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逸带领众仙家来到云惊雷停灵之处,云惊雷的尸身已经由寺僧们擦洗干净,停放榻上。一众仙派掌门方才听了独孤逸的话语之后,这次再来,便一拥而上,纷纷仔细查看起云惊雷的尸身来。此举引的太华弟子大为不满,一时间也不顾这些人的身份了,叫喊、推搡,差点便要争执起来。幸而有些年高德在的仙长居中调解,才未变成闹剧。
慧闻自独孤逸来了以后,方才出来的多了些,此时见众人举止失当,不禁暗暗摇头,便上前对独孤逸道:“这里人太多,难免杂乱,对逝者也不敬。依小僧之见,不如请不相干的人都出去。”
独孤逸正在查看云惊雷伤口,听慧闻如此说,便点点头。慧闻苦笑一声,道:“这话还是要由独孤掌宫你来说,小僧人微言轻,怎能说动这些仙家们?”
独孤逸一笑,正欲开口,忽见渔舟隐已无碍,从门口进来,便道:“来的正好。”说罢对慧闻道:“这些事渔舟师兄自会处置,大师无须担心。”慧闻应了一声,却也因近日对渔舟隐这些天来对钟万等人行事不加管制,心里略有不满,便只是冷冷看着渔舟隐将一众看热闹的仙家都请出屋去,并不上前搭话。
独孤逸又细细查看了一会儿,起身对慧闻道:“大师,这里议事不便,可否另安排一个地方,我与几位仙长有事相商。”慧闻自与独孤逸长谈之后,也明白近几日所发生之事,与大千三界休戚相关,因此也不再心生怨恨,便点头道:“好吧,寺中首座堂,历来住持师兄都是在那里议事,不如就在那里,独孤掌宫意下如何?”
独孤逸点头,道:“甚好。那边有劳大师安排一下。”慧闻点头,便命知客僧带着几个小沙弥前去打扫一下,安排座椅。这边钟不迫与万苍淮已经细细又查看过云惊雷尸身,二人起身,互相看看,都点了点头,万苍淮便叹道:“原来果然如独孤掌宫所说,云掌门竟是死于此等霸道仙法。”
钟不迫因方才一连串事情,心中对万苍淮渐生不满,听他所言,便悠然一笑,道:“若是仙法,便称不得霸道二字。此乃天雷五心正法,乃是九重天上大罗金仙所修,专门惩治邪魔外道的,杀一独夫而救千万人。虽是厉害无比,却是胸怀大悲悯的招数,难道玉帝、老君他们,都是霸道不成?”
万苍淮心知钟不迫对自己不满,但他傲慢惯了的人,又与钟不迫交情不深,心想大不了便翻脸,便一笑道:“钟掌门不必挑我的字眼,玉帝、老君不见得也就不霸道,不然明明是你派中人被杀身死,如何还要对你申斥?你心里就不觉得委屈?我这两个字,莫非不是说中了你的心事?”
钟不迫脸色一变,心想这人能言诡辩,而且口毒心毒,自己还是不要惹他,以免将邪火引到自己身上,便打个哈哈道:“万掌门真会说笑,怎的扯到我身上来?我只是说,不想云掌门一代仙长,竟会......唉,可见世事难料。”
余晖在旁边看了半日,他虽是道行没有这几位仙派掌门那么深厚,却也看出云惊雷身上伤势,当真是如独孤逸所说,死于天雷五心正法。一时只觉得天昏地暗,一颗心沉了下去。
其实近段时日,他在太华山之上,已觉得有些事颇有古怪,只是自己自幼上山,虽是仙缘凑巧,拜在先代掌门师尊门下,但师尊飞升金仙之后,已少理门派中事务,几乎所有事情都是太华新任掌门云惊雷主持,而且自己的本事也都是由师兄代为传授,所以云惊雷在他心目中亦兄亦师,自己对他十分敬重。所以虽说心里觉得不妥,却从未往其他方面设想。
自从接到噩耗,云惊雷在舍身寺中遇害以后,余晖悲痛之余,更是心下疑惑。一连串日子以来,广直子死去,老辛自尽,太华门人来到舍身寺中,又先有水流萤暴死,现在又是掌门,余晖已深知事情绝不是那么简单,此时细细查看过云惊雷伤势之后,不禁万念俱灰,一时怔怔地站着,慢慢流下泪来。
万苍淮见钟不迫不敢与自己争论,心下不禁得意,又想独孤逸此来,必然会将这几日发生之事一一弄清楚,自己原就是想来凑下热闹,不想被钟不迫三言两语搅得心热,居然掺和在一处行了许多事,心下也觉理亏,也怕追究起来,自己羊肉没吃着,反而空惹一身膻,见余晖流泪,当下眼珠一转,便笑道:“我也不料这太华掌门,居然难制心魔,唉,可见这宝物红人眼,云掌门已是得道上仙,实是不该起这些心思,现如今弄得身败名裂,自己枉送性命不说,还让太华门几千年清誉毁于一旦,真是可叹!”
