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吱呀……,冬夜里的风将明纸糊的木窗吹得一声声的响,像极了弥留之际的老人挣扎着从喉管里发出的挣扎着的声音,沙哑又尖锐。传说就是在这样一个个阴寂的,刮寒风的夜晚,会有一间买灯笼的店开始经营。店里卖出的每一盏灯在即将燃尽的时候就会出现一个女人来收回卖出去的灯,店铺有一个古怪的规矩,只有等到上一盏灯“回家”后才会继续售卖下一盏。其实还有一个秘密,那就是…每一盏灯都喜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找“人”聊聊天。但是不必害怕,在寒冷的夜里,不能归家的人们,找一间卖灯的店看一看,也许你无意中走进的就是那间传说中的卖灯的店……
一帘暗纹红莲屏后踱来了一名约莫二十几岁的女人,玲珑有致的身体包裹在一件黑底的绣有血色隐莲的盘纹云锦旗袍里,一双素手提捻着一盏长柄古灯,两瓣樱唇微张,在那张清冷白皙的脸上像极了奈何桥畔终年绽放的彼岸花,挺翘的琼鼻,额发下轻描柳叶细烟眉,瞳眸泛着丝丝灰色,亦远亦媚,浓密的睫毛在店铺昏黄灯光下在眼睑投下一片羽扇般的阴霭,冷淡而又疏离。
女子缓步走向货架旁的柜台,放下灯盏,焚上一盏檀香,纤细的玉手掸着香匙里的香灰,看着窗外的雪压弯枝头,听着铜炉里里的炭火烧出来的噼里啪啦的响声,放下香具,转身抱起一直摊卧在柜台上的黑猫,启唇道:“离玔,年下了。”盘卧在女人腿上的黑猫开口说道:“是啊,年下了,我们的店关了这么久了也该开门了吧!”女人微微轻笑一声,一下一下的抚顺着黑猫背上光洁柔顺的皮毛,说道:“嗯……好吧,正好到了年下,感觉这段时间的生意应该会很好的样子,只是要看好店里那些东西可不是件轻松的事情呢!”离玔伸出舌头舔了舔爪子,散漫的伸了个懒腰,撇了撇女人,止说了一句:“苏景云,你还是老样子。”便又跳回了柜台。女人笑笑不语,顺势起身走向那扇纹格盘布的木门,“吱呀”一声推开了这扇已经许久未开的门。这次女人将门开在了一片灯火阑珊的市集里。应该是有庙会吧,到处张灯结彩火树银花的,有很多小孩跑来跑去的嬉笑打闹,男人和女人们人群中悄悄牵手逛着。店铺外面挂着的两盏灯光昏暗的样子倒是略显惨淡了,女人也不着急,微微勾了勾唇,看了看门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就转身走回自己的店铺,看了看依旧卧在柜台上的离玔说:“今天只怕卖出去的灯是最外层的东西,我去看看里层货架上的灯,它们真是不时刻看着就一定会闹出乱子来的呢!”说完就提起之前搁置在旁边的长柄灯笼向货架里层走去,突然想起了什么,折回来对正打算重新卧眠的猫说:“帮我看一下店,若有人来要记得暖火,顺便再帮我泡杯茶,你记得我爱喝什么的。”说完就转身走了。黑猫看了看苏景云离开的方向,认命似的摇了摇头,跳到地下,再站起来就是一个同样面色清冷的男子,一身赤色纹蟒的云锦却又让他看起来平添了几分暴戾的气息。离玔也几不可见的叹了一口气,拿起搁在柜台上的紫砂壶去沏水,薄唇微启小生喃喃道:“是浮生醉……”。
苏景云才来到货架旁,架子上摆着的各个灯笼们就都炸开了锅“女人,原来你还记得有我们啊!”“嘻嘻…景娘景娘,你又来陪我玩了吗?”“景娘,甚久未见了!”“呜呜呜…景娘…你终于来了,我…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景娘,是不是有人来买我们了呀?”……灯们你一嘴我一嘴的说着话,原本还算安静的货架瞬间炸开了锅,苏景云清丽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只能苦笑,想着平时不来又怕哪些不老实的灯闹出什么乱子,可每次来都会被吵得头疼。正要出言制止就看见离玔拿着紫砂壶“路过”货架,朝货架里轻轻扫了一眼,原本还叽叽喳喳的灯瞬间鸦雀无声。苏景云笑了,货架上的灯好像都很怕离玔,只用一眼就不吵不闹了,连平日里最爱哭的灯都强忍着啜泣,可省下不少口舌了。只是她不知道在她眼里轻描淡写的一眼,她的灯们却感受到了勃勃的杀气。离玔经过苏景云身边时依旧提醒道:“别去放最里层货架的阁楼!”苏景云“哦”了一声就算应了声了,这间店铺是她和离玔一起开的,当时放灯的时候就定下了,危险的灯怨气大的灯就往里层货架上摆置,这一整个店她都去得,却不知道为什么离玔从来不让她进最里层的阁楼,而她总是不知为何总是觉得那阁楼上的东西在朝她呢喃,呼唤着她,不是没想过偷摸这去看看,可离玔看得紧,而她天生是不会好奇的人,竟就乖乖听话的不再想着那阁楼里的货架了。轻轻摆摆头,苏景云将心思拉了回来,红唇微启,轻轻柔柔的微笑着叮嘱货架上的灯,说道:“今晚只卖第一层的灯笼,待会儿有人来了别出声,吓到人了就不好办了!”灯笼们正打算表达自己的不满,却远远望见泡茶回来的离玔,瞬间全部闭了嘴。苏景云无奈只能稍稍安抚灯们的情绪后就来回了柜台,就看见了已经变回黑猫的离玔依旧窝在柜台上,便望着他抿嘴笑了笑,柳眉星目,黑猫迎着那道目光不屑的转过头去,转头的瞬间脸便红了,暗喜发烫的颜色不会在黑色的毛发过于显现。苏景云并没有注意到离玔的不自然,顺手抱起猫坐到了一旁红木茶桌的圆凳上,单手支着下巴,一手拿起离玔适才泡好的还向上氤氲着水汽的浮生醉,一口一口的抿了起来,半眯着眼睛等待着今晚第一个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