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绎楼赶到的时候,姜弥还是在手术室里面。
护士不断的进进出出,身上全部都是血,病危通知书顾绎楼都签了三份。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里面的人还是没有出来的意思,他的脸色越发难看。
“顾先生,找到莫小姐了。”
听见声音,他立即转过头,“人呢?”
“已经控制住了,要怎么处理?”
“报警。”顾绎楼毫不犹豫的说道。
艾米愣了一下,还想要说什么时,顾绎楼已经直接打断,说道,“这件事情就这样决定了,马上交给律师去办。”
顾绎楼的话说完,面前紧闭的手术门,总算打开。
他立即上前。
“病人的情况很严重,目前手术虽然成功,但是还是需要继续在icu观察,最好……”
医生的话说着,声音突然顿住了。
听着他的话,顾绎楼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最好什么?”顾绎楼的声音紧绷。
“最好心理准备。”
顾绎楼脸上所有的表情顿时消失。
……
警局。
莫向北坐在椅子上,眼睛垂下,在她的手上,是刚刚他们帮她戴上的手铐。
她的脸上很淡定。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一直平静的外面突然传来了动静,是几个人的脚步声。
莫向北立即抬起头来。
在发现并没有自己想要看见的那个人后,她的眼睛立即重新垂下。
“莫向北,目前受害人昏迷不醒,甚至连生命危险都还没有脱离,顾先生那边已经派了律师过来,想要和你洽谈。”
“我不见。”莫向北想也不想的说道。
“除了顾绎楼,我谁也不见。”她抬起头来,一字一顿的说道。
“莫小姐,你这样的话……恐怕有些棘手。”
“怎么?”莫向北冷笑了一声,“他不愿意来见我吗?不,他会来的,因为……”
“顾先生已经提出申请,要求,死刑。”
莫向北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脸上的表情在变了变之后,很快说道,“死刑?你在开玩笑吗?不可能,他不可能这么对我的,不可能!”
她站了起来,双手拍在桌子上,但是很快的,人就被他们直接按了下去。
莫向北的身体在不断的颤抖,“我要见到他,我现在就要见到他!一定是你们做的,一定是你们弄错了!他不可能这么对我的!他怎么舍得……”
怎么……舍得?
……
姜弥在重症病房里面躺了三天的时间,后来情况好转,被转入到了普通病房里面,只是,她始终都没有苏醒。
她就躺在床上,眼睛闭着,安静的样子就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样。
一开始,顾绎楼就守在她的病床前,不眠不休。
但是后面,她还是没有丝毫转醒的迹象,而且公司的事情也实在拖不得之后,他就让人将文件送到他这边来,还是寸步不离病房。
关于莫向北的宣判很快出来,没有死刑,却是比死刑更加折磨的无期徒刑。
莫向北提出了上诉,并且要求,见他一面。
艾米在将这件事情转达给顾绎楼的时候,那原本正提笔写着东西的人动作明显一顿,然后,他说道,“告诉她,我不可能见她的。”
“但是监狱说她在里面的情况并不好,甚至有几次想要……自杀。”
“那是她的事情。”
艾米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顾绎楼的眼睛缓缓的,落在了床上的人身上。
“她做的事情就算是死一百次,也不足惜。”
艾米咬了咬嘴唇,“还有,这是她从监狱里面委托出来,说要交给你的东西。”
那是一个信封,里面的东西应该是一张照片,艾米也不敢打开看。
顾绎楼的眼睛总算落在她的手上。
在盯着她手上的信封看了好一会儿后,他终于说道,“东西放下,你出去吧。”
“是。”艾米转身就要走,临走之前,眼睛还是看了一眼床上的人。
姜弥还是睡着,呼吸心跳稳定,只是无论怎么样,都睁不开眼睛一样。
艾米不知道她是不是可以听见外面的声音,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如果是这样的话,此时的她应该是感觉到幸福,还是痛苦?
艾米不知道,她不是姜弥,也无法揣测她的心理。
她推门出去,在刚刚要离开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在看见上面陌生的号码时,她的心头不由跳了一下,在过了好一会儿后,她才将电话接了起来,“喂?”
