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贺凯臣一手托腮,另一只手盯着自己手机上的信息出神。“你...还好么?”赵黛墨给贺凯臣沏了壶茶放在办公桌上。“我很好,谢谢。”我去楼下送材料,有事给我打电话。“去吧。”赵黛墨送了材料回到办公室,看见男人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坐着,面前的茶没有动过。
“我给你泡杯咖啡吧。”“为什么这么对我。”“恩?”女人停下手上的动作,看着男人。贺凯臣像是在自言自语。“从小到大,我亲眼看过那么多背叛。父母算计,姐弟反目,夫妻成仇,手足相残...我原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可我为什么今天看见周叔叔那副嘴脸,心里还是会难过。”
赵黛墨走上前,想要安慰,却不知该怎么开口。他们这些人天生拥有着自己一辈子也不敢想的资源和平台,同时也不得不背负常人无法想象的责任和痛苦。她不开心了可以随时辞职,可他不行。即使再厌倦,也要撑下去;即使再孤独,也只能一个人扛。
想到这里,赵黛墨觉得自己早上说的话确实重了些。她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只因为孟芳的几句话就要离开贺凯臣。她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和那些落井下石趁火打劫的人一样了。
“对不起啊。”“不用对不起。把你拉进这个烂摊子,是我的错。”男人声音很轻,带着疲惫和失落。“中午,我...请你吃饭吧。”“我没胃口,想睡一会儿。”男人从老板椅上站起来,脱了外套丢到椅背上,穿着鞋就往沙发上一倒,闭上眼睛不再说话。“那我给你打包回来吧。炒饭可以么?”“不用了,谢谢你。”
赵黛墨去食堂随便吃了一口,上楼的时候打包了一盒炒饭和一碗排骨汤。回到办公室,贺凯臣还躺在沙发上,呼吸沉重,看样子已经睡熟。赵黛墨将饭放在茶几上,又拿了外套盖在男人身上,自己则趴在桌子前,昏昏欲睡。
手机铃声炸响,赵黛墨被惊得坐起。来电显示的号码她记得,是张明轩。赵黛墨下意识向沙发上望去,男人还在睡,只不过呼吸声比先前更沉重。她蹑手蹑脚来到男人身边,看见男人满头大汗躺在沙发上,双目紧闭,一副难受的样子。
“贺总...”女人轻轻用指尖戳戳男人的手,觉得那只手温度很高。她试探着将手覆在男人额前——烫得厉害。一定是着凉了。
“贺总...贺凯臣...你没事吧?”男人双唇微张,嘴唇苍白干涩。“起来吃点东西吧。”女人晃晃男人肩膀。“滚开!我不需要你。”男人语气强硬地抓住了女人的手,眼角却渗出晶莹的泪水。“我不用...不用你可怜...”赵黛墨于心不忍,轻轻为男人拭去泪水。她轻叹一声,掏出手机,让宣传部推掉贺凯臣下午的两个采访。他烧成这样,需要好好休息。赵黛墨关上办公室门,下楼为贺凯臣买药。
贺凯臣的手机响了几声,男人挣扎着按下接听键。“张处,有什么事么?”“你这声音...不舒服么?”“没有,刚睡醒。”“晚上有时间么?聊聊。”“我最近时间安排的比较满...”“不是工作的事,是有关赵黛墨的。”贺凯臣从沙发上坐起,后背贴着沙发靠背,艰难地喘息着。“你要找赵黛墨,直接打她电话,不用通过我。”“我想找的人是你,贺总。”贺凯臣皱起眉头:“找我?啊...是因为那些报道吧...媒体的话不能信。”“媒体的话不能尽信,但也不能全然不信。”
张明轩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贺凯臣看了一眼晚上的表:“我下午有两个采访,晚上还有私事,还有大概一个小时的空档,你方便的话,可以来办公室找我。”“好,那一会儿见。”放下电话,贺凯臣只觉浑身酸软,索性倒回沙发继续睡。
赵黛墨提着一塑料袋退烧药和感冒冲剂回到办公室,发现贺凯臣还在睡。她将塑料袋搁在茶几上,去茶水间倒了一杯白开水放在桌上,俯身摸摸男人的额头,更烫了。“贺凯臣你醒醒,再这么烧下去你会出事的...你醒醒...”女人用手轻拍男人滚烫的双颊。
贺凯臣其实已经被她弄醒了,只是眼皮实在是沉重,他懒得动弹,索性装睡,任凭女人解开自己衬衫,往腋下塞了温度计,又在自己额头上放了冰袋。“烧成这样...醒来怕是要变成傻子了。不行...”女人冲了一杯感冒灵颗粒,苦味瞬间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贺凯臣!你再不起来我只好嘴对嘴强灌进去了啊!”男人仍旧纹丝不动。赵黛墨想起小时候看过倚天屠龙记张翠山用秸秆喂药的桥段,找了一根吸管插进杯子。“烧成这样,大概怎么喝的药自己也不记得了吧...”
