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桂枝是被一个小孩儿的哭声吵醒的,睁眼看到的便是一个就算是满面尘土也挡不住他面黄肌瘦模样的小孩儿。
小孩儿见金桂枝醒了,瘦到凹陷的眼眶的眼眸迸发出欣喜,结结巴巴地说:“阿姐……阿姐!你……醒了!”
阿姐?金桂枝的脑袋疼得嗡嗡作响,她的弟弟早在七八年前就死了。不对,她记得她好像也死了,迎面而来的大卡车把她撞飞了出去,她仿佛还能感受到内脏,骨骼破碎的疼痛。
她开口,却发现自己喉咙发干,声音粗嘎地问跪在她旁边的小孩儿,“小娃娃,我是谁?”
小孩儿满脸的尘和土,混杂着眼泪,脏兮兮一片。听了她的话,又哭了起来:“你是……我阿姐啊。”
金桂枝换了一个问题,“这里是哪里?”
小孩儿哭到没有了力气,说:“这里是金家村啊。”
金家村?这里是哪里?金桂枝看了一眼小孩儿的服饰和她自己身上的服饰,有点像古装电视剧中的服装。只不过是硬邦邦硌人的麻布。
她直接问:“现在是什么……年份?”
“天宝国三十六年。”小孩儿爬起来摸了摸金桂枝的额头,“阿姐,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我是你的阿弟出蓝啊。你要记得我。”
天宝国三十六年?天宝国是什么朝代?她在脑海中搜刮了好久都没回忆起关于这个朝代的知识。
金桂枝起身的时候感觉天旋地转,抓住身旁的一棵被扒了树皮的枯树稳了稳身形。她环视了周围,不远处是一处小村庄,稀稀落落地分散着几户茅草屋。奇怪的是,近处的农田干涸到龟裂,裂纹足有几十厘米深。周围是一片荒芜,草地被挖的七零八碎。
金桂枝肚子里传来一阵绞痛,还咕咕做响。这种感受勾起了她年少时不好的回忆。
旁边小孩儿还在巴巴地望着她,“走,我们回家吃饭吧。”
小孩儿却没动,脏兮兮的脸露出痛苦和认真表情说:“阿姐你忘了,没有饭吃了。他们都饿死了。”
“谁饿死了?”
“爹和娘,还有隔壁的二狗子他们一家,都饿死了。”小孩儿说着说着流了泪,许是哭多了,只流了几滴。
金桂枝叹了口气,“那我们也得回去。带路吧。”
金桂枝跟着小孩儿沿着田埂走向那只有几户人家的小村庄。一路上,金桂枝本还留存着几分希望,觉得再怎么样回家也比在这露天地里好。
一走进村庄,一股肉类腐烂的味道扑面而来,把金桂枝臭到干呕。整个村庄死气沉沉,空气中飘荡的臭味让金桂枝误以为这里是乱葬岗。
“阿姐,到家了。”小孩儿径直走进了一间房。
家徒四壁,金桂枝对这个家的评价。她忍着臭味去厨房找东西吃,发现厨房的壁橱里干干净净,连水缸都是空的。
金桂枝站在门口望天,天上太阳明晃晃。她想她穿越过来正好遇到了饥荒,一种压抑感和绝望压在了她心口。她想,要不再去死一次?反正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可是上天又给了她一次活着的机会。她回头看了一眼穿着破烂,瘦骨嶙峋的小孩儿正眼泪汪汪地站在她身边,显得有些痴傻。他把她当做全部了吧?
她叹了一口气,蹲下身抱了一下小孩儿。“你叫出蓝是吧。走,阿姐带你找吃的。”
她看了一下天色,还早。在院子里找了一把菜刀,就算是吃树皮也得用刀刮下来不是。还在厨房的灶台上找到了几颗打火石。
金桂枝携带着小孩儿一路走。专挑没多少人的痕迹的地方走,据她估计,有人踏足的地方,那里能吃的东西早就吃完了。
她想找到一条河,有河就有鱼,有鱼就能填饱肚子活下去。
可是走了半天,一条河,一点能吃的东西都没发现。小孩儿脚力有限,金桂枝抱着他走了一段路。走到黄昏时,金桂枝已经不知道原先的道路怎么返回了。也不知道走了多远。
她又饿又累,实在走不动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她低头望着坐在旁边的小孩儿,他虽然不说,但她也知道他饿得难受。
她一抬眼,不远处还是有一片农田。她咬咬牙站起来,又不放心小孩儿一个人在这。
把小孩儿抱着走,他因为饥饿,身体倒是轻。把小孩儿放在田埂上,让他好好待着。金桂枝便开始在田里一寸一寸的找。企图找出点东西填饱肚子。
偶尔有些细微,类似老鼠的吱吱声响起。金桂枝倒不害怕,她怕找不到东西给那个小孩儿和她自己吃。如果她有工具,她恨不得把田鼠抓来吃了!
