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微凉。
“你就是太公望？你为何要帮助姬昌灭我大殷？”
中年男子停住在太公望面前，仿佛像早就确认了少年的身份，只是随口问问一般，不等少年回答，他又接着说道：“说穿了，你和妲己并没有两样，都是仗着自己拥有仙人的力量想要支配人界。”
“你错了。”太公望对他这般想法有一丝诧异，“我之所以召集天下有志之士，为的是把妲己等盘踞于人间的仙人赶出人界。”
“那为何要灭殷？只要将妲己一个打倒，事情不就应该解决了么？”闻仲不依不饶地质问。
“我本来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太公望沉默，“总而言之，目前是免不了一战的了，而人民也希望有新的天子产生……”
“这都是你的借口！”一声怒吼再次打破夜的平静，“打倒妲己才是第一要务，殷只要能励精图治，它带来的问题都能得到妥善解决。”
“太迟了……”太公望摇摇头，盯着闻仲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仿佛要把这几个字刻进闻仲的心里一般，“这么多年造成的恶果，纣王早已失信于民，这我想你自己也心知肚明……”
“一点都不迟！”闻仲怒喝道，“殷迟早是要再次强盛起来的。”
“这是历史的规律。”太公望神色黯然地答道，“我理解你对纣王的忠诚和你的执着，但是，这都是不可避免的，接受将要到来的事情，尽量将牺牲减少到最低，才是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
“住口！凭什么你说它是规律，它就是规律？”闻仲举起禁鞭，“谈抱负理想？可以，但是你要谈抱负理想，是要有相应的实力的，现在的你，根本还不够格！”
禁鞭……
太公望喃喃道，他记得仙界的课程里曾经读过关于闻仲的禁鞭的评价，禁鞭，七大法宝之一，可以攻击直径数公里以内的敌人，攻击方式单一，却因此反而更难破解。
实力悬殊……
太公望一瞬间就作出了判断，他明白自己的实力还不够，远远不够，尤其在禁鞭这种实打实的武器法宝面前，反抗相当于螳臂当车，他们现在的处境就是刀俎上的鱼肉，任人宰割，闻仲的忽然出现的确是一场意外，只要对面的殷太师愿意，死多少人，只是片刻的事情。
眼见闻仲甩了一鞭子，太公望只好闭上眼睛。
却不料想不远处的武成王支撑着受伤的躯体，挡在太公望面前，替太公望挡住这一鞭。
“飞虎？！”闻仲着实吃了一惊，眼神变得复杂起来，毕竟，飞虎离开殷后，这也是他们头一次重逢。
“的确……就算陛下被妲己玩弄于股掌之间，他也还是我们的陛下……”武成王不顾刚刚受到那一鞭的重击，喘着气继续说道，“但那不代表他所有的为所欲为就合理了，正当了！梅伯、比干、姜王后、这么多年来这么多忠臣，还有我的妻，我的亲妹妹，还有水深火热中的天下百姓……他们就该为妲己的玩物陪葬吗？闻仲，我眼睁睁看着我们的陛下已经不复从前了，已经彻底失去神智，无药可救了！”
“住口！你这个叛徒！”闻仲怒不可竭，盛怒之下，对着闻仲紧接着又是一鞭。
武成王被重击在地，眼下，闻仲面前就只有太公望一个人了。
太公望异常平静。
闻仲毫不留情地，连抽了七次鞭子，每一鞭都踏踏实实地打在太公望身上，七鞭之后，太公望应声倒地。
此时的杨戬在疼痛中苏醒过来，远远地看见太公望承受了重重的七鞭，而自己却动弹不得。
“差不多了。”闻仲说道，“我这就送你们所有人下黄泉。”
“慢，慢着……”此时倒地的太公望却浑身鲜血地撑起来。
“你居然还能站起来。”闻仲眼里掠过一丝欣赏。
“不要伤害他们……”太公望支撑着，举起打神鞭，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卷起一阵风的屏障，护着他所有的部下。
“这么大的风，你的体力能维持多久？”闻仲说道，“不过，你也明知道，现在使用法宝，你会死得更快……”
闻仲话音未落，太公望已经耗尽自己最后一丝力气，后面的事情，他已经不知道了……
长长的梦中，依然清晰而熟悉的草原，似乎是60多年前的一幕，那个模糊的黄昏，他跌跌撞撞地在废墟里找到一位气息奄奄的老者，唯一的族人。
“对殷……来说，我们……我们羌族……猪狗都不如……殿下……您能……平安无事……真好……”气若游丝的老人颤抖地握住他的手，“不要……不要复仇了，殿下……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一切……一切不改变……这些事……这些事就会……持续……”
颤抖的手一松，垂下了。
再次梦见这个他无数次梦见的场景，醒来，脸上还是带着泪，他坐起身来。
我还活着？
他努力想之前的事情，却除了最后的片段，什么也想不起来，稍微一动，头仿佛要裂开。
“啊！主人，你终于醒了！快来啊，主人醒了，主人醒了！”四不象刚好端药进来，看见太公望坐起来的身影，激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你因为过度疲劳，睡了好多好多天了，我好担心你……”
“大家呢？”太公望忍不住问道。
“大家都还好，伤都养得差不多了，哪吒也回昆仑山去修理了，杨戬很是自责，觉得自己关键时刻没有帮上忙，又回仙界用功修炼了。”
那么我们……是被放过了……
金鳌列岛，九龙岛。
“辛苦各位道友了，此次我就送到这里吧。”
“闻仲大人，我一直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放那些人一马？”
“我只是还个人情。”闻仲淡淡地说道，“之前我们借仙人之力造成西岐民众的无谓牺牲，这份罪恶是弥补不了的……”
“对不起，我们做得太过火了……”王魔道歉道。
“过去就不要提了，我也不怪你……接下来的战争会越来越激烈，快把伤养好，后面，还要靠你们呢。”闻仲说道。
一个和我一样有着某种偏执的少年。
他选西岐，我选朝歌，这是两条完全相反的路。
但无论哪一条，都是困难重重。
太公望，历史，会站在你那一边，还是我那一边？
第六卷，九龙四圣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