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从什么时候发现两个很亲近的人也可以有隔阂的呢,可能是他和他亲爱的姑娘一起散步,他看向她,她低头看手机,他以为她是矜持,事后才明白其实是和自己有隔阂,不知道说些什么,手机才变得在约会中那么重要。
也可能是自认为和自己很亲近的人,请他帮忙时对方眉间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情愿,虽然不说,但之间已有了一道亘河,陡峭残壁,步步难走,建立在隔阂之上。
等他醒来,躺在草药编席而成的垫子上,上一眼自己还处在亘河之边,下一眼睁开,自己全身缠满了绷带,各种药香在空气中凝合飘进他的眼睛,鼻腔,嘴巴,耳朵,全身各处正在呼吸的毛孔中。使他也清了一醒。
“喝点茶?”宿莽。一个身穿绿萝蔓色主打的汉服,两袖下摆,草药藤蔓缠绕衣腕之上。却带着金丝眼镜,一下子将人从古拉回今。简直是现代节奏古代生活的一个男人。一手拿着猫咖,一手端着普洱,走到迟暮边递给了他用彩琅小瓷杯盛着的普洱。
“哦..谢谢。”
“为什么还要回去呢,好不容易从那里出来的。”宿莽抿着猫咖,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极其平淡,丝毫不提那个男人在其中的参与。
“......”
迟迟等不到对方的回答,宿莽微微一笑,只好作罢。
“嗯...那你好好休息吧。”
门开门关,屋里的药香换了一种味道,飘着白芷,青菊,玫瑰的混合,还有点薰衣草。
真容易催眠人啊,迟暮心想。
混混沌沌之中,他感觉到有人进门了,走到他面前,黑压压的一片像遮住了太阳一般,可身体的疲惫与体能的修复使他睁不开眼。
那人纤手一抬,轻抚去迟暮眉间的微蹙,冷俊的五官在月光映衬下,怔怔的望着迟暮,就几秒。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一瞬间又没了影。
“看来还是不够听话啊...”
......
“你这又是何必。”
红芷白菊茶刚刚泡好,宿莽还未来得及抿上一口,只将飘在白瓷仙鹤杯口的芷叶菊花吹落到一边,无边就出现在了他面前。
高高的天台下,月亮又大又亮,月光凌冽地照着他背后的羽翼,居高临下的气场有着天生王者的气质。
不愧是天生的贵族,宿莽心想。
“茶,可还满意?”无边说着,走到他旁边的草椅上坐下,一双黑的羽翼就势张开铺在两边,好生一个惬意的姿势。
“你先把你那两个扑棱玩意儿收起来..”无边惬意地坐着换来的是宿莽的浑身一激灵,恨不得从天台上跳下去,尽管他也死不了。
谁让他天生对毛过敏呢。
那男子轻笑,还是照做了。
“你说你这又是何必,既然他又选择回去了干嘛还冷嘲热讽人家一番,又千里迢迢的来找我让我去救他,救完了还故作神秘,又非得半夜去看人家一眼,你的担心,那人可不知道一分。”
宿莽抿着茶,语重心长地说。
“不想他死。”他怔怔的望着太阳,轻描淡写的吐出一句云里雾里的话。
“但是,这次我不会主动带他离开了,在他未亲自向我开口请求之前,我会一直看着他战斗一次次在死亡的边缘将他救回,我只负责不让他死。”
月亮被遮住了,月光从雾中透过,七零八散的光线散向各个角落,透露这不死心。
果然,手握着生与死的权利,就可以做到一句话轻而易举的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但是,”宿莽将他的视线从月亮那收回,“你以为我们家的草药不值钱啊!”
你们的事你们自己解决,可我们草木纲内的草药都是几代人辛苦换来的,甚至还有老一辈完成“救死扶伤”的使命后化作树木生长,用自身灵质的结晶所结的果实,哪能轻而易举的因为他俩就挥霍无度。
想想就心疼,在喝口茶压压惊。
“我只会在他细胞快枯竭的时候请你帮忙。”那男子轻笑,眼尾微微眯起,听不出高兴,听不出愠言,多的只是冷淡,那冷淡将遮盖月亮的云层也赶走了。
身为一个连自己生死都无法掌握的男人,却总是用自己那脆弱的生命去顽强抵抗,在大部分人眼中,生是多么的难能可贵,情愿苟延残喘的活过余下的时光,这才是正确的选择。可他呢,一次又一次闯进阎王门,如果他觉得这就是生的意义的话,那就让他去做好了,如不如愿,可就由不得他决定了。
他这样想着,再次出现在两个星期后的斗兽竞技场上。
“欢迎前来光临的各界名流贵士们,时隔两周,今天再次给您带来视觉上的盛宴。由我们上次加冕的冠军--迟暮,对抗新白垩纪的天空霸主--风神翼龙。”
主持人在幕后今天的战斗,场内气氛一下子被点燃起来,众人早已欢呼不已。
“又能看待互相肆虐的场面,真是兴奋啊!”贵族A说。
“呵,区区一个下等人类,怎可能一再挑战成功自然的霸主,上次赢如果是靠着顽强地意志,那这次,只要翼龙轻轻松松地将他抓起一次,就足以让他粉身碎骨。”贵族B嘲讽道。
迟暮身着9号选手服,全身上下仍有不少地方缠着绷带,两个星期,别人捡回条命都心疼的要死,恐不得胆战心惊,以后要小心翼翼的过一辈子。
没人会是他,因此他只能成为他。
“什么?!看来我们的冠军还未从上次的伤势中恢复痊愈啊..是因为这个原因才选择了‘9’这个离神最近的数字嘛,是希望渴求神灵的庇护赐予他好运吗,”主持人在幕后继续解说,从他的言语中却听不出丝毫真诚的担忧。
“让我们拭目以待吧,看看在这个少年身上,还能发生哪些新的不可思议的事情!”
解说完毕,天空突然出现一个庞然大物,每盘旋一次,就要令斗兽竞技场狂风飞起,黑压压的一片像是下暴风雨的前兆。
三两下低飞,巨大的脚掌轻轻落地,带着王的孤傲,霸王的气势。长而尖的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若没有长年积累战斗的磨炼,是不会有那样的喙的。浑身上下不见一片光羽,本是光秃滑溜的身子清晰可见的有好几处伤痕,痢痂,那翅膀更是厉害,爪沿处的骨头粗壮无比,堆积起几层的厚茧密密蔓延,看来是茧子已和骨肉合为一体的生长了。
它眼睛往下,头却丝毫没有低下,用着王的蔑视细细打量着迟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