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店小二想方设法营救龙啸天,多方打听他被捕后的情况。在得知龙啸天被流放的消息后,决定离开惠君酒家,同书僮一道去追寻他,相机将其救回来。
店小二和书僮晓行夜宿。虽说他生在狐国,但由于年纪轻,平时又很少出门。加之狐国多山地形复杂,没走几天就迷了路。二人走进了深山老林,在里边绕来绕去,摸了一个多月也出不来。
这天,二人正行走间,突然山岗上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咆哮声。只见一只有两头牛大小的白虎,向他俩飞扑而来。
店小二乃百步穿杨的射箭神手。当下他立马抽出背囊里的弓箭,搭上箭拉开弓,正欲射虎。忽听得"嚓"的一声响,但见书僮挂在腰间的一柄剑突然飞出了剑鞘。
那剑刹时变成一条白龙,飞快地从空中盘旋而下,怒吼着向白虎冲过去。
白虎见白龙来势汹汹,愣了片刻,便使出看家本领,舞动铁棍似的长尾巴扫向白龙。
白龙闪身腾入空中,在林梢顶端飞了一圈,张开龙爪又一次向白虎扑过来。
白虎不自量力,声嘶力竭地啸叫着,张牙舞爪向白龙扑过去。
龙爪虎爪,砰嘭相搏;虎啸龙啸,地动山摇。眼看着白虎就象一只山鸡,要被白龙抓上天。
突然,白虎张开血盆大口喷出一股白雾。白龙嗅一嗅,急忙掉头飞开。原来白虎喷出的是毒气,想熏死白龙。
待毒雾散去,白龙又一次冲向白虎。它向白虎吐出一团团烈火,吓得白虎掉头就跑。
望着白虎仓皇逃去,白龙正欲追赶。就在这时,天空中飘来一团祥云。
祥云在山岗上停住。但见一人按下云头走上山岗,手中拂尘在风前飘动。
那人立于山岗之上,对着白龙挥一挥拂尘,朗声念道:"白虎撒野,神龙息怒;且住且住,龙虎莫斗。"
那白龙听得真切,果然不再去追赶。她将身子抖一抖,又变成了一柄剑,"嗖"的一声飞下来,插入了书僮腰间的剑鞘。
这场龙虎斗,看得店小二和书僮呆若木鸡。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店小二对书僮道:"真看不出,你这小屁孩竟然有一把神剑。"
"哪里是我的哟。"书僮拿起神剑道:"这是古月山庄胡庄主送给龙啸天的。自他被捕后,我一直帮他看管着。追上他,咱就物归原主。"
"哦?"店小二很是懊恼,道:"早知道,那天咱带上这柄剑,龙啸天就不会被捕了。"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那手拿拂尘的人下了山岗,走到他俩面前来。
此人象个老顽童,见人一脸笑,打着一双赤脚,很随和的样子。
店小二深深作个辑,道:"敢问长辈尊姓大名?"
来人答道:"本尊乃海蟾子刘海是也。"
"原来您是赤脚大仙?"店小二听师傅说过赤脚大仙的名号,又细细端祥起面前赤着双脚的老者,一下恍然大悟,道:"在下愚钝,望大仙见谅。"
大仙笑着道:"这不能怪你,咱们是头回见嘛!"他用拂尘指一指山岗,接着道;"那白虎乃一书生的座骑。而今他命犯太岁,正在难中。不日期满,白虎在此等着他。切记,此山乃仙居山;此岗乃白虎岗。"
店小二对大仙抱起拳,道:"在下谨记在心。只是在下困于深山老林,迄今已一月有余。恳请大仙指条明路。"
"这个好说。"赤脚大仙将手中拂尘向西北方向挥一挥,林间便出现了一条羊肠小道,弯弯扭扭伸向远方。
赤脚大仙道:"顺此道走出仙居山,指日便可追上那书生。"说完,大仙走向白虎岗,乘祥云飞上了天。
店小二和书僮目送大仙渐行渐远,直到看不见了,这才沿林间小道向西北方向匆匆走去。
自从在东坡街小客棧梦见苏东坡后,龙啸天的心情好多了。对流放的苦难不再过于纠结,只是把它当作生命中的一次奇绝的经历,一场难得的磨砺。
"在清水里泡三次,在血水里浴三次,在碱水里煮三次。"人的一生一世,哪能没有浪涛的颠簸?哪能不经风雨的洗礼?