“是我。”
在听见对方熟悉的声音时,艾米差点直接尖叫了起来。
“你现在在什么地方!?你知道你走了之后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你怎么可以这么……”
“我知道,我现在……也回不去。”
杨非的话,让艾米的眼眶顿时红了起来,她握了握手,“顾先生现在还在四处寻找着你的下落,我知道他心里面肯定也是想要相信你的,所以你就什么都不要想了,直接回来吧!”
“怎么回去?”杨非轻轻的笑了一声,说道,“你觉得按照他的性格,他会放过我吗?!”
“既然知道,你当初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不让里面的人听见声音,艾米已经尽量控制了,但是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的声音还是不由提高了好几个的分贝。
杨非听着,轻轻的笑了一声,“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已经不重要了,我今天给你打这个电话,除了要告诉你我一切都好之外,还想要跟你说一句话。”
“……什么?”
“保重。”
话说完,那边的人已经直接将电话挂断。
艾米听着,脸色不由变了变,直到电话那边的忙音不断的传来时,她这才好像刚刚反应过来一样,立即将电话回拨了过去。
那边已经显示空号。
“混蛋,混蛋!”
她喊了几声,整个人却差点直接瘫坐在地上。
她闭上眼睛,眼泪不断的掉了下来。
而此时,顾绎楼的眼睛正定定的看着手上的照片。
那是多少年前的照片了?
顾绎楼甚至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照片上的三个人,脸上都是稚嫩,他,莫向南,还有莫向北。
莫向北脸上的笑容最为灿烂,莫向南则是微微扬起嘴角,他的脸上倒是没有什么表情,看着镜头的眼神却认真的很。
那个时候,他们谁也没有想到今天。
顾绎楼闭了一下眼睛,站了起来。
就在他开门出去的那一瞬间,躺在床上原本不动的人,手指突然微微的,动了一下。
……
就在莫向北入狱将近一个月之后,她终于见到了顾绎楼。
还是,在她给顾绎楼送了那一张照片之后。
莫向北也曾经想过,总有一天莫向南的身影会在他的心里面淡去的,人总不能靠着回忆过一辈子,而那个时候,她会在他的心上,烙上属于她的印记。
她真的以为,那个男人会属于自己的。
但是不管自己做什么,就算自己使出了浑身解数,还是没有办法,将姜弥从他的心里面,赶出去。
但是不管怎么样,现在她至少,将姜弥赶出了他的世界。
他们,永远也不可能在一起了!
只要想到这里,莫向北就觉得,自己做什么都值得!
顾绎楼进来的时候,莫向北可以明显的感觉到,他的样子憔悴了不少。
心里面有些窃喜,但是同时的,又有些难过。
她顿了顿,说道,“我还以为你真的永远不会来见我了。”
他坐在她的对面,没有说话。
莫向北深吸口气,继续说道,“所以说其实你心里面……”
“姜弥到现在都还没有醒。”他将她的话打断。
突然的话,让莫向北不由愣了一下,在过了好一会儿后,她才说道,“我知道。”
“这段时间,你过的如何?”他低头笑了一声,说道。
说实在的,莫向北不知道,他的这个笑容,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一直都想要见你,我知道过去的时间里面,我们有太多的误会,只要你给我时间的话,我一定可以……”
莫向北的话说着,伸出手来,想要将他的手握住,顾绎楼却一把将她的手甩开!
在他重新抬起头看她的时候,莫向北总算看清楚了,他眼睛里面那样明显的……恨意。
那恨意,就好像是一把把的利刃,直接刺入了莫向北的胸膛。
尽管在这之前,莫向北已经预料到了,但是在真的看见他这样子的时候,她还是觉得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好像僵在了原地一样。
过了很久后,她才说道,“所以说,警察和律师说的没错是吗?你真的……想要我死?”
“在你的车子冲上去之前,姜弥已经怀孕了。”他就好像没有听见她的话一样,自顾自的说道,“她有多么喜欢孩子你是知道的,如果不是因为喜欢的话,那个时候她不会拼命的将顾暖生下来,在你怀孕的时候,她也不会这么帮你。”
“但是因为你,我们的孩子没有了,现在,她还在医院里面,昏迷不醒,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你觉得,你不应该死吗?”
他的话,让莫向北的手立即握了起来!
