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绎楼深吸口气,努力将心里面的愤怒和锥痛压下,只轻声说道,“有什么事情,我们回家再说……”
话说完,他就要去拉姜弥的手。
姜弥却只是向后退。
她看着眼前的人,“你没有听懂我说的吗?我不想要跟你回去,不想。”
如此坚定的话,和眼神。
顾绎楼知道是今天晚上的事情。
他抿了一下嘴唇之后,说道,“我知道你现在心里面难过,今天晚上的事情我可以……”
“今天晚上什么事情?”姜弥看向他,说道。
他的眼睛,一点点的往下沉,“姜弥。”
姜弥垂下眼睛,“似乎什么事情也没有吧?我做这样的做决定,也不是今天晚上……一天而已了,你知道被稻草压死的骆驼吧?你以为真的压死骆驼的,是最后的那一根稻草吗?”
“不是的。”姜弥轻轻的笑了笑,说道,“不是那根稻草,所以……我们离婚吧,顾绎楼。”
这不是顾绎楼第一次听见她说要离婚。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听见她说的时候,顾绎楼心里面,有一种截然不同的心情。
和之前的……不太一样。
她那样坚定的眼神,和之前……完全不一样。
顾绎楼站在那里,双手慢慢的握紧了,“你觉得我会同意吗?”
“你就这么讨厌我是吗?”她看着他,认真的说道。
她的话,让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讨厌?
当然不是。
那几个字就在顾绎楼的喉咙间,却怎么也说不出。
他看着她,张了张口。
她却先说道,“你是有多么的讨厌我,才会想要……这样逼死我?”
逼死她……
他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过!
顾绎楼咬牙看着她,说道,“你是这样想的?我说了,今天晚上的事情就是一个……”
“够了!”
一道声音传来。
然后,他伸出手,将顾绎楼整个人,直接推开!
迟璞挡在姜弥的面前,沉着眼睛说道,“你到底想要怎么样?你难道看不出来吗?这段时间里面,姜弥一点也不开心!如果没有痛恨和厌恶,你现在就应该让她走!”
让她走……
顾绎楼看向她,“你也是这样想的?然后呢?跟我离婚之后呢?跟他走?!”
话说完,顾绎楼的眼睛定定的落在迟璞的身上,“你凭什么这样做?”
“就凭现在,姜弥想要跟着的人,是我!”迟璞的眼睛沉下。
顾绎楼却只冷笑了一声,“迟先生,你说这句话的时候,不觉得好笑吗?你之前是怎么说的?你说姜弥只是你的妹妹,现在在我的面前……”
他的话还没说完,眼睛看见的,是姜弥伸出手来,将迟璞的手,一把握住!
在看见这一幕的时候,顾绎楼眼睛里面所有的情绪,全部消失。
他缓缓的看向姜弥。
她说道,“对,我要跟他走。”
“所以,你想要跟我说什么?”他说道,“你们两人的关系从……”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二十年的感情,如果不是因为……因为我怕我的身体连累了迟璞哥哥,我肯定不会放弃他,但是现在,我的生命只剩下这短短的一段时间,我想要过的开心一点。”
姜弥的话,不是很直接。
但是却好像在很明显的说一件事情。
从一开始她想要选择的人就是迟璞,之所以没有这样做,是因为,她怕连累了迟璞。
所以,她只能选择了他。
也就是说,她从一开始爱着的人,就是迟璞么?
顾绎楼听着,轻轻的笑了起来。
他的手握着,额头上也是暴起的青筋!
他看着她,“你骗人!”
“我没有骗你。”姜弥看着他,“其实之前我说离婚,说想要成全你和莫向南,其实我就是想要你可以早点放过我,成全我和迟璞哥哥,但是你一直都不愿意,我也不是很确定迟璞哥哥的心,我怕我真的和你闹下去,你放我走之后,迟璞哥哥也不想要我的话,我会很麻烦。”
“但是现在,迟璞哥哥的心,我已经知道了。”话说完,姜弥笑了起来,说道,“而我的心,你也应该十分明白了。”
顾绎楼的手,慢慢松开了。
他看着她。
想要从她的眼睛里面看见一点点,哪怕一点点的不忍的情绪,还是其他。
但是,都没有。
那里,是那样的平静。
他想要将她的手抓住,但是在看见挡在她面前的男人时,动作又生生的停在了原地。
然后,他开始笑。
笑意,从他的嘴角一直蔓延到了眼角眉梢。
那样肆意张扬的笑。
姜弥只平静的看着。
然后,她听见了他的话,“想要离婚是吗?可以!我明天就找律师,请你到公司找我一趟!”