璞玉需要打磨,生命需要锤炼。我的人生注定丰富而又多彩!
龙啸天每到一处,都养成了观山水,吟诗词,抒壮志,寄情怀的习惯。这天,他一边走,一边又即兴吟哦起来:
莫道风雨黑如磐,
岗上劲松只等闲。
笑傲千载豪情在,
顶天立地曰浩然!
这些天,龙啸天一路上看到了种种怪现象,狐国的黑暗现实真是触目惊心。不少地方的集市上都有人买卖奴仆,可人们却说这种事早已有之,不足为怪。更让人揪心的是,一些童男童女被插上草标,象商品一样当街叫卖。因朝廷弊政天灾人祸破产致贫的劳苦大众,被逼得走投无路。而投机分子趁火打劫,官商勾结巧取豪夺;地痞流氓嚣张暴戾,街头常见聚众斗殴;山贼土匪遍布各地,昨天一天,山大王打劫市民和路人的惊险场面就看到五起。
这时,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莫非又是山大王出来打劫?龙啸天赶忙循声望去,但见烟尘弥漫处,一队官兵骑着快马急驰而来。
待靠近,龙啸天定睛看时,为首一人正是在宰相府邸抓捕他的那个禁军教头。
禁军教头来到龙啸天面前,勒住马头,拔出长刀指着他叫喊道:"想不到一介文弱书生,你还真能活啊!可是今天我要大声宣告,龙啸天,你的死期到了。明年今日就是你的祭日!"
教头说着,挥舞起长刀向龙啸天胸膛猛刺过来。
映着日光的长刀在龙啸天眼前一闪,惊得他出了一身冷汗。"嗡"的一声,魂魄似乎已从自己头顶上飞走。
就在这时,忽听得"嗖"的一声,一支箭不偏不倚正中教头握刀的手臂。只听得"当啷"一声,长刀掉在山石上,刀锋斫得火星直迸。
众官兵吓得乱成一团,以为中了山大王的埋伏。
教头痛得扭曲着脸,连忙捂住受伤的手臂。转头看时,只见从不远处的树林子顶端,飞身跳下两个黑衣蒙面人来。
待走近,方知二人乃一男一女。男子手执一把硬弓,女子手握一柄弯刀。因蒙着脸,只看到四只圆瞪的眼睛,喷出难以遏止的愤怒。
教头大叫一声,猛然拔起臂上箭镞。撕下内衣衣袖,捆扎住受伤手臂。他飞快地跳下马来,捡起地上的长刀,用刀指着来人对众官兵下令道:"抓住他们,莫叫这两个山贼跑了!"
官兵们仗着人多,一边叫喊着,挥舞着兵器,向两个蒙面人纵马包抄过来。
那男子不慌不忙,拈弓搭箭。只听得"嗖"的一声,一名官兵应声栽下马来。
蒙面女"嚓"的一声拔出弯刀,寒光闪处,官兵非死即伤。
一场混战,直杀得山石乱滚,沙尘飞扬。
禁军教头见官兵招架不住,急忙拍马来战蒙面女。他挥舞着长刀,对蒙面女左劈右砍。
蒙面女对着教头吹了口气,一阵狂风骤起,有如罗刹女那把铁扇煽出的神风,直刮得教头晕头转向,座下铁骑站立不稳,险些被刮下万丈悬崖。吓得他慌忙跳下马来,俯伏在地抱住一棵树,生怕被风吹到八万四千里之外。
这场风好厉害,官兵们被吹得七倒八歪,飞起的石头更是砸得他们伤痕累累。
不多会儿,风渐渐停住。蒙面女缓步向教头走来。
待蒙面女走近,教头突然跳起身,猛地将刀捅向其胸腹部。
站在山岗上的蒙面男看得真切。"嗖"地射出一箭,正中教头挥刀的手臂,长刀又一次"当"的一声掉到地上。
蒙面女拉开脸上的黑色面巾,对着教头"哼"了一声。教头抬头一看,吓得屁滚尿流。原来面前站着的,乃公主胡荷花是也。
教头捂住受伤的手臀,连连点头哈腰,道:"在下冒昧,不知公主驾临,罪过,罪过。"
