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天理有些失望,便坐回去,半晌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这狂儿想来会有些仙缘,你要好生待它。”
桀骜有些狐疑,见易天理神情,浑不似几天前在舍身寺中一副唯利是图的样子,易乾坤也是低着头若有所思,心下奇怪,点了点头道:“它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自然会好生待它。”
三人围坐,一时无语。桀骜站起身道:“二位若没有什么话说,那桀骜告辞了。救命之恩,容当后报。”易天理笑道:“这么急着走,你是急着去搭救那位姑娘吗?”
桀骜脸一红,还未答话,易乾坤道:“你们兄弟二人倒都是情种,骜枭那家伙,放着好好的神仙不做,非跟着蝶灭那个娘们儿去混魔界。你也是,既然要避世,那就好好把自己藏起来,干嘛要贪图美色,老是要招惹那些人?人家那姑娘还自有心上人,你这算了什么?还有,你居然自己强行封闭了气海,真是乱七八糟瞎搞,你封起来不用,只凭自己那点子道行,能是那几大掌门的对手吗?”易天理也道:“是啊,你既要救那姑娘,便要想想救出以后又待怎样。方才我已经为你打通了全身经脉,要去救人,就不能自命清高,别救不了人还又把自己搭进去。你自己试一试,可是与之前不太一样?”
桀骜暗自催动内力,果然觉得胸口处一股巨大力量跃跃欲试,直要喷涌出来一般,不禁苦笑,心道这兄弟二人自然不知道自己想法,又不愿与他们多说,只得道:“我本不欲和他们结仇,只不过许多事凑巧赶到一起,误会重重。茝媖她被我连累,现在连自己门派都回不去,还屡次遭人折辱。我去到那里,若是能把误会解说清楚,那是最好的。”
易乾坤哈哈大笑,易天理看了他一眼,转头道:“桀骜,日后你若无处可去,便来这犷塬如何?”桀骜闻言一怔,道:“此处便是犷塬?”
易天理笑道:“我兄弟二人所在之处,可不就是仙界这处荒地,凶山恶水,寸草不生。到处是仙界贬逐之人,在此自生自灭。唯一的好处,就是无人打扰,也没有什么仙规所限,你想怎样便怎样。不过若是出了这里,那便要收敛一些了。”
桀骜抬头打量,只见此处的天空是黑压压的泛着红色,那红色却并非云霞之色,而是如同被天火所炼一般,从黑色中翻出来。向四周望时,只见烟雾弥漫,也不知个黑夜白天,隐隐可见远处连绵的群山轮廓。不远处一潭死水,也不知是池塘还是沼泽。目光所及之处连一根草都没有,更别说是树了。细听听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想来这样不毛之地,也定是连个活物都没有了。
易乾坤仔细看他神色,笑道:“怎么样,吓到了吧。”桀骜摇头,道:“这里还有其他人吗?怎的连个动静也没有?”易乾坤道:“这里除了我弟兄二人,都是被贬来的,一个个都是灰头土脸,各自躲起来,难道还串门聊天不成?再说,既是被贬来,那便是仙身已经废的差不多了,就算勉强能动,也会慢慢地耗干净,只有等死了,哪里还有心情闲逛。”
桀骜道:“那在此处怎样过活?”易天理道:“这里什么也没有。不过既是修仙之人,那平日也是不吃不喝的。若是运气不好没了仙身的,也只能找到什么吃什么,再不然,就在此处了结残生,也是解脱的方式。”
易乾坤见桀骜默然不语,便笑道:“你在那仙界四处躲藏的,倒不如来这里,保证没人敢来招惹。你别怕,咱们兄弟可不惦记你那颗内丹。你既不是被贬而来,也不受仙规所制,可以像我们兄弟一样,时不时出去露个脸。除了仙界名声不大好,其它的倒也不足为虑。不过你的名声,本来也不怎么好,也不可惜。只是你若来了这里,只怕那个姑娘从此就再也不会理你了。”
桀骜道:“本来我也打算救出她之后,她自与门派中人团聚,我便回自己的去处,不会再见了。”
易乾坤笑道:“她现在自与太华门众人在一处,你又何必多此一举?”桀骜被他问住,半晌道:“她受我连累,被人误会,倍受折辱,我不能把她扔在那里不管。”易乾坤道:“她自有心上人,再说她的误会,几乎都是来自你,那些人视你为妖孽,你去解释,那岂不是火上浇油?若是他们都不听你解释,那又如何?”