话说完,他转身就走,在走了两步之后,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看向她,“你一个人来!”
他终于走了。
姜弥的身体已经绷紧了站在那里,腰板挺直。
迟璞缓缓看向她,“你还好吗?”
“很好。”姜弥笑了笑,说道,“就是对不起,好像连累了你。”
迟璞摇头。
“我还是觉得有点累,想要再睡一下,可以吗?”
迟璞点点头。
姜弥将门关上。
迟璞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后,又想要进去看看,但是很快的,他发现门打不开了。
他想要往里面推,姜弥的声音却传来,“不要……再推了好吗?”
她的声音里面,带着明显的哭腔。
迟璞就知道,她刚刚做出来的平静和笑容,全部都是假的。
怎么可能是真的?
迟璞的手,慢慢的松开了。
将耳朵贴在门上的时候,还可以听见她的哭声,不断的从里面传来。
那样的哭声,带着明显的隐忍。
迟璞知道,她肯定是不想要让自己听见的。
所以,他也什么都没说,只慢慢的,在门外坐下,用这样的方式,守护她。
门内,姜弥紧紧的咬着自己的手臂,克制自己的哭声。
她已经尝到了血腥的味道,知道自己的手臂肯定已经皮开肉绽,但是,她一点也感觉不到疼。
真的……一点也不疼。
比起心上,一点也不。
她曾经以为,最痛的时候,是在她无数次发病觉得自己要死去的那个时候,但是现在姜弥才发现。
其实最痛的时候,是现在。
或许,还有将来。
……
顾绎楼直接回到了公司。
莫向南不在,倒是刘西子站在那里。
杨非看了看她,正想要对顾绎楼说什么的时候,顾绎楼却已经将手上的文件直接砸在了她的身上。
“从现在开始,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滚!”
刘西子的身体一震,然后,她慢慢的抬起头来看他,“顾先生……我跟着你五年了。”
“既然这样,你也应该知道,我不喜欢重复。”他看向她,说道,“也不要让我在港城看见你,滚出去!”
刘西子的眼睛顿时红了起来。
杨非知道顾绎楼现在正在气头上,拉着她就要走,刘西子却将他推开,说道,“为什么?为什么五年了,你连看都不看我一眼!?那个女人又凭什么?你凭什么这么对我!?你凭什么!?”
顾绎楼的眼睛微微眯起,说道,“你想知道?”
刘西子只咬牙看着他,“这五年的时间里面,我……我就好像影子一样跟在你的身边,你却从来不看我一眼!是我不够好看吗?是我不够优秀吗?!你说,我有哪一点比不上她!”
如果说,她和莫向南比,是因为她输在了时间的上面,是因为她遇见他的时间,比莫向南晚。
那么姜弥凭什么?!
她那样的女人,根本……根本不配!
顾绎楼轻轻的笑了起来。
看着他的笑容,刘西子的身体不由一震!
在还没有说什么的时候,他已经看着她,说道,“因为,你给她提鞋都不配!”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好像是什么一样,直接砸在了刘西子的心头上!
她整个人都楞在了原地。
她的身体在不断的颤抖着。
“你说……什么?”
杨非看不下去了,拉着她就走。
刘西子的声音还在不断的传来,“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顾绎楼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
杨非很快进来了。
看了看他之后,说道,“顾先生,律师的时间,需要约吗?”
听见这句哈,顾绎楼的眼睛立即睁开了。
那好像要杀人一样的目光,让杨非的身体不由震了一下!
“你也想要我们离婚?”
杨非先愣了一下,随即说道,“当然……不是这样,但是你不是和姜小姐说……”
“这件事情,我会处理,现在,莫向南在什么地方?”
……
莫向南在她之前的房间里面。
尽管这里被姜弥砸了一次,但是很快的,顾绎楼又将这里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
和之前,一模一样。
但是莫向南知道,不一样了。
他变了。
他已经变了!
