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嫚见曹离魅眼睛在她身上乱瞄,脸红到了脖子根,嗔怒道:“老板你讨厌!干嘛问人家这个?”
“怎么是我问的,不是你自己要说的吗?”
“我说……我说的是那船夫,谁要给你说内……那个呀。”
“你确定你是从七百年前来的?那么新潮的东西,你也敢用?”
“哎呀老板,不准再说那个了,我们还是快上岸吧,别一会那个船夫又回来了。”
曹离魅一甩马鞭,“他敢,看我不抽死他!”
肖嫚嘟哝道:“旗袍店掌柜也真是的,不就一条内……的事吗,竟然派杀手来杀我。”
杀手自然不可能是旗袍店掌柜派来的。
也只有肖嫚那个脑回路能想出这样的答案来。
不过也确实奇怪,听那船夫的意思,好像真是冲肖嫚来的。
可肖嫚昨晚才醒来,今天就出门买了身衣服,没有得罪人呀。
就算得罪了人,也没理由用这种方式来杀她。
她可是个柔弱女子。
莫非她的身份有问题?
曹离魅偷偷的打量了肖嫚一眼,
那没心没肺,毫无心机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心机婊。
除非她真的很会演,就像他自己一样,
在顾忌着什么。
船还在往下流,好在离岸边并不远。
曹离魅控制着船,慢慢靠了岸,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肥皂水的味道,
已经到千厮门外了。
千厮门,花包子,白雪如银。
这里是嘉陵江流域的粮棉的集散地,打好包的棉花,雪白如云。
不仅如此,这里还是城里主要的洗衣店所在地,洗衣业非常繁荣,几乎大半个城市居民都把衣服送到这里来洗。
门内万户吊脚楼,家家门前杵衣声,
一根接一根的晾衣杆覆盖着一大片街巷,五颜六色的衣服在夕阳下飘动着,有如开了个巨大的染坊。
从上往下看,犹如彩旗飘飘。
城门外的江边,密密麻麻全是洗衣人摆置的石头,在星光下若隐若现。
往前几百米就是朝天门大码头,
此时虽已入夜,但码头上依然是人声鼎沸,灯火通明。
各种大大小小的木船凌乱的停靠在岸边,烛火摇拽。
城墙外,密密麻麻全是棚户和吊脚楼,乱糟糟的挤在一起。
一艘赶工的货船沿江而上,光着身子的纤夫们正喊着川江号子:
“脚踏石头哟,嚯嘿嚯嘿!手扒沙哟,嚯嘿嚯嘿!穿恶浪哟,嚯嘿嚯嘿!踏险滩哦,嚯嘿嚯嘿!闯漩涡哟,嚯嘿嚯嘿!迎激浪哦,嚯嘿嚯嘿!……”
朝天门码头是重庆最大的水码头,两江交汇,江面宽阔,水流缓慢,是天然的港口。
江心底下的金竹寺,如一根定海神针,稳稳的托住这一大锅鸳鸯汤。
小曲中唱“朝天门大码头,迎官接圣”。
南宋时,迁都南京,时有钦差自长江经该城门传来圣旨,所以取名为朝天门。
达官贵人和上任离任官员也都从此码头进出。
因此,朝天门成了重庆城最大最雄伟的一座城门,建在江崖高处,陡长的石阶从江边向上延申到城门。
门额上“朝天门”三个字,在灯火中燃烧,从下往上看,整座城门楼王霸之气展露无遗。
虽说潘督办已经准备拆城墙扩城,城门依然按时关闭了。
误了入城时间的船工商贾,只能停留在城外,各种茶馆、饭馆、旅馆,家家客人爆满。
几个小孩在石阶上玩耍嘻戏,齐声唱着小曲:
“城里的小姐下乡来,脚上穿的是高跟鞋,一走走到田坎上,三拐两拐就拐下来;乡下的丫头进城来,脚上穿的是草鞋,一走走到城门洞,哟!啷个大的灶孔……”
正巧肖嫚一脚踩到石头上,脚一崴,差点摔下去。
曹离魅看了看她脚上的高跟鞋,笑道:“听到没?小孩们都在笑话你呢。”
肖嫚紧紧抓住曹离魅的衣服,好不容易才站稳。
仰头问道:“笑话我什么?”
曹离魅学着小孩唱了起来:“城里的小姐下乡来,脚上穿的是高跟鞋,一走走到田坎上,三拐两拐就拐下来。”
肖嫚猛的转过头去,做着鬼脸吓唬那几个小孩,“不准唱!”
