茝媖脸色一沉,将头一扭,装作没看到桀骜一般,从他们旁边绕过。狂儿晃晃大脑袋,喷了个响鼻,桀骜笑道:“此处去到舍身寺,得有好几天路程,等你到了那里,只怕你的同门都已经回太华山了。”
茝媖脚下停顿了一下,然后又继续向前走。桀骜笑着摇摇头,带着狂儿跟在茝媖身后。茝媖走了几步,心知桀骜说的对,但她却不愿开口求他,便不则声,只是低头前行。
桀骜叹口气,道:“你骑着狂儿吧,我带你过去,一会儿就到了。”见茝媖不理自己,便笑道:“你若是不着急,慢慢走也可以。只不过天马上黑了,那些邪魔外道也好出来了。再说舍身寺中现在也正乱着,你那上官师兄有麻烦了。”
茝媖一听,急忙停下脚步,问道:“上官?上官他怎么了?”桀骜却不语,茝媖见他卖关子,更是急得要哭出来,催问道:“你倒是说话呀,他怎么了?”
桀骜看了她一眼,道:“慧见大师昨夜放弃金身,舍身寺中各派传言说是他藏匿了丹华舍利,那钟不迫现在纠集了一群人,将慧见大师关押在戒律阁的牢房中,逼他交出丹华舍利。”
茝媖听得不得要领,便问:“那跟上官又有什么关系?”桀骜续道:“传言那丹华舍利,是舍身寺镇寺之宝,其实不管是仙界还是魔界,都有人处心积虑想要得到它。现在各仙派已经公然反目,那钟不迫是铁了心,非要逼问出丹华舍利下落。崖山松、万苍淮这些仙界耆宿现在都听他的,方才这几个时辰,竟已将舍身寺翻了过来,也没找到丹华舍利的下落。如今正在查问昨晚出入寺庙的情况,偏你那上官师兄带着你出来看新鲜事儿,你又一夜未归,你说上官沧浪在那帮人面前,该如何分说?又如何说得清?”
茝媖心中一凛,便道:“莫非昨夜就只有我二人离开舍身寺了吗?”桀骜道:“人帝也走了,但是谁又会去疑他?他是凡间众人,也不会去贪图那法宝。再说昨夜那慧闻和尚亲眼见你和上官沧浪偷偷出寺去,想来他们也因此疑心。”茝媖猛地想起自己遇到的那位富家公子,此时才醒悟,莫非他就是人帝?却是顾不上想这许多,忙道:“那咱们赶紧去吧,我去解释一下,他们就不会疑心上官了吧?”
桀骜一笑,道:“其实这次舍身寺之事,有许多仙派都是冲着丹华舍利去的,只不过慧见大师清名之下,他们都有所忌惮而已。现在慧见大师都已经落得如此下场,连云惊雷都无法为上官沧浪开脱,你觉得你去解释,又有几个人会听?”
茝媖怔住了,略一思忖道:“不管有没有人听,我也要回去解释一下。”桀骜摇摇头道:“上官沧浪自己都不肯明说,现在那些人虽说急了眼,但有云惊雷镇着,他们也抓不到什么把柄。那钟不迫你也知道,你这一回去,恐怕他们不会轻易放过你。”
茝媖道:“慧见大师现在如何?”桀骜叹口气道:“慧见大师心魔已深,天谴将至,怕是......”茝媖抬头看看他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你是不是去舍身寺了?难道......你也在打那丹华舍利的主意?”
桀骜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道:“我今日是去舍身寺了,你就当我是打那丹华舍利的主意吧。”茝媖抿抿嘴道:“我知道你四处搜罗奇宝,但是那舍身寺里众仙云集,你不是他们对手的。”
桀骜惊讶地看了茝媖一眼,道:“你是担心我吗?”茝媖一怔,便啐道:“谁要担心你?我只是......我只是......”一时却不知如何分说,不由急得脸通红。
桀骜淡淡一笑,拍拍狂儿的头顶,对茝媖道:“上来吧,我也知道你是非回去不可。我早说了要送你回去的,你偏不信,非要去骑那大海龟......”说着不由得“噗”的一声笑出来。
茝媖脸色通红,瞪了桀骜一眼,又想起自己方才确是等不及去骑那海龟,慢吞吞地过海来,不由得也笑出声来,连忙收色道:“舍身寺中另有奇人,我们回去看看,说不定能帮上慧见大师。”
桀骜道:“奇人?舍身寺中除了各派仙长,还有什么奇人?慧见大师示寂在即,你又能帮上他什么?”