就在莫向南这样想着的时候,开门的声音传来。
她就知道,他会来的。
并且可能比之前,更加恨他。
不过,没关系。
因为她知道,他和姜弥之间,也算是完了。
她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想要得到!
他在门口站定。
莫向南慢慢的转过头看他。
“出去。”他直接说道。
莫向南的身体一震,然后,她说道,“这里,是我的房间啊!”
“你不觉得你现在很脏么?”
脏……
说实话,在他来之前,莫向南设想过很多。
他会这自己说的话。
比这难听的还有。
但是莫向南从来都没有去想过,他会这样说自己。
她脸上的表情在变了变之后,这才说道,“是吗?那你呢?”
顾绎楼轻轻的笑了笑,“或许也是,但是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你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是你逼我的。而且,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还不是因为我爱你!”
“是么?”他嘴角的笑容越发深了起来,“你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你就不应该回来!”
莫向南的手紧紧的握着,“如果我不回来呢?如果我不回来的话,你会不会一直……一直爱着我?”
“不会。”他回答的干脆利落。
莫向南的手松开了,“为什么?因为姜弥?她有什么可以让你喜欢的?她根本不值得!”
“你不是更不值得?”他的眼睛里面,是一片的嘲讽。
莫向南的身体一震。
“我……如果当初不是因为……”
“没有如果。”他说道,“那个时候我就跟你说过了,我给你一条好路,你好好的离开,现在,你真的是不愿意好好的走路呢!”
“怎么,你想要我死吗?”莫向南冷笑了一声,说道。
顾绎楼缓缓看向她,说道,“死?不是太容易了吗?”
……
第二天,迟璞原本是想要送姜弥过去的,但是姜弥还是坚持自己过去。
她知道,好像顾绎楼这样挑剔的人,很有可能就因为她不是一个人过去的,出尔反尔。
姜弥到楼下的时候,杨非已经站在那里等着。
看见她,杨非立即上前来,“姜小姐。”
姜弥抿了抿嘴唇,点头。
她今天还特意上了妆,因为脸色实在太过于苍白,而来之前,她在迟璞的眼睛下面吃了药。
她让迟璞先去了机场,等到她这边结束,他们马上就走。
去什么地方……都好。
“姜小姐没发现,刘秘书已经不在了吗?”
听见他的话,姜弥不由愣了一下,眼睛看了看四周围,还真的没有发现刘西子。
“她……去什么地方了吗?”她只能顺着杨非的话说。
“她被辞退了。”
辞退……
姜弥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随机知道了他的意思。
她苦笑了一声,说道,“因为……她通知了不应该通知的我过去吗?”
她的声音很小,杨非却还是听见了,脸上的表情不由微微变了一下。
在过了一会儿后,他才说道,“不是这样。”
“姜小姐,其实昨天晚上餐厅里面的那个惊喜,是顾先生为你准备的。”
在听见他这句话的时候,姜弥的手骤然握紧了!
她猛地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人。
“你……说什么?”
“昨天晚上不应该出现在那里的人不是你,而是莫小姐,顾先生所有的一切,都是给你准备的。”
那个时候,电梯正好到了。
杨非站在门口,朝她笑了笑,“姜小姐,请。”
姜弥这才慢慢的,一步步的往里面走。
顾绎楼正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自己。
听见脚步声,他也没有回头看她。
姜弥看了一眼办公室,没有其他的人。
也就是说,没有律师。
姜弥咬了一下嘴唇,“律师还没来么?”
她的话,让顾绎楼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然后,他转身,“他不会来了。”
“你说……什么?”
他轻轻的笑了笑,说道,“我没有通知,自然不会来。”
姜弥的手紧紧的握了起来,“什么意思?你昨天不是说了吗!?”
“昨天晚上是这样说的,但是早上我起来,又后悔了。”
他说的理所当然。
姜弥看着,气的却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你在耍我吗?”
他在椅子上坐下,“如果你想要这样认为的话,也可以。”
姜弥从来都没有想过……他会这样回答。
过了一会儿后,她才点点头,“好,不离就不离,等到时间一到,我们之间的关系,也会自动解除。”
话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他的声音传来,“你就这样的肯定么?你以为到国外去就什么事情不会有了?我如果想要让迟璞低头的话,可能还不需要一通电话。”
姜弥的脚步顿时停在了原地。
她当然知道他话里面的意思。
他是想要……他们活不下去。
她慢慢的看向他。
“所以,最好还是你低头不压,你也不想要……”
“你这样,算是什么?”她直接说道。
顾绎楼的眼睛眯起。
“就算我走不了,就算我们维持这段婚姻,那又有什么意义?”
