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布坐在长满草的山顶上，下了一盘棋。它让生活变得更加轻松。当她下棋的时候，她可以忘记生活。她可以忘记痛苦。
她在棋盘上移动棋子，停下来，考虑，移动，后退，继续。这是一种策略和洞察力的舞蹈，她很久以前就学会了这些步骤。但是国际象棋总是千变万化，每场对战都是不一样的。这就是为什么她会沉浸其中。
然而，伊布做的不仅仅是计算。国际象棋棋手与对手下棋，除非是电脑，否则他们会读取对方棋手的思路，并与对方跳舞。心理战是国际象棋的一部分，就像那些基本步骤一样。但是伊布从来没有和坐在她对面的那个人对战过。
她抬头看着兵。他盯着棋盘，考虑着下一步棋。他有点不对劲。不仅仅是因为他有名字。伊布不了解巨蚁族，但她了解国际象棋棋手。他和那些人不一样。
他太优秀了。
“我还是不明白。等级从何而来？为什么人们会有这些东西？为什么人们只有在睡觉的时候才升级呢？”
“我不认识伊布·格里芬。这些都是世界的奥秘。他们就是他们，是吗？”
狄克娜在草地上挪了挪位置。她和维多利亚一起坐在观察巨蚁族工蚁的圈子里，但是明显地与它们分开了。她很平静，至少在她看伊布挑战兵的时候是这样的，但是维多利亚一直紧张地环顾着周围沉默的工蚁。
“好吧。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我们不对所有东西进行升级呢？比如……散步。有[散步者]的职业吗？”
狄克娜摇了摇头。
“散步是我们做的事情，而不是我们生活的目的，对吗？只有我们的目标和梦想才会成为职业。”
“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可以找到一份吃饭的工作，对吧？”
“你是说[美食家]？我听说一些富有的商人和贵族从事这种职业。”
“好吧，我想我明白了。但人们可以有多种职业，对吧？”
维多利亚点点头。显然，她是职业方面的专家。可能是因为她是个接待员。伊布皱了皱眉头，看着一个骑士，差点就掉进兵设下的圈套里。他是怎么变得这么好的？
“从理论上讲，你想干多少职业都可以。但是实际上，即使是大多数冒险家也只有三、四个职业，最多。这是因为即使你符合条件，你也不仅仅是得到了一份工作。它必须成为你生活的一部分。”
“哦，我明白了。”
维多利亚停顿了一下。当她坐着时，她的尾巴卷曲着，爪子礼貌地折迭在膝盖上。伊布注意到，龙人的尾巴表情丰富，而它们的面孔什么也说明不了。另一方面，狄克娜有一张完美的扑克脸，她的尾巴根本不够长，不足以泄露任何东西。
“伊布，你小时候没人告诉过你吗？我是说，每个人都知道这些东西。这是最基本的。”
“甚至是巨蚁族？甚至是工蚁？”
兵从棋盘上抬起头。
“是的，伊布·格里芬。我们在第一次孵化的时候就学会了这些东西。所有工蚁都知道升级，但我们很少知道。”
“为什么？我这个月升了10个……是的，10个等级。”
狄克娜和维多利亚交换了一下眼神。甚至工蚁也在座位上互相抖动着触角。
“你说真的？”
伊布抬起头来，看见维多利亚正瞪着她。
“什么？我只升了10级，是不是太少了？”
“它是——但是——我的意思是，它是——但是没有人升级得那么快！伊布，通常人们在升级到10级之前必须跟着别人学习好几年。大多数孩子——我们这个年龄段的大多数人现在在他们所选择的职业中几乎没有升级到12。”
“真的吗？这看起来太……低了。”
同样，伊布觉得她是这个团队中唯一这么想的人。
“嗯，等级100是最高的，对吧？这难道不意味着大多数人会在死之前升级到……我不知道，升级到60或更高？”
维多利亚大笑起来——她的笑容更是难以置信，而不是礼貌。
“你在开玩笑，对吧？”
伊布耸耸肩。她移动了另一个兵，吃了一个象。然后她意识到这是另一个陷阱。她将失去她的另一个骑士。
“我说错了吗？”
狄克娜点点头。