荷花故意嗔道:"好个禁军教头,不在宫中护卫国王,擅入山野之中打劫路人,该当何罪?"说着,抽出弯刀逼向教头。
"公主息怒。"教头跪下求饶:"在下奉国王密旨,前来追杀龙啸天。不期冒犯尊驾。万望公主恕罪。"
"给我听着!"荷花正色道:"带着你的人马并两名解差,回去禀告国王。就说按照国王旨意,已将龙啸天处决。归途中遇山大王打劫,官兵力战方得以突破重围,逃回京都。"
"遵命。"教头应一声,咬着牙又一次拔去臂上箭镞。一士兵赶忙帮他包扎好伤口。
胡荷花命解差为龙啸天打开枷锁。这俩家伙路上怕龙啸天逃跑,仍然一直给他带着枷。
双臂受伤的教头由士兵扶上马,带着手下残兵和解差,回京都向国王交差。
待官兵走远后,那蒙面男子方扯去脸上的黑色面巾,对着龙啸天笑了笑。
"原来是你?"龙啸天一阵惊喜。直到此刻,他才认出这个神射手原来是惠君酒家的店小二。
龙啸天对店小二抱起拳,道:"多谢你救了我!"
"举手之劳,免礼免礼。"店小二还过礼,挽着龙啸天的手,两人叙起了别情。
店小二说起了在深山老林见到赤脚大仙的离奇经历;之后又将走出迷途、巧遇胡荷花的情况说了一遍。
在赤脚大仙的指引下,店小二和书僮不消一天功夫,便走出了深山老林。二人一路打听龙啸天流放的路径,心急火燎地赶上来。
今天,二人走了没多久,就见一队官兵从身边驰过。店小二认出了那个教头,觉得情况有些异常。当即别了书僮,使出飞檐走壁的功夫,抄近道跟过来。
半道上遇见一个身挎弯刀的女侠。自言得到可靠情报,国王正派人追杀龙啸天。两人便相随着,不远不近紧盯着官兵的动向。
现在官兵已退,龙啸天与店小二劫后重逢,两人欣喜万分,都有说不完的话儿。
胡荷花道:"你们早就认识?"
龙啸天道:"岂止认识,咱俩算得上是患难之交了。我正想择日与他结拜兄弟哩。还有你一一"
龙啸天转对荷花道:"感谢你明里暗里护佑着我;我没有姐姐,你就做我的姐姐好吗?"
"嗯,姐姐那只是些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哟。"荷花这样说着,内心却很是怅然。她心心念念想做龙啸天的贤妻,可是他却不给机会。
三人一路走着,与书僮会合后,店小二提议道:"如今咱也没啥好去处。我带你们去万花山我师傅那里,怎么样?"
"你最好先送我回家。"龙啸天恳求道:"我本来是请假回去探亲的,没曾想来到了狐国。逗留了这么久,也不知父母亲急成什么样子呢?"
"你以为回去这么容易?"店小二道:"本国居民想进入异界,必须是百年以上修为的半仙之体。这些人来无踪去无影,谁也管不了;象你这种情况,本来三天以内是可以自由进出的,现在逗留已有数月,要想回去,必须经国王批准后,由狐国户部遣返。你想,这国王的批文如何才能搞到手?"
龙啸天望望胡荷花。
胡荷花也显出很为难的神情,道:"父王的脾气你也领略过,偏你又是所谓的重犯。不过,再难的事一旦有了好机遇,也可以化难为易。我想此事宜徐徐图之。公子吉人有吉相,耐心等一等,总会有机会的。"
龙啸天沉吟了一会儿,道:"那好吧,我正想拜师练功习武;咱听小二哥的,就上万花山吧。"
四人且说且行,取道向万花山而去。
走了几日,前面来到一处驿站。驿臣见一行人走过来,便上前问道:"你们当中有叫胡荷花的吗?"
"怎么了?"胡荷花停住脚步,道:"本小姐正是,有何吩咐?"