最终她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两个红薯。不大,却总比没有好。
周围没有水源,她用衣袖用力地擦了擦表面的泥,一大一小便坐在田埂上啃红薯。
啃完红薯后,天已经黑了。回去的路金桂枝已经记不得了。
她找了个平地,把外衣脱下来盖在小孩儿身上,抱着他,安慰他道:“睡吧,明天阿姐带你找东西吃。”
小孩儿摸了摸金桂枝的脸,嗯了一声,便闭上了眼。金桂枝瞧着怀中小孩儿的睡颜,神情恍惚了一下,他的模样和她前世的早逝的弟弟重合了起来。
“我会好好保护你的。”金桂枝对怀中的小孩儿轻轻地说。在睡觉前,她对明天还是充满了不确定,照这种情况下去,她和小孩儿极可能饿死在这里。
她晚上睡的很不踏实,肚子干瘪瘪的,饿得令人抓狂。又半梦半醒间梦到自己有工具和能力,抓了好多好多猎物。她和小孩儿都大块颐朵,美美地吃了一顿。
第二天,她是被咯咯声吵醒的,天还没亮。四周一片荒芜,低头一看,怎么会有鸡?她不远处有一个木制的笼子,里面有一只灰毛的野鸡,还有两只野兔。
她轻轻地放下小孩儿,跑过去查看,狂喜之余。她搞不懂这些东西怎么来的,“难道这是重生之后的金手指?梦到什么就会有什么?”
她目前搞不懂,只希望她今晚做梦时能验证一下。
“阿姐。”小孩儿揉了揉眼睛,叫唤了一声。
“出蓝,我们有东西吃了!”
小孩儿看见那一笼东西,很是欣喜的样子,“阿姐,这是怎么来的?”
金桂枝随口一扯:“阿姐昨晚上做的捕猎的笼子,以后我们就可以捕猎了。”
古代的饥荒往往和旱灾联系在一起,金桂枝带着小孩儿又往前走了许久才发现一小块水源。她把野鸡和野兔全都杀了,就地烤了野鸡,把野兔的肉用草编的绳子串了起来。打算下次再吃。
烤的肉没有盐,味道实在不算好,不过在这种光景下有吃的就是大福了。
吃饱喝足,金桂枝问:“出蓝,你知道最繁华的地方在哪里吗?”
小孩儿因吃饱了,脸色稍微好看了点:“国都,他们都往国都跑了。”
“他们是谁?”金桂枝边收拾东西边问。
“他们是我们旁边村的人。他们说到了国都就会有饭吃。”小孩儿说。
“你怎么当初不跟着他们走?”金桂枝把野兔的毛皮收好。据她所知,她当初是死了的,小孩儿当初一个人受着她尸体。
“他们不要我,说带着我是累赘。你饿得躺在地上,我跑去求他们给点东西给你吃,他们也不给。”小孩儿边说,眼泪流了出来。
这世道,她很能理解他们的做法,谁能在这种生死存亡的关头去帮另一个没有丝毫关系的陌生人呢?自身都难保了。
“阿姐在,别哭了。以后我们就捕猎吃,阿姐不会让你饿肚子的。”金桂枝擦了擦小孩儿的眼泪。
“你知道京都怎么走吗?”
“他们是往东边走的。”小孩儿答道。
金桂枝拿上笼子,领着小孩儿往回走,“那我们回去收拾东西也去京都。”在大都市里总归饿不死,比在这荒野小山村好。
金桂枝一路走一路和小孩儿聊天,知道了关于这个世界的不少信息。
这个国家叫天宝国,统治者为顺昌皇帝,为李姓。当今皇帝有三个儿子,三个公主。她这个世界的名字也叫金桂枝,小孩儿叫金出蓝。
问小孩儿怎么知道这么多,他说是村口住了一个前几年来的教书先生,他和她的名字就是那个教书先生取的。不过,教书先生也饿死了。还是他们的父母给他挖了个坑埋了。他们的父母也在前几天死了,是金桂枝埋的。
金桂枝在心里叹了口气,心想原来的金桂枝也死了,留下了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儿,如果不是她重生了,她和金出蓝只能暴尸荒野了。
古代的家庭农耕的经营模式真的很脆弱,稍微严重的天灾都会造成无数家庭的灭亡,再加上交通的不发达,就算国家的救济,也来不及拯救破灭的家庭。金桂枝现在才感觉到她以前生活的现代世界相对于古代是多么的发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