“我认识很多老人。他们都在二十多岁或者三十多岁的时候开始升级了，对吧？没有一个等级到40以上。甚至很少有人能达到他们的第三十次升级。如果我必须说出那些升级到50以上的，那么每个大陆只会有几个，对吗？”
“比如说，有人升级了70以上……？”
维多利亚看着狄克娜，狼人耸耸肩。
“我想我不知道还有谁活着，从事任何职业。我听过一些关于战士升级的传说，但那些都是古老的故事。你知道，就是那种一个英雄单枪匹马打败军队，或者单枪匹马杀死海德拉斯和克丽丝肯斯的那种。人们就是不会升级到那么高。”
伊布点点头。
“好吧。我想我懂了。所以人们会升级，但不是那么高。你可以有多个职业，但你必须从一开始就升级那个职业，对吧？”
维多利亚点点头。这是一个不同于伊布的点头。她的脖子更长，所以看起来更像是长波波头，而不是伊布习惯的短波波头。
“对。如果你是像卡洛斯那样的[矛手]，然后你拿起一把剑开始使用它，你很可能会得到[战士]职业，直到你升级到足够高的级别，拥有足够的技能来从事[剑士]职业或[决斗者]职业或类似的职业。”
“这么说职业会换名字？”
“你确定没人跟你说过这件事吗？”
“罗诺向我解释了一些。”
“哦。嗯。哦，我——哦，是的，职业变了。这通常只是在名字上表示你更专业或者你升级了。例如，[战术家]可以成为[领袖]或[将军]，或者根据自己的技能保持不变。”
“那么，技能决定职业？但不是每个人升级后都能获得同样的技能吗？”
“不，他们不会。”
狄克娜盯着伊布。她皱起眉头，两眼眯成一条缝。伊布没有提前知道这些事。当她下棋时，她能看到比人们想象的更多的东西，而且她学到的东西比她表现出来的要多。但是现在呢？没关系。
“每个人升级后都会获得不同的技能。通常，它们是一样的，但是有些人在不同的时间得到它们，或者在技能上得到不同的变化……这是需要。需求和欲望决定了我们能获得什么技能。”
“我们所做的，对吗？这决定了我们的职业，这决定了我们的升级对我们的影响，以及我们的职业是否会改变。”
维多利亚看起来松了一口气，伊布终于明白了。
“没错。”
伊布看着兵，他和所有的工蚁都在死死地盯着棋盘。
“工蚁会升很多级吗？你们这些家伙一直在工作，所以你们有很多工作，对吧？”
他停顿了一下，伊布注意到一些奇怪的事情。所有的工蚁都集中在棋盘上。但是当兵移动一枚棋子时，他们突然看向她，或者其他地方。但是每当她移动一枚棋子时，他们立刻又把注意力集中在棋盘上，而排除了其他的一切。
“我们几乎不会升级，伊布。我自己是等级2[屠夫]和等级1[木匠]。”
“什么？是因为你年轻还是什么？”
“我的寿命是工蚁平均寿命的一半以上。工蚁不经常升级。有些根本不升级。”
伊布转身坐在她的草地上，看着维多利亚和狄克娜。龙人惊奇地伸出舌头。
“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但这并不意外，不是吗？升级来自于学习和考验。没有这样的事情，就没有经验。对于一个做同样事情而不做改变的人来说，他们不会升级。”
“伊布，这可能就是你为什么升级得这么快的原因。自己开一家小旅馆——这比仅仅在一家旅馆工作或接管一门生意要难得多。”
“哦，好吧。”
这是伊布一生中做过的最艰难的事情。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和腿，像椒盐卷饼一样迭在身下。它们应该布满了洞，或者是无数次刺伤留下的疤痕。是的，这和在城市里做旅馆主人是不一样的。
“这么说巨蚁族不怎么升级了？我想罗诺是个例外。”
“一个大的。”
“那么，难道这不意味着他们很软弱吗？如果我这个年纪的龙人大多数都升级到10级以上，为什么他们不比所有的巨蚁族强壮得多呢？”
“伊布，你见过巨蚁族养在地道里的那些巨型士兵吗？今天早上我瞥见一个走在街上。”
维多利亚颤抖着，她的尾巴抽动了好几下。
“它们不需要升级，伊布。他们已经够致命的了。如果你给他们高等级，像巨蚁族那样把他们赶出去，他们就是一支不可阻挡的军队。”