她咬牙说道,“不,不是因为我!是因为你!顾绎楼,如果不是因为你……如果不是因为你的话,我根本就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是你逼我这么做的!我这么爱你,你却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是你,连怜悯都不愿意给我!”
顾绎楼没说话了,眼睛只看着她。
莫向北轻轻的笑了一声,“从前我的姐姐,现在是姜弥。凭什么?凭什么她们就可以?我有什么地方比不上她们吗?我到底是哪里不好?!”
顾绎楼又笑了起来。
莫向北恶狠狠的看向他,“你笑什么?这么可笑吗?我在你的眼睛里面,就这样的可笑是吗?!”
“对,很可笑。”他平静的看着她,说道,“你不是只想要见我最后一面吗?现在如愿了,就这样吧!你放心,我不要你的死刑了,还是无期徒刑好,你就应该用一辈子,来为你所做的事情赎罪!”
话说完,他转身就走。
莫向北的手紧抓着栏杆,“你说什么?顾绎楼你给我回来!我的话还没说完,你给我回来!”
他没有转身,甚至连回头看她一眼都没有。
莫向北整个人都跌坐在了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这么对我?我做错了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
从监狱离开之后,顾绎楼立即去了医院。
还没到病房的时候,他就看见了聚集在门口的人。
在看见眼前的这一幕时,他的瞳孔不由微微缩了一下,正要上前的时候,却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我要找迟璞哥哥。”
他的脚步生生的停在了原地。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出现幻觉了。
太期望她醒过来,以至于自己,都有幻觉了。
很快的,医生从里面出来,在看见他的时候,立即开心的上前,“恭喜你了顾先生,姜小姐醒了!”
醒了?
真的醒了?
顾绎楼直接冲了进去!
在看见那坐在床上的人时,他的脚步又生生的,停在了原地。
他的手紧紧的握了握,反复的调整了自己的心跳,呼吸之后,这才小心翼翼的说道,“姜弥?”
听见声音,那原本坐在床上的人立即转过头来,眼睛在他的身上看了一圈之后,却是说道,“你是谁?”
你、是、谁。
这三个字,在顾绎楼的脑海中反反复复啊响了好几次之后,他才好像刚刚反应过来一样,一步上前!
“你说什么?你……不记得我了?”
他的声音嘶哑,通红的眼睛更是直盯盯的看着她,姜弥的脸上似乎有些胆怯,立即向后退了一点。
“你……不要过来。”
她眼睛里面是明明确确的,恐惧。
那眸光就好像是什么一样,刺痛了顾绎楼的胸口。
他突然笑了起来,“你怎么会将我忘了?姜弥,你怎么可能……”
“我要找迟璞哥哥,我要出院。”
话说完,她转身就要下床,顾绎楼伸出手来,将她的去路挡住!
“你干什么?你让开!”她的眼睛里面,是明显的嗔怒。
“你……现在还没有好,不能出院。”
许多话堵在了顾绎楼的喉咙间,到了嘴上说出来的,却只有这么一句。
姜弥皱眉看了他很久后,说道,“这位先生,我很谢谢你帮我,但是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母亲现在肯定又在想尽办法给我凑医药费了,我不能在这里耗下去,所以,请你让开。”
姜弥的样子很认真,眉头皱起。
那样子,让顾绎楼原本挡着她的手,慢慢的放了下来。
“你刚刚……说什么?”
“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谢谢你的关心,但是我现在真的得走了,超过十二点的话,又要多计算一天的房费了。”
话说完,她将顾绎楼推开,转身就要走的时候,一道声音传来,“姜弥。”
顾绎楼立即转头,迟璞正好走了进来。
姜弥立即上前,亲昵的将他的手握住,“迟璞哥哥,我已经没有事情了,你帮我跟医生说一声,让我出院好不好?”
迟璞有些惊疑不定的看了看顾绎楼,眼睛很快落在了姜弥的身上,“但是你的病……”
“我真的没事了,从刚刚我就没有看见母亲,她一定是偷偷跑出去打工了对不对?她的身体也不好,为什么总是这样的不听话呢?”
姜弥的话,让迟璞脸上的表情骤然变了。
他再看向顾绎楼,后者的脸上,也是一片凝重。
姜弥原本是想要往前面走的,但是很快的,她发现了迟璞脸上的表情,她有些奇怪的说道,“你怎么了?不过,你身上的衣服是从哪里来的?”