钟不迫一听便明白了万苍淮之意,心知他是要将此次舍身寺之行所有事情,全部安在云惊雷头上,反正云惊雷已死,也不可能为自己辩解,独孤逸便是要追究,也是死无对证,心中不禁暗叹这万苍淮心地歹毒,却也明白这是个为自己开脱的绝好机会,便也打蛇随棍上,趁机道:“心魔难制也须制。云掌门之事,正是为你我提醒,修法也要修身,若是魔念一起,铸成大错,那便万劫不复了。”
余晖听他二人一唱一和,心下更是气愤,正欲开口,只见白飞絮走了进来。她自被渔舟隐捆仙索所制,要穴被点,不得不暂时回房去调息,独孤逸到来之后,已先去替她解了穴道,只是几次气血逆流,又在屋中打坐一会儿,此时觉得无碍,便忙匆匆赶来。
甫到门口,便听钟万二人滔滔不绝,意图将所有事情推给死去的云惊雷,白飞絮不由大怒,心道云惊雷虽是行事不妥,但你二人才是兴风作浪的罪魁祸首,是以刚一进来便冷冷道:“二位掌门之言,未免有失公允。独孤掌宫虽是刚刚来至,可老身这几日都在这里,事情头尾,可都见得明明白白。云掌门死得蹊跷,咱们眼下要做的,便是查明真凶,而非在此雄辩滔滔。”说罢看向余晖,又道:“你不必如此,此事尚未定论,焉知不是有人栽赃嫁祸?”
余晖拭泪道:“独孤掌宫,各位上仙,余晖不是不明事理之人。倘若我掌门师兄真的......真的入了魔道,那么便任从天规处置,太华上下绝无怨言;不过太华千年清誉为重,若是真有宵小之徒存心构陷,也请独孤掌宫查明真相,还敝派清白!”
独孤逸见他虽是内心两难,痛苦无极,但仍是不卑不亢,侃侃道来,心下不禁大生好感,便道:“余少侠深明大义,令我钦佩。你放心,此事都在我身上。”只见一个小沙弥走进来,合十道:“诸位仙长,首座堂已经打扫出来,住持言道,请列位移步。”
独孤逸点点头,当下几人来到首座堂,只见殿堂雄伟,画栋飞檐,几人迈步进去,见里面打扫得干干净净,摆好了两排座椅,另有几个僧人摆放茶果一类,便向慧闻一拱手道:“有劳大师。”
慧闻忙合十还礼,道:“三界有难,小僧得效微薄之力,不胜欣慰。”说罢招呼众人坐下,又道:“我这就派人去请其他仙派长老过来。”说罢带人走出去,一时渔舟隐、钟不迫、万苍淮各自带人,还有余晖带领太华门诸门人,又带着茝媖,一起来至。
万苍淮见这和尚似乎换了个人似的,大是殷勤,不禁心中暗骂:“这贼秃当真是势利!我们在此处几日,他连个影子不见;独孤逸一来,便忙前忙后,当真是眼皮子浅!”虽是暗骂,但脸上仍是笑嘻嘻的。慧闻也知他皮里阳秋,索性视而不见,倒把个越山派掌门气得不轻。
不一时外面众人又都涌到首座堂门口,见几位上仙在里面坐定,都不敢造次,便在外面大家推让了一回,最后派了几个掌门代表众人进来看个究竟。那点苍出云派的贺望澜掌门一早就急得不行,一进门来就大声道:“怎样了?怎样了?云惊雷到底是怎么死的?”
星野秋早就对贺望澜恨得咬牙切齿,因门中甫遭大变,小师叔余晖已是心力交瘁,所以不愿再惹是生非,因此始终缄默不语。此时见贺望澜一副急不可待的嘴脸,不由心头火起,忍耐不住,便道:“贺掌门,我掌门师尊死因已经查明,他是死在点苍派的成名绝学出云掌上。不知你点苍哪位高手,居然可凭一双肉掌击杀太华门掌门,当真是一战成名。待得独孤上仙修书天庭,将此事奏明,你点苍派势必名震三界,上达天听!”
贺望澜听了先是一愣,喃喃道:“怎么......怎么可能?不是天雷五心正法吗?怎的又成了点苍出云掌?”众人都厌恶他为人,都不则声。贺望澜见几位上仙神色各异,又见星野秋嘴角上扬,不停冷笑,这才明白星野秋耍他,不由恼羞成怒,道:“太华小子,你别太张扬,现在可不比云惊雷在的时候!惹恼了我,叫你太华门人有来无回!”
云映雪大声道:“你敢!这里这么多仙长,你要仗势欺人,管教你点苍派难逃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