“是的，没错。我想等级不能代替数量或肌肉，对吧？”
“当然可以，但前提是等级方面有很大差别。比如卡洛斯……他很强壮。他也许能对付很多这样的士兵。并不是说他会——别误会我的意思！但我想他升级到32级了。这和13级的[战士]是完全不同的。这一切都说得通吗，伊布？”
伊布移动了另一枚棋子，知道游戏将如何结束。
“我想我明白了，谢谢你的解释。”
“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不知道所有的……”
狄克娜用肘猛击维多利亚的侧身。她没有尖叫，而是发出嘶嘶声，然后坐直了。狄克娜打断了她们的谈话。
“奇怪的是，你们不知道升级，但也许你们的人不像我们一样相信升级，对吧？”
“是的。差不多吧。升级是这里人们生活的重要部分吗？”
“有些人会称之为宗教。有些是的，有些崇拜等级而不是上帝，伊布。有些地方鼓吹升级，而等级最高的人则受到崇拜。我听说，对我们每个人来说都是最高的等级，当我们达到这种等级时，我们就到达了他们生命的尽头。”
伊布在座位上转过身来，盯着狄克娜。
“真的吗？有人这么认为？”
狄克娜的目光没有动摇。
“是的。”
“这太愚蠢了。”
维多利亚倒抽了一口冷气，但狄克娜耸了耸肩。
“有些人相信，伊布。谁能说什么是真的呢？”
“……我想。”
伊布回头看对战，发现兵动了，她把自己的国王推倒了。
“我弃权，对战很精彩。”
兵从座位上向她鞠了一躬，伊布也向后鞠了一躬。
“这是一场精彩的对战，伊布。”
“这是一场伟大的对战！”
维多利亚坐起身来，盯着两个玩家。
“我对国际象棋了解不多，但是我和奥尔森下过几次棋。你比他好多了，伊布。还有你……嗯……兵。”
他向她鞠了一躬，她退缩了。
“我只是向伊布·格里芬学习，她是这方面的专家。”
“那是另一回事。你怎么这么在行伊布？奥尔森说你是他见过或听说过的最好的玩家。那么，你是个高级[战术家]吗？”
“不。”
“那其他职业呢？或者这是一种罕见的技能？”
“不，这只是技能问题。不是你从升级得到的那种。只是游戏中的技能。除了旅馆主人，我没有任何等级。”
“那你怎么会这么厉害？”
伊布不慌不忙地回答。她重新调整了棋子，把棋盘换了个位置。兵默默地向前移动了一枚棋子，她反击了。另一个游戏开始了，但她有同样的感觉。
“我从小就和别人对战，仅此而已。每一天。一开始这只是个爱好，你知道吗？我看到一个成年人做的事情，但是后来我发现我喜欢它。当我第一次赢得锦标赛冠军时，我欣喜若狂。从那以后，我就一直玩下去。”
维多利亚瞥了一眼狄克娜。
“但国际象棋不是才发明了一年吗？”
她又一次挨了一肘子，瞪着狄克娜，但随后她突然感兴趣地盯着伊布。
“好吧，我想在这里可能是新的。但在我的家乡，国际象棋的历史要长得多。”
伊布简短地笑了笑。
“要长得多。在我的家乡，很多人都喜欢玩这个游戏。有策略书，在线课程，家教……我都学到了。有趣的事实？在学会骑自行车之前，我就学会了蒙着眼睛下棋。”
她又移动了一枚棋子。兵看了一会儿，移动了他的皇后，拿走了它。她皱着眉头，继续玩着。记忆和现实是重迭的。
“我从来都不是最好的。但是我很棒。真的很好。对我这个年纪来说？我是不可思议的。我参加过锦标赛，也玩过国际象棋——我父母允许我这么做。他们知道我有天赋。所以我会利用空闲时间学习国际象棋，和成年人一起玩，放学后去参加国际象棋俱乐部和锦标赛，而且我一直赢下去。但一旦升级到足够高的级别，你就开始输。”
就像现在。就像现在，有时候，伊布盯着一枚棋子，感觉自己被困住了。她移动了一辆车，看着它在未来两步后死去，以保护她的王后。
“这种事时有发生。这并不奇怪。即使是一个天才的孩子也不能打败一个打过成千上万场对战的成年人。但是每次我失去它，我就崩溃。所以我辞职了。”
“你这个王八蛋！别打我！”
