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风儿不再喧嚣,太阳被阴云遮蔽,草木停止了摇曳,世界仿佛静止了,他孤独地被遗弃在了黑暗之中。
再次面对生死,谢久的内心竟然出奇地平静,问心无愧,莫过于此,能做的都做了,做不到的也争取了。
没实现梦想很正常,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实现梦想,要说有什么遗憾的,也不过是被一个自己所鄙视的小人杀死,仅此而已。
谢久体内涌动的灵力开始放缓,丝血反杀绝技暂停运行,这是他的求生欲瓦解的体现。
可是,为什么,总有一点不甘心呢?
耳朵里,仿佛有无数的人在鼓励自己活下去,老爸、哥哥、母亲、恩斯特、巴尔特、荷风、聚清泉、清梦……是啊,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也不是为了自己而活!
他还要带着哥哥的那份,看一看世界;对恩斯特先生的承诺还没兑现,不知道他会不会责怪我啊;老巴尔特这家伙虽然嘴硬,但还是让人放心不下;聚清泉被夺走了三分之一,自己还没替他讨回来呢;清梦欠自己的十个铜币,也不知何时归还……
“咚!”谢久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一下,鲜红色的灵力狂舞,燃烧起了金色火焰,竟然在他的心脏处烙印出了一道道玄奥的纹路,总体上看,汇成了一个眼睛形状的符文。
谢久闭着眼睛,但他分明看到了,看到了那个求而不得的鲜明的世界!
聚清泉绝望的眼神、骨头团长的狰狞的面容,周围的树、石、水,甚至流动的风、太阳的热全都清晰可见,它们色彩各异,无比鲜活生动。
这种感知是全方位的,建立在他的所有的所有感官之上,包括心灵的体验。他竟然可以用心灵取代眼睛,观察着世界!
这本来是谢久在夜以继日的炼器过程中领悟的一种特殊状态,他称之为鲜明的世界,现在,这种状态在死亡的威胁下被定格,化成了符文烙印在心脏上,成为了谢久的一种能力,心之眼。
生的信念被悉数点燃,血液开始沸腾,鲜红的灵力从丹田出现,身体极速恢复。
他感知到了尖刀落下的角度,用尽全部的力量扭头,竟然堪堪避开了下落的尖刀。
这时,两双手突然抓住了骨头团长的肩膀,一齐发力,将他拽离谢久的身上。
居然是早早就跑得没影了的胡梭和柳元二人,他们不知何时回返,紧咬牙关,有心算无意,把骨头团长死死按住。
“我们……没有真的逃走,拿了少爷您的钱,就应该为您拼命,久哥,带着少爷快逃。”
从他们出手的那一刻开始,两人的结局就已经注定。无论能不能帮助聚清泉顺利逃生,他们都将被愤怒的骨头团长杀死。
“你们……”被剥夺力量的后遗症让他的身体状况非常糟糕,他瞪大了眼睛,嘴里却一个字也蹦不出来了,也不知是说不出来,还是不知道说什么。
说起柳元和胡梭,二人狂飙演技,一路下来,口干舌燥,他们叫苦不迭,只好冒着被清梦教训的风险,准备回头申请喝口水,休息一下,哪知身后几人不知所踪。
奇怪之下,他们顺着来路,小心翼翼地寻找几人,果然,不出几分钟,他们看到了几人。
隔着老远,柳元本来要打招呼,但被胡梭一把拉住,他做了个噤声的收拾,一指前方,小声说道:“好像不太对劲。”
闻言,柳元定眼一瞧,果真发现情况有些诡异。
只见清梦几人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然后,令人胆寒的一幕出现了。
大少爷聚清泉不过是回了个头,突然口吐鲜血,失魂落魄地栽倒在地,境界跌落不说,眉宇间的轮廓都变浅了,长得人不人,鬼不鬼。
最可怕的是,他们就在一边看着,从头到尾,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二人吓得亡魂皆冒,掉头就跑。但跑出去几里路,两人渐渐冷静了下来。
“少爷他们,不会有事吧?”柳元突然说道。
“怎么会呢?少爷一身的法宝和防身之物……”胡梭勉强地笑着说。
“说得也是。”柳元也是笑笑。
俩人继续赶路。
“久哥防御那么强,炼气期应该没人能杀死。”胡梭没头没脑地说道。
“是啊,清梦小姐的神通也厉害得很,完全不用瞎操心的。”柳元应道。
“……”
两人这么说着,胡梭突然停下了脚步,呼吸有些急促。空间戒指里,来自聚清泉的那些赏赐,变得越来越沉重了。
“怎么了?”柳元问道。
胡梭没有回答,他只是闭着眼,抿着嘴唇,额头的汗珠越聚越多。
突然,他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骂道:“胡梭啊胡梭,你个王八蛋!”
