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已经做出了抉择的一众内门弟子，钟于心头的苦，只能自己吞下去。
他的神色黯然，本就佝偻的身子骨，似乎有低矮了几分。
他抬着头，看着在场的弟子，沉凝了良久，才用嘶哑的声音缓缓开口。
“这是你们做出的选择，我无法干涉，也无权阻止，这便是命！”
钟于手中的拐杖拄着地，轻轻的在地面上敲击起来，随即他叹息了一口气，道：“就这样吧，选择离开的人，立刻收拾东西，滚出归元阁，今后不再是归元阁的弟子，更不准提归元阁的名号。”
在钟于副手的指挥下，选择离开的人，纷纷被遣送离开。
很快，现场便只剩下选择了留下来的那两三百人。
原本密不透风的内门广场，顷刻间便稀松了很多，对比起来的话，真是有点门可罗雀。
周泰在这群人中，却是发现了两个熟人。
很熟悉且有血脉亲情之人。
周万玲和周行军俩姐弟。
这倒是让周泰一番惊讶，周万玲也就算了，毕竟来了归元阁这么多年，可是周行军……和自己差不多呀，刚来归元阁没多久，刚成为内门弟子，他为何也留下来了？
琢磨了一阵，大概率的原因还是因为他姐姐周万玲吧？
周万玲和核心院的管桩关系很近，想必是因为有靠山，才可以如此肆无忌惮。
“那俩人就是你的堂兄堂姐？”伏瑶顺着周泰的视线，同样看到了人群中的周万玲和周行军俩人，虽然他们不是同一个父母亲，但毕竟有血脉亲情，还是有积分挂相的。
周泰点点头，道：“确实！”
“有机会带我领略一下？”伏瑶笑道。
“再说吧！”
……
高台之上，钟于面对着留下来的两三百人，心头一阵唏嘘。
沉默了一阵，开口道：“我很欣慰你们能够留下来和归元阁同生共死，但是我要告诉你们的是，这次的灾难，是空前的，前所未有的，说句不好听的话，在场的人，可能会死伤过大半，甚至可能……全军覆没！”
“我观你们都是些熟面孔，在归元阁的日子也不短了，关于归元阁的是非恩怨想必也有所了解，风雨宗，大家就算没接触过，也应该听说过吧？”
“风雨宗是归元阁最近百年来，最大的敌对势力，他们一直想蚕食掉归元阁，只不过归元阁近些年的发展和以往的积累也很雄厚，两者势力相当，不分伯仲，谁也奈何不得谁！”
“虽然有些小摩擦，但上面的人，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然而，这次……不一样了，风雨宗倾全宗之力，勾结我归元阁的叛徒，里应外合，对我归元阁发动攻势，想要一举吞下我归元阁，如今正是归元阁需要你们的时候！”
钟于终究还是将现在归元阁所面临的困境说了出来，没有隐瞒一丝一毫。
但这其中，却有很多让台下内门弟子所疑惑的地方。
当即，便有人陆续发问。
“钟长老，既然归元阁和风雨宗势力不分伯仲，那为什么这次会让归元阁陷入绝境？”
“就是啊，风雨宗的名头我也听过，也就那样，并不比归元阁强多少，他们哪来的底气大举进攻我归元阁？这无异于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两败俱伤的结果！”
“难道……变数是钟长老你口中所说的那个叛徒？”
一个个的脸色都稍显压抑，但是却并不紧张。
在他们这个位置，所获取到的信息有限，根本无法得到最关键的因素。
这便是所谓的，屁股决定脑袋。
所处的位置不同，看到的信息也不同，身居高位的人，总能够率先获取到底层人士所获取不到的先机。
钟于也不隐瞒，他说道：“叛徒只是其因之一，风雨宗勾结我归元宗的叛徒，将大部分中高端战力都调动了出去，导致我归元阁现在山门空虚，能战之人不多！”
“其二呢？”又有人追问。
钟于犹豫了一番，说道：“其二，便是，风雨宗有一位绝世高手诞生，而我归元阁暂时还没人能与之匹敌！”
“绝世高手？难道连我归元阁禁地里面的那些太上长老都无法抗衡？”
终于有人意识到，这才导致归元阁即将覆灭的关键点了。
在风云大陆，凭拳头说话，谁的拳头硬，谁便是道理。
这一点，台下的内门弟子是有切身体会的。
如果风雨宗当真诞生了一个绝世高手，而归元阁无人与之匹敌的话，那……
归元阁怕是真的要灭亡了！
“不过诸位也别惊慌，太上长老们已经再想办法对付风雨宗的绝世高手，想必应该能有决策的！”钟于淡淡的说道。
但说这话的时候，虽然他装的很自信，但稍微细心点的人，便能够从他脸上看出无奈。
钟于身为过来人，自然知道化神境高手的恐怖之处。
想办法？能够想出什么办法？除非归元阁能够有人突破到化神境，否则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且还没有选择——灭亡。