伊布笑了，但是这种感觉转瞬即逝。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她面前的游戏和说辞上。
“在某个时刻……有时候我想我对下棋失去了兴趣。或者我不再享受快乐。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那时还是个孩子，但我醒着的每一刻都在玩这个愚蠢的游戏，参加对战，学习，获胜，失败——我从未真正活过。我从来没有和朋友一起玩。”
她移动了一个兵。工蚁停顿了一下，然后移动了一枚棋子。
“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时，我放弃了。我只是停止玩，扔掉我的国际象棋……我做正常的事情。我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才看到棋盘，然后就觉得下棋很有趣。但是我再也不想成为一名大师了。压力太大了，仅仅为了那一场对战而活着——这太过分了。”
兵夺走了她的王后。讽刺的是，用一个小兵。这是无法避免的，但是伊布知道游戏将会如何结束。
“我想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比世界上99%的人下棋都好。但是最后那1%。这是一个巨大的差距。”
“如果是这样的话，伊布小姐，我不敢想象在你的祖国生活着怎样的天才。”
奥尔森、佩特甚至四只哥布林中的三只都出现过。潘朵拉坐在草地上的工蚁中间，静静地看着对战。巨蚁族看了看哥布林，然后走开了，但维多利亚紧握着一把匕首，盯着哥布林，狄克娜打了个喷嚏。但是，和平仍然存在，尽管这种和平很脆弱。也许是因为一英里外无名墓地里埋着一堆哥布林尸体。
“我知道你不会这么想，但我想象不出还有比你更好的玩家，伊布。我的技术让我比大多数人都下得好，但无论我多么努力，我都不能打败你。”
佩特点头表示同意。伊布苦笑着。他们还没有看到最近几场对战是怎么打的。
“那么，我为什么不升级呢？我没有任何在[战术家]中的等级，但兵告诉我其他工蚁有。可能还有哥布林。”
伊布移动了另一枚棋子，看着兵犹豫了一下。
“在我的世界里，我们有一套排名系统。在锦标赛中下国际象棋的人会得到一个分数，当他们赢或输时，分数会上下波动。一个国际象棋特级大师可以得到2600分或更多分，而那些令人惊叹的职业棋手都能得到2200分以上。如果你有那么多，那你基本上是全国最好的。”
他决定失去一个骑士而不是他的主教。伊布皱起了眉头。游戏结束了。他怎么会这么厉害？这是不可能的。她觉得自己在对战……
一个大师，但不可能。
“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只有2000多分。这很疯狂，但是——这和成为一名特级大师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如果继续玩下去，我现在可能有2400分左右。但不管怎样，我是我所居住的地方最好的一个。在这个世界上，我可能是最好的。那我为什么不能升级呢？”
奥尔森显得很沮丧。
“……我不知道。这说不通。”
“我知道。”
佩特点了点头，大家都看着他。他仍然很傲慢，但那是温和的傲慢，克制着。伊布对此很感激。
“职业取决于我们追求什么。然而，同样的概念，我们认为无关紧要或琐碎的事情不能导致我们取得相同的职业。这是我在威斯顿学院学习期间看着的一个已知现象。我写过一篇论文，可以这么说，如果你认为国际象棋只是一种游戏，你就不会升级。”
奥尔森和维多利亚不敢相信地看着佩特。
“一场游戏？但这显然是一场游戏。”
“请允许我重新措辞。”
佩特看起来很恼火，他正在寻找一个更好的解释。
“我的意思是，如果格里芬小姐不考虑学习下棋的任何战术应用——比如说，移动的棋子与组织战士有多么相似——她就不会升级[战术家]系列的职业。首先，下棋所获得的经验远远低于作为一名战略家的实际工作，所以如果她根本不关心战争游戏……”