“有。”他看着她,定定的说道。
那样的目光,让姜弥的脸色不由变了一下。
然后,她向后退了一点。
他却开始朝她靠近。
姜弥的手紧紧的握起,然后,她看向他,“是因为身体吗?”
顾绎楼的动作停下,皱起眉头,“什么?”
姜弥深吸口气,“你之所以不想要放开我,是因为我的身体吗?它可以满足你是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我再给你,然后你放我走,好不好?”
顾绎楼定在那里没动。
姜弥已经抬手,开始解身上的扣子。
顾绎楼想也不想的上前,将她的手按住!
“你疯了是吗?”他的声音里面,是一片的咬牙切齿。
“除了它,我已经给不了你什么了。”她看向他,说道,“你也给不了我什么了,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就当做是可怜,就当做是最后的怜悯,你放我走吧!”
她的样子认真。
认真到……顾绎楼甚至不知道,怎么拒绝。
那样恳求的……想要离开。
顾绎楼的手紧紧的握起。
“你真的……找不到一个留下来的理由了,是吗?”
“是。”
“你有没有爱过我?”
突然的话,让姜弥不由愣了一下。
在过了好一会儿后,她才慢慢的说道,“我想,可能是爱过的,但是到了今天我才知道,我最爱的人是……”
“闭嘴!”他的声音突然沉了下来。
“刚刚,杨非都和你说过了吧?”他又说道,“昨天晚上原本……”
他突然不说了。
在对上姜弥的那瞬间,他突然明白了过来。
就算她知道了,也没有什么所谓了。
她已经……不在乎了。
昨天晚上的事情,不是导火线,而仅仅是,一个契机。
一个……可以让她离开他的契机。
顾绎楼笑,然后点头,“好。”
姜弥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已经迅速转身,将她吻住!
凶猛的吻,就好像要将她的皮肉都咬碎,吞进肚子里面一样。
他的手紧紧的扣着她的身体,让姜弥几乎喘不上气来。
她以为,他真的会做什么。
但是,只是一个吻。
在他放开她的时候,他将桌子上的东西甩在了她的面前。
“姜弥,我就成全你!但是,我也告诉你,签字离开之后,永远不要回到港城!也永远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否则,后果自负!”
姜弥慢慢蹲下来,将掉在地上的东西捡了起来。
“……好。”
……
姜弥出去的时候,杨非就在外面,看见姜弥直直往电梯走去的时候,他愣了一下,正想着要不要追上去的时候,却听见了办公室里面传来什么东西,被他砸在地上的声音!
在听见那声音的时候,杨非就知道。
他,放她走了。
姜弥低着头一路走出了公司,在拦了一辆出租车的时候,她直接说道,“去机场!”
司机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临开车之前,关心的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姜弥抬起头来,原本习惯性的,想要笑笑着说,没事。
但是这句话到了嘴边之前,她突然想起,面前的人是陌生人,她不需要……这样的伪装。
所以,她说道,“我想,应该是有事的。”
司机看着她那样苍白的样子,也同情的很,说道,“失恋了吧?没事的,你还年轻,以后遇见的人啊,多了去了,总会遇见不会让你伤心的人的。”
姜弥努力的笑,“是吗?我……会遇见吗?”
“那肯定了,而且那个时候,你再想起今天的事情时,你会觉得,其实今天这些事情啊,根本算不上什么,时间就是最大的医生。”
姜弥点点头,放在膝盖上的手,却紧紧的握了起来。
她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两年后,什么都不算了吧?”
两年后,她对他,什么也算不上了。
可能现在的他会为了她愤怒,不甘。
但是两年之后,她对他来说,不过是一捧黄土,什么……也不是。
姜弥转头,看向那座大厦,又或者,是看着大厦上面的那个人。
她嘴唇动了动,“再见了,顾绎楼,再也……不见了。”
姜弥闭上眼睛,眼泪也落了下来。
最后一次了,她以后……不会再哭了。
再也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