桀骜低头不语,思忖片刻抬头道:“他们肯不肯听都好,我知道有人存心要害她,我不能不理。”易天理道:“也罢了,你非要去,那便去吧。”易乾坤听他大哥如此说,也便一笑,不再言语。
桀骜一怔,见他二人坐在那里微笑不语,便道:“那告辞了。”说罢站起身来,慢慢退后几步,站住不动。易乾坤见状大声道:“快走啊,怎么还想留在这里吃饭不成?还是怕我们从后面偷袭你?”桀骜不禁苦笑,心道这兄弟二人当真是行事古怪,难以捉摸,便一拱手道:“后会有期。”说罢飞身起在半空。
易乾坤喊道:“朝着亮的地方走,一炷香功夫就出去啦!”桀骜忙依言朝隐隐光亮地方而去,果见前方越来越开阔,不一会儿便觉身体猛地弹了一下,似乎突破了一处结界,已来到一处旷野之上。
此时雨过天晴,漫天繁星点点,回头看,芒炽山蹲踞远处,那犷塬却如同凭空消失了一般,不见踪影。桀骜心下暗暗称奇,心想这仙界放逐之地果是玄奥无比,只不过这易家兄弟更是神秘莫测。心中惦记茝媖,一时也不及细思,辨明方向,直向舍身寺而去。
萸扬帜与重霄宫三姝从戒律堂出来以后,见师伯铁青着脸,径直回到自己歇处,关上门不许人进去,白婆婆也是神色不豫,知道方才那钟不迫之言,分明就是要把师父独孤掌宫牵扯进来,自己想要借机脱身,心中不觉也感气愤,想起方才钟不迫和万苍淮二人互相连使眼色,又都进了万苍淮房中,不知又要想出什么坏主意,便留了心。此时见众人都回房歇息,便偷偷溜出来,潜到越山派下处,伏在窗外偷听动静。
只见越山派两名弟子捧着托盘,上面两盅香茗,进屋去奉给二位掌门。万苍淮道:“你们几个,在外面把好风。”又笑道:“钟掌门,你尝尝我自带来的茶,比你归元派如何?”钟不迫笑道:“我有口福,万掌门的茶,都是独门手法采摘晾晒,我哪有此等好茶?”二人一同大笑。
萸扬帜忽地想起白飞絮曾提起这越山派掌门万苍淮,虽是得道上仙,却极贪图美色。仙规不禁婚娶,然一众上仙,为了自己的修为,嫁娶者也甚少,只是这万苍淮,光是妾室就纳了好几个,听说在门派中还有好些女弟子,都是处子之身,专门为他采茶晒茶烹茶,他也自引以为傲。白飞絮说到此处之时,颇为不以为然,看来此举绝非好事。萸扬帜听钟不迫拍万苍淮马屁,心下愤愤,暗道这二人真是一丘之貉,臭味相投。
只听万苍淮又道:“钟掌门,你可真是能言善辩,你三言两语便用话挤住重霄宫那两个老家伙,把独孤逸拉进来替咱们挡灾,哈哈哈哈,万某真是佩服啊!”
钟不迫笑道:“万掌门这话可说的不对,重霄宫是仙界第一大门派,理当为仙界排忧解难。现在仙界出了如此大事,那独孤掌宫岂能置身事外?”万苍淮道:“对对,重霄宫早该出来了。”二人又哈哈大笑。
萸扬帜听罢,暗暗“呸”了一声,心道:“舍身寺请仙界众门派来,原本只是观礼,中间出了岔子,你们这二人贪图宝贝,将事情弄到如此地步,怕玉帝责怪,才想到让我师父来收拾残局,还把桀骜师兄害成那副模样。哼,等我师父来了,我一定要把你们所行之事原原本本告诉他,到时候看你们有什么话好说。”
只听万苍淮续道:“不过眼下事情也有些不好收拾,那桀骜毕竟是重霄宫之人,独孤逸出了名的护短,上次为了他,你归元派已然吃了个大亏。这次咱们也该好好合计合计,万一独孤逸翻脸,咱们可该怎么应付?他在玉帝那里,可有单独面圣的机会,别到时候弄砸了,咱们岂非自己挖坑埋自己。”
钟不迫笑道:“不必惊慌,其实我这次要把独孤逸拉进来,也不光是要他替咱们收拾局面。目下大千连环天劫将至,三界势危,玉帝已然焦头烂额,我琢磨着,玉帝那里,也顾不上管这些事。仙界之大,再加上人界,一日能生出多少事来!玉帝若是一一管起来,那岂不是要累坏了!独孤逸身为仙界首领,自然要为玉帝分忧。我之所以如此说,就是要让独孤逸出来,因为还另有一件大事,要他来管一管。”万苍淮奇道:“哦?还有什么事,这么要紧?”
只听低低的说话声,想来二人压低了声音在计议。萸扬帜听不清楚,正想靠近些,忽然有脚步声向这边来,萸扬帜慌忙纵身跳过围栏,伏在石阶之下,不一会儿见越山派几个弟子排队走过,知道他们会来回巡视,见他们走远,这才轻轻跃上来,趴在窗下细听。
只听万苍淮又道:“哦?那丫头来历竟这么大?照你这么说,云惊雷是早有打算了?”钟不迫道:“云惊雷深藏不露,你们自是拿他当成君子。太华门这段时间出了这么多事,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云某人?”万苍淮道:“大凡修仙之人,都盼着能飞速进境。云惊雷若是有什么谋划,倒也不奇怪。只是我却不信,他竟能拿自己的门派和弟子门人来做赌注?这也未免太过狠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