他竟撂下柳元,转身向着事发的地点全速赶去。
柳元震惊了好一会,回过神的他气得直跺脚,说道:“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你要找死就自己去吧!”
可是不知为何,他也朝着相同的放向,疾跑而去。
骨头团长又惊又怒,他岂是善类,刚才被打个出其不意,现在回过神来,灵力一转,大力直接将他们甩飞出去。两人摔得七荤八素,昏迷了过去,生死不知。
他怒意更甚,谢久就像小强一样,就是不死,每当他要下杀手的时候,总会出现意想不到的变故。
这些变故就来自这些他甚至都不屑一顾的小人物。
“这回我倒要看看,还有谁能救你?”他取出一把银纹灵子手枪,装上子弹,瞄准谢久的心脏,一枪射出。
谁知,谢久就像未卜先知一样,在他扣动扳机的一刹,向右侧一倒,堪堪躲开了疾速射来的子弹。
“我看你能躲开几枪?”他眼中的震惊一闪而过,连续开始射击。
这把灵子手枪型号很老,是样子货,灵力转化率很低,甚至都无法作为军备在血族战场上使用,但也不应该是一个炼气二重的小修士能够躲开的呀。
其实是心之眼的功劳,透过心之眼,谢久全都看到了,从骨头团长拉动枪栓的那一刻起,到子弹破开空气,向他袭来,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但他还是中枪了,子弹打中了他的左臂,左臂爆成一团血雾,巨大的冲击力把他震得一阵气血翻涌,站立不起。他能感知到子弹,但身体的反应却跟不上。
大哥,真的在拼命,我却什么也做不了。一股浓浓的挫败感在聚清泉心中生起,他憎恨自己弱小、粗心大意,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判断力不够,他们也不会陷入如此境地。
这时,他看到了之前掉落在他面前的一块白色骨牌,上面的字体刻着阴冷的“卢骨冥”三个字,是刚才柳元二人想要拉住骨头团长时,不经意弄掉的对方的腰牌。
顿时,一个荒诞的想法出现在他的心头。
“结束吧。”骨头团长的嘴巴咧到耳根,狞笑着要开出这最后的一枪,终结这场拖沓太久的闹剧。
“卢骨冥,受死吧!”他身后,一个声音穿来。
听到这个名字,骨头团长大吃一惊,下意识回身查看情况,不料转过身子的瞬间,忽然身体瘫软,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将他切割,然后无情的夺走了一部分,从他的体内。
反观一脸错愕的聚清泉,竟然恢复如初,面色红润,气息节节攀升,恢复到了炼气二重。
骨头团长的能力还会作用于自身!
“受死吧!”聚清泉不敢犹豫,取出了一把品阶不俗的金色长剑,向着骨头团长的脑袋招呼过来。
“铿”,然而,对方的脑袋却并未应声而落,反而将长剑反弹了出去。
他的修为太过虚浮,纵然武器不弱,却也无法伤到有灵力护体的卢骨冥分毫。
眼见着对方的伤势开始稳定,聚清泉额头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不停猛砍,想要耗尽对方的灵力,将其斩杀。
但他的攻击对骨头团长造成的消耗有限,不知何时才能瓦解对方的防御。
“药剂……扔过来给我!”谢久红着眼睛,捂着流血不止的断臂,说道。
现在就是决定生死最关键的时刻了,比的就是他们能不能在骨头团长稳住伤体前将之杀死!