只不过这一点，他却是不能对这些内门弟子说的，要不然着实太打击自信，甚至让在场的人，都会诞生出绝望之色。
“事情就是这样，归元阁现在面临空前的困境，需要我们团结一致，誓死守卫归元阁，守卫属于我们的荣耀，做好随时为归元阁捐躯、献身的准备！”
“你们，有信心吗？”
钟于声嘶力竭，似乎用处了所有的力气，吼出这一嗓子。
“有！誓死保卫归元阁！”
“誓死保卫归元阁！”
“……”
当即，一阵阵潮声似海，振响整个内门峰。
人数虽不多，但年轻人，总有一腔热血。
“好！”钟于体内的热血，也被这群年轻的内门弟子给点燃，义愤填膺，热血沸腾，他对着众人，说道：“我愿身先士卒，保卫归元阁，虽死无怨！”
“现在，趁着还有时间，大家都修书一封，待会儿我会让人来收集，然后将书信送回你们各自的家中……也算是给父母的一封拜别心。”
“若死，这便是遗书！”
“若侥幸活下来，归元阁定不亏待为归元阁抛头颅洒热血的弟子！”
终于拽着拳头，为自己打气，也为在场的年轻弟子门打气。
随即，他又开口，道：“接下来，我会从你们当中挑选二十名最优秀的弟子，组成先锋军，随我一起，备战当下，听候阁主的差遣！”
这才是重头戏，是阁主下的保留火种、重震归元阁的希望。
钟于其实心头早就有人选了，只不过有几个他心仪的人选，在此时已经跟随大众的脚步，选择了离开归元阁，各自安生去了。
这也是钟于震怒的原因！
他本以为这些人是很可靠，很中心的，却不想走得这么干脆。
“接下来，我念到名字的，出列！”钟于喊道：“九制、郭剑、秋意、黄章、石方平、闫旭、周万玲……”
钟于将自己内定的人员名字一一念了出来。
这些人纷纷出列，但明显的，这群人是内门弟子中的翘楚，最为优秀的二十人。
周泰瘪了瘪嘴，钟于没有念到自己的名字，也没有念到伏瑶的名字。
不过周泰也理解，自己的实力，或许是内门弟子中独一档，但毕竟才加入归元阁第一天，钟于长老指不定还不认识自己呢，哪会对自己刮目相看？
且自己还是走后门进来的，并没有经历考核，也并没有让人折服的战绩。
让周泰略显惊讶的，倒是周万玲也被挑选进去了。
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真的是组成先锋军吗？挑选二十个最优秀的内门弟子，这要是组成一波，被团灭的话，岂不是亏大了？”
虽然钟于长老的理由很让人信服，但周泰总觉得有些莫名的不合理。
“或许……有其他用意吧！”伏瑶也是心地谨慎之人，周泰都发现了，她能不发现？
想了想，伏瑶饶有兴致的又问：“如果你是归元阁阁主，在明知归元阁覆灭在即，没有反抗的余地，你会怎么做？”
“我？”周泰摇摇头：“我又不是阁主！”
伏瑶白了周泰一眼：“我只是说假设！”
“哦！”周泰略微思考，道：“当然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保留希望，东山再起，当然，这只是因为，我怕死而已，少了一腔热血，说不定阁主就如钟于长老说的那样，誓死保卫归元阁呢？”
伏瑶笑了笑，道：“其实，实力越高，权势越大的人，往往更怕死，他们考虑的东西会更多！”
说完，伏瑶便不再开口，也不在理会周泰了。
周泰有些懵逼，伏瑶突然对自己说这些话，怎么感觉有点怪怪的？
很快，他似乎反应了过来，拉着伏瑶，道：“你是说……这些人，不是先锋军，而是火种？希望？而其余之人，便是——炮灰？”
伏瑶耸耸肩，却也不给与准确的答复，让周泰自己去想。
“我就说嘛！”周泰恍然大悟，这才说得通，说得过去。
钟于长老选定人之后，说道：“你们二十人，跟我去归元峰，听后差遣，其他人各自回去准备，随时开战！”
说完，钟于长老便带着这二十人前往归元峰，剩下的副手，便逐一安顿剩下的内门弟子，嘱咐他们写‘书信’，并告知，半个时辰后，会有专人来收取信件。
人群很快散去，偌大的内门广场，便依稀的剩下周泰和伏瑶俩人。
“我的选择是不是错了？我应该跟随大众一起离开的，现在——成了炮灰！”
周泰抿了抿嘴，略显无奈。
“不巧的是，你已经没有机会再选了，且如果你现在离开，那就会被当做逃兵处理！”
“……”周泰舔舔嘴角，冷笑一阵：“我这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你、沈庄等几人，凭借你们的身份，都肯定是火种计划之内的人，但我呢？成了炮灰！哎，世事弄人啊！”
“让我捋捋，接下来要做什么！”周泰耸肩，道。
“不用捋了，钟于长老不是说了吗？”伏瑶咧嘴轻笑，道：“回去，写遗书！”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