“所以我就不会升级，这说得通。”
伊布把国王推倒，叹了口气。
“我又输了。”
她坐在草地上，抬头看着渐渐消失的天空。奥尔森和佩特目瞪口呆地盯着兵，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将对战重新拉回正轨。
“你是怎么做到的？没有人能一夜之间做到这么好。即使是天才也不可能一开始就玩得这么好。”
兵在伊布的注视前低下了头，显得很害怕。
“抱歉。但是旅馆主人格里芬犯了一个错误。我——我很抱歉。你误会了，伊布。此时此刻，你不仅仅是在挑战我，而是所有的巨蚁族聚集在这里。”
他指了指长满草的小山丘，那里坐着无数的工蚁，两个龙人，两个人类，哥布林和一个狼人。
“百家戏如一家。我们看到一百个动作，然后依次玩它们。我们一起思考，一起下棋。”
伊布盯着他。
“这就是你们的思维方式？”
“就是这样。我们是一体的。这就是巨蚁族的本性。即使——大自然已经被实验破坏了。虽然我是个人，但这对我来说仍然是真理。”
“罗诺呢？其他死去的工蚁呢？”
“我们感受到了他们的损失，伊布。在他们死亡的那一刻，我们就知道他们的死亡和意图。我们并没有失去他们。虽然它们的个体记忆和身体除了蚁后之外都消失了，但工蚁却记得。”
伊布不再把棋子放回棋盘上。她凝视着兵支离破碎的眼睛，急切地寻找真相。
“一切？”
“一切。”
“你不会忘记吧？”
他摇了摇头。
“我们是巨蚁族。只要有一个人存在，我们就永远不会真正死去。”
伊布停顿了一下，低头擦了擦眼睛。
“我希望这是真的。”
维多利亚在座位上挪了挪身子。她低下了头。奥尔森清了清嗓子。
“尽管说出来让我很痛苦，但罗诺确实是独一无二的。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被接纳为城市守卫队成员的巨蚁族。自从八年前巨蚁族进入这座城市以来，他就一直扮演着蚁后和我们城市之间联络人的角色。他是他们种族的代表。”
“我从来不知道他这么重要。”
狄克娜点点头。
“他很谦虚。这就是为什么很多人喜欢他。现在他走了。”
“只要巨蚁族还活着，就不会。”
兵用一种近乎挑衅的神情盯着四周，伊布摇了摇头。
“但是他不能和我们说话，兵。他为我们而去。”
他犹豫了一下。
“我明白了。我觉得有很多误解，但我尊重你的悲伤。”
他尴尬地把国王放回原位。
“伊布，再玩一场游戏好吗？”
“有什么用？我赢不了。你——你比我强。”
奥尔森和佩特开始抗议，但他们很快就被淹没了。每只工蚁都喀喀作响，否认伊布的声明。它们发出低沉的嗡嗡声，各自都很安静，但听起来像是蜜蜂聚集在一起的末日审判。维多利亚紧紧抓住狄克娜的皮毛。
“我们从每场对战中学到了很多东西。请不要停止教导。”
伊布露出虚弱的微笑。
“教导？”
感觉不是那样的。感觉就像是在逃避一切。不过没关系。她欠了工蚁。她欠了巨蚁族。很好。
慢慢地，她把棋盘从兵身边拉开，把他的双手挥开。
“别这样，我给你看样东西。”
她把棋盘反转，把白兵向前移动。
“这是一个不朽的游戏。”
兵立刻停止了抗议。佩特和奥尔森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走了过去。潘朵拉已经坐在棋盘旁边了。伊布慢慢地把黑兵移到白兵前面。
“在国际象棋史，我们看着了很多著名的游戏，因为它们是多么的出色。有些人也称其他游戏为不朽的游戏。还有一些著名的。但是这个。这是不朽的游戏。现在有些棋步已经不那么好了，但是这仍然被认为是我世界里国际象棋的巅峰时刻之一。”
狄克娜急促地吸了一口气，但是伊布慢慢地移动棋子的时候，她的话传遍了观众。慢慢地，双方开始互相下棋。在游戏结束时，伊布指出了每一个开局，每一个策略，每一次进攻和反击。
“接受国王的开局，然后是主教的开局……看到了吗，他用兵试了一下推进边路，然后白色的一面用一个骑士攻击王后……”