驿臣细细打量了一下胡荷花,指着墙上一张告示,念道:"根据国王手谕,公主胡荷花游历在外,已逾王室预定期限。各郡县关隘驿站希即留意察访,一旦公主驾临,着其火速回宫,有要事相商,不得有误!"
公主听了,迟疑半晌,道:"哦,知道了。"说着,向龙啸天和店小二道个万福:"本小姐有事先走一步,就此别过了。"
龙啸天和店小二抱拳还礼,目送胡荷花离去。
是时已是初秋,炎夏虽去,然暑热未消。
胡荷花使轻功抄近道,走得急,热得汗流浃背。赶回宫中已是日落时分。洗漱停当,化个简妆,顾不得吃晚饭,便先来王宫见父王。
国王半躺在凉榻上,两名宫女一边站一个为其揑肩捶腿。身后还站着两名打着团扇的宫女。
一名乐伎坐在国王对面的凳子上,正弹着瑟琶唱着曲子:
一重山,两重山,
山远天高烟水寒,
相思枫叶丹。
菊花开,菊花残,
塞雁高飞人未还,
一帘风月闲。
"方今何时,唱此破曲儿?"荷花一进门,就没好气地嚷开了。
乐伎吃了一吓,见是公主,赶紧收了瑟琶,退了下去。
国王闻声坐起身来,知是荷花回来了,笑了笑道:"父王想念爱女,特地点了此曲。景色虽与时令有违,略显凄凉;然言为心声,不见爱女,心下未免孤苦难耐。唉,许是父王老矣!"
荷花怜悯起了父王,道:"女儿不孝,让父王挂念了。"
国王深情地看了看荷花,道:"父王向来直爽,说话不喜拐弯。"略略沉吟,他接着道:"爱女也老大不小了。常言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又道,姐姐不嫁,耽误妹妹。你是父王的长女,近年来,你的婚事几几乎成了父王的一块心病啊!"
荷花道:"父王操劳国家大事,业已应接不暇;儿女婚嫁之事还是少点操心为好。"
"否!"国王屏退宫女,挥了挥手道:"为父母者,不为儿女成家立业操持,此乃失职也。父王虽无能,然绝不作不称职之父亲。爱女的婚姻大事,父王管定了。这次你嫁得嫁,不嫁也得嫁!"
荷花面露不悦之色。她瞥了父王一眼,道:"管与不管,那是父王您的事;嫁与不嫁,女儿会考虑的。"
"你会考虑?哼!"国王面无表情,道:"一个龙啸天,闹得宫里宫外七上八下,气得父王险些一命呜呼。可你偏偏执迷不悟,死心塌地爱着他。不过,现在我要告诉你,那龙啸天已在流放途中不幸毙命,你就别再做那黄梁美梦了吧!"
"怎么?龙啸天死了?"荷花故意挤出几点眼泪,假装伤心的哭起来。边哭边道:"是你害死了他;你赔给我、赔给我!"
"哈哈哈哈……"国王仰天大笑起来。他涎着脸道:"好呀,父王赔给你,这就赔给你。有一公子,本国公卿子弟,近来有人上门替他提亲。考量下来,此人比之那个龙啸天有过之无不及,父王心下颇为中意。正所谓门当户对,品行相近,才貌相配,年龄相仿,堪称完美。他才智超群,学富五车,能文能武……"
"吹得天花乱坠又有何用?"荷花很是反感。她擦去泪水,略略沉吟,道:"是驴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此话怎讲?"国王有些不明白。
原来,荷花想到了一个拖延时间的招儿。于是对父王道:"咱也学一学人家,来个比武招亲什么的。一可发现确有真本事的栋梁之材,为国所用;二可满足女儿的择偶要求。女儿所爱正是那英雄好汉;那些无德无能、籍藉无名的窝囊汉,女儿看一眼都嫌烦。"
"此话当真?"国王来了兴趣。
荷花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女儿从来抱诚守真,父王难道对亲生女儿也要怀疑?"
"如此甚妙!"国王喜笑颜开,一跃而起:"咱一言为定!"说着,伸出一只手,与荷花拍了一掌。
"哈哈哈哈……"国王大笑着,笑得王宫都抖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