“噢……给!”聚清泉用了足足三秒才反应过来,然后把一个翠绿色戒指扔给了谢久。
在聚清泉的难以置信的目光下,谢久取出一瓶又一瓶的药剂开始往嘴里狂灌。
要知道,这里不仅有恢复性的药剂,还有毒药和兴奋剂等功能性药剂,真这么喝,会把人喝死的。
但谢久不是正常人,不管什么药剂,只要内部蕴有能量,就能为谢久所用,至于副作用,正好用于促进丝血反杀绝技的运转。
淡红色的丹田灵海开始剧烈扩张,鲸吞牛饮,百川归海,疯狂吞噬第谷魂界游离在空气中的能量物质,形成了一个吸力强劲的漩涡,碾碎来自外界的一切能量体,然后化为己用。
终于,灵海扩张完毕,根据功法,灵力在体内流通循环,蕴养体魄,搬运气血,脏器的跳动如天雷般剧烈,隆隆作响,连断开的手臂也开始生长,很快就恢复如初。
这几日在魂界生死搏杀,通过丝血反杀的积累,本就使他的体魄和灵力超过同济,此时终于厚积薄发,修为突破,进入炼气三重。
“躲开,让我来!”
时间紧迫,谢久粗暴地一把将聚清泉推开,然后掌骨符文闪烁,凝聚大力神拳,对着骨头团长的脑袋就一顿爆锤。
大力神拳就是以威力著称,又凝聚了谢久的沛然灵力,仅仅三拳就将对方的灵力打散,然后第四拳把他的脑袋打爆了。
“噗”,血液溅了谢久一身,谢久棱角分明,怒目而视,像一尊魔神般可怖。
他转头看向聚清泉,吓了后者一个激灵。
“大哥。”他小声地说道。
“干得不错,你没有放弃过挣扎。”谢久认同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的确,即使是最危险的时候,聚清泉都没有想过逃避,没有他最后关头的灵机一动,他们就都会埋骨于此。
“我……”听到谢久的赞许,松弛下来聚清泉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不准哭。”谢久用自以为很严厉的语气说道。
“嗯。”他赶紧擦了擦眼睛,点点头。
这次的事情对他的冲击太大了。
看到他没出息的样子,谢久无奈摇头,同时,从骨头团长的指尖取下了一枚紫黑色的戒指,在手头玩弄了一下。
“这个戒指怎么处理?你看。”他询问道。
“我们……平分?”聚清泉收回了眼泪,狡黠地说道,做生意,他是认真的。
看来是占不到便宜了,谢久只能表示同意,清梦太二的那份以后再说,现在就他们几人。
他略一感知,露出一丝震惊之色,从戒指里取出一副挂轴,然后把戒指扔给了聚清泉。
“那我就分这一副挂轴吧,”谢久坦荡地说道,“对了,之前喝你那些药剂,以后会连本带利地还你,这个你不用担心。”
“不用还了,就当是我雇大哥你当教练的钱了。”他顺理成章地说道。
“不成……”谢久哪里肯同意,他一是确实没有时间,二是他自觉也没啥好教的。
“那也行,如果你不教我,那这钱我也不会收回,我们聚家花出去的钱可从来没有往回收的道理。”他说道。
“好吧,那就教吧。”谢久只得硬着头皮答应,然后在心里盘算着怎么让这小子后悔,然后半途而废。
聚清泉是看准了谢久不愿占人便宜这点,才这样说的,果不其然,谢久答应了。
聚清泉收了戒指里的紫金猿猴符文,这是他回去卖弄的资本,突然回头,笑骂道:“你们两个,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说完,他把戒指扔到了两人中间。
戒指落地的声音响起,本来昏迷过去的柳元和胡梭几乎是同时起身,然后拼命冲了过去,争抢戒指,扭打了起来。
“我先看到的!”
“是我先摸到的!”
“我的!”
“我的!”
谢久目瞪口呆,原来这俩货根本没昏迷,是假装的啊,这演员当的也太敬业了。
“你是怎么发现的?”谢久不解地问道。
“胡梭的鼻涕泡反光太刺眼了!”聚清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