赵黛墨顾不得那么多,喝了一口感冒灵含在嘴里,掰开男人嘴巴,将吸管另一头塞进去。然后俯身,轻轻将嘴对准吸管的另一端,深吸一口气,将药液缓缓送进男人嘴里。
贺凯臣正睡得迷糊,忽然嘴里一苦,喉头一动,温热的药液便滑入喉咙。药很苦,男人不禁皱起眉头。他还没反应过来,又一口药液顺着吸管流进嘴里。贺凯臣强忍着苦涩咽下去,呛得使劲咳嗽起来。赵黛墨赶紧将他扶起,轻拍着男人的背。
“好点没?”贺凯臣伸手取下头上的冰袋:“你给我喝的什么药?这么苦,你是打算毒杀亲老板么...”“苦么?我觉得还好啊。”赵黛墨用喝了一口药,一脸无辜。
“你喝药还用吸管么?”“不是我喝,是你喝。”“我喝药也不用吸管。”“你睡的那么死,叫也叫不起来,只能这么喂。”男人从女人手里抢了吸管捏在手里,吸管一端还粘着女人的口红。贺凯臣也没擦,直接含住吸管,将剩下的药吸了个精光。
“当年殷素素喂张五侠的药肯定没有这个苦。这谁能咽下去?”“嫌苦你别喝啊。”“权当提神。”男人将杯子放到茶几上,抹了把嘴,脸色稍微恢复了些。“谢了。”“我是你秘书,跟我不用客气。”“是么?那我就...不客气了。”男人凑近女人的脸,假装要亲下去。女人被吓了一跳,下意识闭上眼睛。
与此同时,门口响起短促的敲门声。赵黛墨睁开眼睛,看见贺凯臣的嘴唇停在离自己很近的位置,并没有亲下去。女人羞涩地推开男人:“我去开门。”贺凯臣坐在沙发上,低头扣好衬衫扣子。
“不好意思,贺总他...”赵黛墨的话说到一半就卡住了。门外站着的,竟然是张明轩。张明轩看见赵黛墨,强忍着想要伸手将对方搂住的冲动。赵黛墨呆呆站在原地,心跳快得就要跳出嗓子眼。“我约了贺总,聊点私事。”男人看出女人眼里的惶恐,轻笑道。赵黛墨后退一步,让出一条路。
张明轩一走进贺凯臣办公室便闻到一股药味。“贺总,这是感冒了么?”“抱歉,刚吃完药。这几天出差,还没倒完时差。”贺凯臣从沙发上站起来,伸出手握了握张明轩的手。
赵黛墨收拾了茶几上的狼藉,给张明轩倒了杯茶,又给贺凯臣倒了一杯水。“贺总,先把药吃了吧。”贺凯臣应承道:“药一会儿吃。赵秘书,你先去忙你的,我和张处有事要谈。”“好。”赵黛墨有些疑惑,还是退出了办公室。
门重新关上。贺凯臣掰开一板退烧药,挤了两粒在手上,就着白开水送进嘴里。“赵秘书对你,还真是上心。”男人的话里全是醋意。贺凯臣笑笑:“这世上,没有钱买不到的人心,尤其是女人的心。”“据我所知,贺总不是仗着自己有钱就私生活混乱的男人呢。”
“我这个人有洁癖,不喜欢碰不干净的东西。”贺凯臣正色看着男人。“贺总的意思是,干净的东西,你不止要碰,还要据为己有么?”张明轩脸上挂着标准的四大行白领精英的笑容,这只有从小浸淫政界圈子的人才有的礼貌而高傲的微笑,贺凯臣再熟悉不过。
“干净的东西,谁不想霸占?”贺凯臣也露出贵公子的迷人微笑。他心知,自己和张明轩是一类人。“既然想霸占,至少得保护好她。”“先放手的人,有资格说我么?”贺凯臣收起笑容,盯着张明轩的眼睛。
“先放手的人是她。”张明轩苦笑。“所以你回国了?”“是啊。不想留遗憾,至少把话说清楚。”“要说你直接跟她说。至于接不接受,那是她的事。”“我原本以为,贺总是个负责的人。不知道这次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张明轩话锋一转。“查到那个人,撤报道,买照片,必要的时候考虑起诉。”张明轩听后噗嗤一声笑了。贺凯臣问:“你笑什么?”“还真是负责呢,只对你自己。”
“我的人,我自己保护。现在赵黛墨还是我的秘书,我怎么做,好像轮不到别人评价。”“你的人...看来你们还真的是关系匪浅。”“张处,我对赵黛墨如何,是我的事。你要追她,是你的事。如果她对你还有感情,我祝福;如果她不想回头,你说什么都没用。”
“那就,公平竞争吧。”张明轩笑道。“你我之间,不存在竞争,当然也没有公平可言。”贺凯臣看了眼表,站起身道:“抱歉,我还有约。”张明轩也站起来,笑容依高傲而疏远:“贺总这么自信,小心伤风感冒。”“谢谢关心,我恢复能力强。”“我们来日方长。”“奉陪到底。”
走到门口,张明轩忽然停下脚步,背对着贺凯臣道:“下周香港的路演,我很期待与贺总同台点评。”“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