茝媖道:“你别管了。你若肯送我回去,咱们这便启程吧。”说罢走到狂儿身边,狂儿见她过来,倨傲地晃了晃脑袋,有些不情愿地伏下身子,茝媖笑了笑,便翻身骑上去。狂儿一奋蹄,已经起在半空。桀骜一笑,便也腾身飞起,二人一骑直往舍身寺方向而去。
不一时便来到舍身寺上方,桀骜一招手,只见一片云飘过来,挡住他们的身影,二人向下望去,只见舍身寺内灯火通明,院子里分方向站满了人,从服色上大概可以分出是不同门派来,大殿前面摆了几张椅子,坐着几位仙长,云惊雷、渔舟隐都在座,另外还有两位,即是白日所见,和云惊雷等人密谈的二人。
桀骜低声道:“你看那白发如银的就是上仙崖山松,虽无门派,但得道数千年,名头极响。另一人便是越山派的掌门万苍淮,也是赫赫有名的上仙,他们二人与我师......与独孤掌宫的关系极好。”又望了渔舟隐半晌,低声道:“渔舟......上仙看着又清瘦了许多,想是操劳过甚吧。”
茝媖听他话中对重霄宫似是无限眷顾之意,不由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桀骜自觉有些失态,往下看时只见钟不迫来来回回地走动着,指手画脚地吩咐着众人,便道:“白婆婆怎么不见?”
茝媖道:“白婆婆可能与其他门人在别处吧。”一时只见院子中央处搭了一座小小的木头台子,各派门人纷纷抱来许多树枝和碎木头,堆在台子下面。茝媖心中一凛,忙问道:“他们弄这台子,还有这许多木头,莫非是......”
桀骜淡淡一笑,道:“自来高僧示寂,结局便只有一个。”茝媖道:“慧见大师他,就要被......”桀骜点了点头,道:“慧见大师放弃金身,自然就要荼毗肉身。”
茝媖不觉怔住,半晌道:“咱们去牢房里看看吧,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桀骜见茝媖四下张望,便道:“你是在找人吗?”茝媖道:“现在顾不了跟你解释,等以后你就知道了。”
桀骜一笑,道:“你不先去看看你的上官师兄吗?”茝媖一时语塞,思忖半晌道:“他应该没事,咱们先去慧见大师那儿吧。我心中有个疑惑,要大师为我解开。”
桀骜听她如此说,心下不解,但也不及细问,便道:“那我们从后面绕过去,别被他们发现。”说罢一拨那云,二人带着狂儿悄无声息地飞走,绕到寺庙后面,顺着塔林的旁边轻轻来至戒律阁上方。
那戒律阁是一座雄伟宝殿,此刻门口正有两名武僧把手,一人手持一根木棍,站立在殿门两边。门口有几个人,正在争论着什么,茝媖细看时,一人是舍身寺执法僧慧闻和尚,另外几人却是重霄宫三姝和萸扬帜,还有一人在居中调停,居然便是重霄宫上仙白飞絮。
茝媖侧头看了看桀骜,只见他脸上露出微笑,心知他见到重霄宫诸人,尤其是萸扬帜,心中喜悦。见他笑得开心,茝媖不觉也微微一笑。桀骜见她神情,知她明白自己所想,心中柔情顿起,忽然一伸手,轻轻握住了茝媖的手。
茝媖一惊,忙将手抽出来,愠怒地瞪了桀骜一眼,心却“砰砰”地跳个不停。桀骜也自悔冒失,忙扭过头去。二人正自尴尬间,只听白飞絮道:“大师便通融一下,我这几个弟子进去与慧见大师说几句就出来,我白飞絮以重霄宫名义担保,定不会出什么乱子。”
慧闻显然是被这几个年轻人缠得无法,听白飞絮如此说,便双手合十道:“白上仙所言虽有道理,但眼下这个时候,你们还是与住持师兄别走得太近,小僧这是为你们好,重霄宫虽说是仙界第一门派,可有些事情,还是不招惹为好。”
萸扬帜道:“大师,我们只是想进去辞一辞慧见大师,只一会儿就出来,还请大师发发慈悲。”慧闻只是摇头,白飞絮眼见他不肯通融,便长叹一声道:“那也罢了,咱们也别让大师为难了,你们跟我回去吧,大师说的是,这时候还是避避嫌疑为好。”说罢转身,却是微一抬头,冲着桀骜和茝媖藏身的地方,突然使了个眼色。
茝媖一愣,转头见桀骜微微一点头,拍了拍狂儿的头顶,然后一把拉住茝媖的胳膊,身子一纵,便飞到戒律阁的后面。二人轻轻落地,桀骜伸手一弹,一扇窗户上的锁头应声而落,桀骜接住锁,往怀中一揣,然后慢慢打开窗子,小心翼翼地往里看了一会儿,朝茝媖一点头,拉着她一纵身进入阁中。
只见一层左侧设了一个香案,供奉着佛祖影像,下设两排木椅,椅子上清漆剥落,想来已有年头。另一侧是几排大架子,上面摞着经书戒律,两侧还有木架,上面放置着木棍之类的法器。架子后面有一处黑洞洞的,像是台阶一类的,通往地下。
二人轻手轻脚走到黑洞处,看清楚是一道长长的台阶,台阶下方是一处通道,墙上插着火把。见茝媖有些害怕,桀骜便问道:“慧见大师应该关在下面,你要不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