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尽头,依旧是恒古不变的晨曦。
紫阳城,云中酒楼。
回到酒楼后,松便站在月儿所住的房间门外。
此时,月儿不知去向何方,留下的也只有她曾呆过的房间以及脑中关于她的一切。
云中酒楼后的马厩里,大黑牛嘴里嚼着白色牡丹,柳江儿与三千人用温水给它清洗了一番。
昨夜回到紫阳城,三千人双腿发软,毕竟走了七十余里地,中途未曾停过。
松虽说气海没有一丝灵力,可千年的时间早将他的身体变成了钢筋铁骨,区区七十余里路,对于他来说不过是饭后散步走远了一点而已。
柳江儿更不用说,一剑入永生境之后,已经可以踏空而行,缩地成寸,七十余里路在他眼里只是向前走了半步不到。
清晨,晨曦下的紫阳城已找不到一片雪花的存在。
此时,墨歌带着林帆、罗永星等洛羽书院学子站在云中酒楼外。
他们准备启程回龙都洛阳,此次前来,是为向松告别。
一直等到午时,松才从月儿曾住的房间门口转身向楼下走去。
云中酒楼外,松身后跟着柳江儿与三千人。
在松身前,是墨歌、林帆、罗永星等洛羽书院学子。
墨歌拱手行礼,说道:“此次一别,不知何时才能与先生相见。”
松道:“放心,不会太久,但也不会太短。”
墨歌知他话里意思,笑道:“墨歌未给先生的钱,再见之时,当一分不少。”
松道:“到时候你可别忘了利息。”
墨歌道:“先生有纸凭据,墨歌哪敢耍赖?”
松突然笑道:“那可不一定。”
墨歌也笑了起来,没有再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的意思,转移话题问道:“先生要去何处?”
松沉默了一会儿,回道:“准备回家乡天衢州看看。”
墨歌有些遗憾道:“道不同,无法与先生同行,实乃憾事。”
松道:“既然道不同,你们何时启程?”
墨歌抬头望了一眼天空,阳光刺眼,又低下了头,道:“既已见过先生,那便此时离开。先生,期待再见之日。”话落,便转身上马离开。
望着墨歌、林帆、罗永星等人离去的方向,三千人问道:“先生,我们何时启程?”
松做了墨歌离开之前做的动作,阳光刺眼,可松的眼睛却不惧它。
“午时已至,夜幕将来。”松回过身来,望着柳江儿与三千人,继续说道:“收拾一下行李,再过两个时辰,便是离开之时。”
说完,松便向云中酒楼里走去。
望着自家先生背影,柳江儿知道,知道他是去月儿房间,而两个时辰,是他想在房间里呆上两个时辰。
紫阳城北门外,一辆牛车不急不慢的走向天衢州方向。
柳江儿与三千人一左一右坐在牛车上,此时三千人的心情很复杂,明明从此刻开始,他便是自由之身,可心里却不知为何有着不舍。
而他自己也不明白,那丝不舍,是为了什么?
青檀亭院,离紫阳城有三里地,是紫阳城中富人所建,用途为远到而来的客人歇脚的十几座亭子。
明明紫阳城近在眼前,为何要在此歇脚?
原因只有一个,那便是此处山水之色,似神人所造,为秦国十二景之末。
此时,紧挨着古道的一座亭子里,无常酒楼老板常海正坐在里面。
当看到嚼着牡丹的大黑牛后,便起身走出亭子,或许是因为过度肥胖的原因,以至于他走起路来呼出的气很大。
他来到大黑牛身前,目光望着坐在车上的三千人,问道:“可愿意跟我回去?”
三千人望着那个养育了自己十三年的人,心中五味成杂,哪怕他曾断了自己修道一途的路,可自己却不怪他,因为当初若没有他,自己只怕不知道会被卖到何处?
“老爷,如今我已经不是无常赌坊的人了。”
常海笑了起来,是三千人从未见过笑,慈祥的笑,道:“你知道我膝下无子,也曾算过,此生无子之果,若你跟我回去,我带你入道,以后无常赌坊便是你的。”
三千人被震惊到,因为他想不明白,从小到大一直对他苛刻凶狠的老板,如今怎会对自己这般好?
下了牛车,三千人来到常海面前,拱手行礼,道:“老板好意,我心领了,既然决定跟随先生,便不会改变心意。”
常海深深地看了三千人一眼,道:“你天赋异禀,是万中无一的修道之人,曾有机会进入道院,却被我施了些手段,断了你修道之路,你可曾恨我?”
三千人望着常海,心中不由怀疑,眼前之人是他老板吗?
见三千人望着自己不说话,常海继续说道:“你可曾恨我?”
三千人脸上露出一抹微笑,道:“不曾恨过。”
常海问道:“为何不恨?”
三千人道:“我的命是老板给的,命都没了,修道修何?”
常海本想抬手拍一下三千人肩膀,可最终还是忍住了,道:“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三千人目光坚定道:“路已在脚下,我已开始前行,绝无后退之意。”
常海望着三千人的眼神里满是不舍,当得到三千人的最后回答,便从他身边走过,来到牛车的窗户旁。
“先生可休息了?”
“太多的事,太多的烦恼,哪有什么休息时间!”
“先生觉得我如何?”
坐在车内的松想了一会儿,回道:“是个不错的人。”
常海望着车窗,拱手行礼,又问道:“先生是个可以相信的人吗?”
松回道:“这取决于你,而不是我。”
常海从怀里取出一本书,道:“此书名”九奇”,为三千大道风水一道奇典,我将此书交由先生。”
松问道:“为何给我?”
常海不由朝三千人望了一眼,道:“我相信先生,定会将此书教授于三千人。”
松道:“为何不早这般对他好?”
常海道:“三千人这一生注定不凡,曾开天眼观他运数,前半生之运可谓逆天,可他后半生却太苦。”
松明白了他的意思,道:“先苦后甜。”
常海道:“先生不愧是先生。正如先生所言,先苦后甜。所以我断他修道之路,便是想让他受尽苦难,如此一来,他后半生才会有一个好的结局。”
松起身走出车外,下了牛车,看着胖如虎躯的常海拱手行礼,道:“我会与你一样,似他如己。”
常海将书交给了松,一辆马车停在他身后。
他望着呆站在大黑牛身前的三千人许久,都没等出一句话。
他笑了,像一个父亲望着自己即将远行的孩子一样笑了。
常海上了马车,速度急快的向紫阳城离去。
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三千人追了上去,可两者之间的距离却越来越远。
最后,三千人停了下来,目光望着紫阳城方向,他跪在古道上磕了一个头。
此时,他弄明白了自己内心深处的不舍便是那个当年买下自己的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