“姜弥,你忘了吗?你……”
“你母亲不是去打工了。”顾绎楼将迟璞的话直接打断,上前说道,“她只是累了,我让她回去休息。刚刚没来得及自我介绍,我是顾绎楼。”
话说完,他就好像第一次和姜弥见面一样,朝她伸出手来。
姜弥皱眉看了看他,“你认识我的母亲?”
“是这样的,我从别人那里知道了你们的事情,对于你和你母亲的处境也十分的清楚,所以,我想要帮你们,这一次的医药费,我都会帮你们出,所以现在,你可以安心的养病了。”
顾绎楼说的很诚恳。
姜弥听着,眉头却还是紧皱。
她有些怀疑的看了看面前的人,“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顾先生是我认识的一个朋友。”
既然顾绎楼已经这样说了,迟璞立即顺着他的话说道,“他有一个很了不起的公司,也有一个慈善机构,这一次的事情,也是一个善举。”
姜弥想了想,觉得就算眼前的男人奇怪,但是迟璞应该不会欺骗自己的。
想到这里,她朝面前的人鞠了鞠躬,“那么,谢谢你了,但是我没有事情了,还是先出院……”
“既然给你安排了病房,你就好好的休息,不要想那么多!”顾绎楼直接说道,也不等姜弥回答,直接拉着迟璞就走。
迟璞朝姜弥一笑,“你先休息,我们出去谈点事情。”
……
“怎么回事!?姜弥她这是怎么了?”
刚刚出病房,迟璞就直接说道,他将顾绎楼的手一把甩开,“为什么每一次都要出状况,顾绎楼,你……”
“这样,也挺好的。”
顾绎楼突然的话,让迟璞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在过了好一会儿后,他才说道,“你说什么?”
“你难道没有发现吗?她忘了,忘了她母亲过世后的一切的事情,也就是说,她的记忆停留在了,她心里面最美好的地方。”
“我当然知道!但是你刚刚说什么?也挺好?”
“难道不是么?”他轻轻的笑了一声,说道,“是因为痛苦,所以她才会忘了,那么现在,她就是快乐的,难道,不好么?”
不好吗?
迟璞也在心里面问自己。
似乎真的,没有什么不好的。
因为从她母亲走后,姜弥的生活似乎再也和平稳划不上等号,好几次都是生死边缘,而面前的这个男人……
迟璞正在想着的时候,手机响了。
看着上面的来电显示,他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顾绎楼将他的动作看在了眼睛里面,说道,“就这样吧,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她现在都已经忘记你了不是吗?”迟璞很快转过头来,皱起眉头说道。
他的脚步不停,“那就重新认识好了。”
重新认识……
听着这句话,迟璞脸上的表情不由微微一变。
而那个时候,来电也已经戛然而止。
他垂下眼睛,正犹豫着要不要回拨过去的时候,她再一次打了过来。
手扣着手机,上面的关节都已经苍白了之后,他才好像终于反应过来一样,将电话接了起来。
“什么事情?”他的声音冷漠到了极点。
“你……你母亲过世了。”她的声音嘶哑低沉。
迟璞心里面原本紧绷着的弦在那瞬间,直接断了。
……
顾绎楼重新进去的时候,医生已经帮姜弥做好了检查。
她躺在床上,眉头皱起。
看见顾绎楼进来之后,她立即说道,“先生,为什么我的头会受伤?我怎么一点也记不起来了?我不是因为心脏病吗?”
“你……发生了车祸。”
“车祸?但是我……为什么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姜弥抱着自己的脑袋,“而且我觉得头好疼,总觉得好像……我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
顾绎楼立即将她的手握住,“不用刻意的去想,你有什么想要知道的,就可以直接问我,我知道。”
“你?你不只是帮我和妈妈付医药费而已吗?”
“你忘了,迟璞刚刚说了,我还是他的朋友。”
“哦对,但是我之前好像从来都没有看见过你啊,你说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顾绎楼。”
“顾绎楼……”姜弥轻声重复了一下这句话,“我怎么觉得我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见过这个名字?”
顿了顿后,姜弥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啊了一声,说道,“我知道了,我有个学长,也是叫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