她凭记忆玩这个游戏。她已经在脑海中看过很多次了，这已经成为她的第二天性。棋手们看着，皱着眉头，试图跟上眼花缭乱的棋局。但是工蚁们盯着棋盘，当伊布进入游戏的最后阶段，拿走白色皇后时，兵开口了。
“我们可以看到结局。”
伊布抬起头，奥尔森和佩特难以置信地盯着兵。
“给我看看。”
兵犹豫了一下，但随后伸出手，把白兵移了上去。伊布低头看着棋盘，玩了下一步棋，用一个王后检查白方的国王。兵将国王移到斜对角，对战继续进行。
一场完美的对战。他完全按照伊布的记忆来玩这个游戏。在寂静中，她推倒了黑国王，抬起头来。奥尔森和佩特盯着兵，好像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可怕的怪物。
“很好，现在和我对战，最后一次。”
兵默默地坐在伊布的对面，再一次整理好布局。她盯着棋盘。她是白方。慢慢地，她向前移动了一个兵。
“我小时候总是害怕失败。一直都是。我努力学习，所以我不会输。也许这就是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进步。我认为失败是件可怕的事情。”
兵等待着，看着着棋盘。作为回应，他向前移动了一个骑士。伊布低声说。
“但是国际象棋？国际象棋并不可怕。和其他东西相比不可怕。”
这是伊布说的最后一句话。她擦了擦那双模糊的眼睛，把心放在一边一会儿，这样她就可以下棋了。这是一种解脱。把一切都放在一边，同时又把一切都发泄出来，这种感觉真好。
脉搏在伊布的脑海里砰砰跳动。棋盘周围的世界消失了，在她眼前放大起来。每一枚棋子都吞噬了她的视线，她只听到移动的碎片发出的咔嗒声。那声音在她脑子里象打雷似的。
兵坐在她前面，但她没有注意到他。他无法被读懂。他不可能想得出来。他有上百个人在考虑每一步行动。所以伊布只是在玩。棋盘是她的世界，是她灵魂的一部分。
她看着她的对手，看到另一只巨蚁族坐在她的对面。伊布边玩边做梦。她在自己的心里，在自己的内心深处，在自己对未来的希望中下棋。
在这个地方，只有对战和罗诺。
伊布边玩边哭。她的眼泪落在棋盘上，掉进了草丛里。她移动棋子，最后把它们弄丢了。但这都是一个更大的计划的一部分，一个她看不到，也无法理解的计划。她懂得下棋。这很简单。但除此之外，她什么都听不懂。
她拿走了敌人的兵。她夺走了他的车，他的骑士，他的主教和他的王后。她追赶他，引诱他进入陷阱，把他推进绳索里，保护自己的棋子，或者把棋子分给他。她不停地推啊推，直到他一无所有。
在她黑暗世界的寂静中，伊布看到国王倒下了。她眨了眨眼，那一刻就结束了。
兵低下了头。伊布听到耳朵里嗡嗡作响，接着就是鼻子的抽搐声。她看了一眼，发现奥尔森在哭。战术家擦去他眼中的泪水。
“我会的——我永远不会看到——我无法解释它是什么。”
佩特蒙住他的眼睛，用手后跟摩擦眼睛。潘朵拉凝视着这些棋子，她的眼睛布满血丝，好像她已经很久没有眨过眼了。
“这是——这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表现。它是纯粹的！我不知道结局会是怎样！我无法预测下一步该怎么走！你怎么不是一个[将军]或者一个[战术师]最高级的人？”
伊布摇摇头，看着棋盘。
“这只是一场游戏。我既不是战术家，也不是战士。”
她盯着自己的手。
“我只是一个旅馆主人。我不想成为别的什么人。我不想成为那样的人，但我就是那样的人。仅此而已。”
她站了起来。兵盯着她。工蚁盯着她看。她迎着他们的目光，低下了头。她擦了擦眼泪，让眼泪掉到草地上。
“对不起。”
然后她离开了。慢慢地，伊布走进她的旅馆，瘫倒在地板上。幸运的是，她睡着了，没有做梦，也没有遗忘的黑暗。
[旅馆主人等级11！]
[获得技能-力量抵消！]
[获得技能-不朽时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