四溢,只一眨眼,十里之内怠惰的冰露,沉闷的冷溪,都在冒着薄纱般的热气,好似四季皆春。
这样宛若亲昵的对视,没有持续一会儿,父子俩都欢笑了起来。
于是,这一天,血狼抛开狼群繁忙的管理,只为这位宝贝的欣喜。他带着大家伙河中抓鲤,也携它玩水休憩。
失败有些倦了,靠在血狼的怀里睡着,血狼面绽柔笑,轻吻大家伙的额间,将它小心翼翼放在脊梁上。
随后蛰伏的杀机和警惕翻涌,像一尊雕像,一步不离的守候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珍宝。
阳光脚步悄移,原本在黑岩的上头停留,转瞬便走到了岩脚。温和熨帖着万物,可时光依旧要邀请夜来主场。
正是临近昏黄,河畔的梨树,晚霞晕染成金色。此时梨花又迎春怒放,白了满处,装点全树。间或飘落的千瓣,也若仙女遗落人间的纱巾,正待着地,和软泥定下不离不弃的约定。
血狼眼中神采奕奕,失败随同紧紧相依。它只是满心欢喜的望着父亲沐着金光雄心顿起的刚强身影。太阳欲西沉,明日励根生。寓意希望的光线,被颓山逐渐湮没。
夜色已来,万物都借着晚风惋惜怨艾。当这些若有若无碎碎念念的哀语汇成言潮,乱了寂静,也为晚时凭添一抹灰色的沉闷。
黑暗从闪躲,到了主动出击。所有的暗质,从墨丛里,黝树下,暗岩中张牙舞爪的钻出,风这时刮的很急,也只是帮憋屈的晦暗宣泄无来由的愤恨罢了。
昔人曾言,滴水成河。今有天晚,点暗聚夜。
一切在夜的魔影下,都逐渐难辨其形,成了暗的牺牲品。风光多彩,也渐淡渐没,愀然无迹。
微光惨淡,失败快看不见血狼头顶巍然的那根血色长鬃,它只觉周围这一团团墨色的黑泥正不断的蚕食那点星芒,所有的旖旎,此刻也被同化成暗淡背景。
“宝贝,成长的秘诀,可知否?”
血狼目送夕阳离去,山峦那头,是温软床褥,等着倦懒的阳儿休憩,还是,另一个世界,正待温暖所及。
太阳总是倔强的,你尽可能的将光芒抹去,可就是不能阻止它明日升起。谁言它已经放弃,甘愿将金色的希望被阴霾遮蔽?
瞧!还有一丝光线,正巧投进了一位父亲因嗜战而鲜红的明眸。
借着一缕斜阳,视线尚还明朗。它读出了血狼眼中另一束比此芒更璀璨的光。虽然自己悟到了所谓“秘诀”,可那只是自己的见解,答案的曙光,依旧需要父亲为自己拨开灰惨迷茫。
“父亲,秘诀是…?”
血狼只是满目柔和的望着眼前这有着当年自己王者风范的硬汉,他似在感慨,又如叹欸。
“哎!儿子,你,长大了!”
失败只觉脑海生出前所未有的如此强烈的惶恐。脉搏波动着不安,呼吸缠绕着心房,这句话完音,最后的明亮也陷入了浓黑。它的眼眶竭力拉扯,几近撕裂,可再也无法见到,对自己倾尽世间温情的父亲,对狼群勇猛堪称无敌的统领。
它将咀嚼美肴的气力都用上,可任凭自己向前狂奔,亦或指爪挥舞,都再也无法触到,半根血狼的毛发。
它将鼻子强按在地上,努力嗅闻,恨不得将冰凉的气吸成虚空,可最终,鼻房饱受寒魔的肆虐,可那丝无法忘怀刻骨铭心的熟悉的气息,仿佛石沉大海,散入风中踪迹无觅。
耳际,回荡的,只是血狼消失前,那一声声“哎”的叹息。
大家伙只是后腿盘坐,前爪死死抓着软泥。它仰头悲鸣,散落的泪汇成一方清池。四周山野,只回荡着他的哀艾,仿佛这空间,唯剩自己。
悲鸣无间断的延续,它的身躯在快速的增长着,从弱不禁风,稚嫩柔弱的童年,长成谙熟世事,初历风霜的青年。
当一位哭啼的孩童,自己尝试着从跌倒的地方站起,擦去泪水,笑着前行,于是,它成熟了。
喉咙嘶哑,再也无法哀嚎了,泪泉干涸,再也无法痛哭了,七窍罢工,再也无法运作了,失败趴伏着,精疲力竭,它近乎对这无际的漆黑投降了。
远方,传来一声模糊的呢喃。
细语切切,点声朦朦。
不能动弹四肢疲乏的失败,勉强抬起低落的头,颓丧的两耳,迎声挺立。
显得茫远的轻语,似乎在时间流逝下愈加清晰。
意识负隅顽抗,和哀伤怠惰斗争不息,就在支撑不住时,侧耳捕捉的声音传入脑海,消用一霎,眼色的沉沦,心脏的无力,全都驱散无影。
“大家伙,别流泪了哦,我在这。”
天之东方,顿起霞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