小孩们哪里肯听,嘻嘻哈哈的,唱得更起劲了。
此刻进不了城,前往国师府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沿嘉陵江过西水门、千厮门、洪崖洞、临江门、定远门、通远门,上东大路。
另一条则是沿长江经翠微门、东水门、望龙门、太平门、人和门、储奇门、金紫门、凤凰门、南纪门、金汤门,过茶园坝。
如果沿嘉陵江走,必须经过通远门外的官山坡,还得路过深夜旅馆,一来路不好,二来曹离魅心里也发怵。
而沿长江这一条路,虽然东水门那一段路不好走,却少了些危险。
再加上国师府本就在长江边,
所以曹离魅选择了走长江边这条路。
沿着墙城外,有两条街,
一条叫糖行街,
一条叫顺城街。
正好给肖嫚买双鞋,不然接下的路,怕是得背着她走了。
虽然背着个大美女也不错,
不过路太远,能累死牛,
还是买双鞋实在。
此时夜生活刚刚开始,狭窄的街上热闹非凡,到处都是小贩叫卖的声音。
曹离魅扶着肖嫚,被人群挟裹着慢慢的往前走。
路边的鞋摊逛了不少,都没能入那瓜婆娘的法眼。
人流慢慢稀少了起来,眼看就要走出顺城街了。
鞋还没买好。
“我说你能不能别那么挑,过了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了,再往前走,你就是想买也没地方买了。”
“那些鞋实在是太难看了嘛。”
“能比七百前的鞋还难看?我真怀疑你是不是从七百年前来的。”
肖嫚嘿嘿笑了起来,“其实也不是这些鞋难看,主要是人家穿的旗袍嘛,如果穿一双布鞋,那多难看。”
“那要不再给你买身衣服?”
肖嫚双眼放光,“好呀好呀!刚才看到有套衣服,可漂亮了。”
曹离魅真想给这瓜婆娘屁股一巴掌,“你个败家娘们儿,我哪来钱给你买衣服,再说了,我们出来干啥来了?”
肖嫚猛的甩开曹离魅的手,皱着鼻子冷哼一声,“你这是又想骑马,又不想给马儿吃草,是不是男人呀?”
“我……”
曹离魅被呛得说不出话来。
谁说我又想骑马又不想给马儿吃草了?
不是,
谁说我想骑马了?
好吧,我确实想骑马。
试问哪个男人不想又骑马又不给马儿吃草?
这做法没毛病嘛。
看着肖嫚那可怜巴巴眼神,曹离魅差点就妥协了。
“家里那点草不都让你吃光了吗?”
“人家可是你的人,穿难看了,还不是丢你的脸。”
“你什么时候成我的人了?是下人!再说了,这大晚上的,谁能看到你脚上穿了双布鞋?”
“人家就想买那套衣服嘛。”
“不行!等你拿回了遗产,你想买多少都行,今晚我们还有正事,说不得还得去你娘家一趟,我劝你还是赶快买双鞋换了吧,一会儿受罪的可不是我。”
肖嫚嘟着嘴,拉着曹离魅的手撒娇:“可是,人家想要嘛。”
“没有可是,前面那是最一家鞋店了,是你自己选还是我帮你选?”
“还是我自己选吧。”肖嫚甩开曹离魅手,欢快的跑进店里了。
曹离魅一咧嘴,“小样儿!跟我来这套,你还嫩了点。”
这个时代,鞋子也就那几个款式,没什么可选的。
肖嫚挑了一双相对好看的,就在店里把鞋换了,然后将换下来的高跟鞋递给曹离魅。
“干嘛?”
“你帮我拿呀。”
“你想什么呢?我可是你老板,你让我给你提鞋?”
“你要不帮我拿也行,一会要弄丢了,你可要给我买新的。”
这次曹离魅想在她屁股上打两巴掌。
手举起,最终没有忍心打下去,
“算你狠!给我吧。”
娘的!
这是养了个下人吗?
这是养了个姑奶奶。
肖嫚把鞋子给了曹离魅,在地上跳了几跳,惬意的说道:“啊!真舒服!”
曹离魅不想理这个瓜婆娘,找店老板要了个袋子,将高跟鞋装了,自顾自的走了。
肖嫚赶紧跟上。
离开了顺城街,没有了店家的灯光,漆黑一片,只有微弱的星光,路就比较难走了,
走着走着,突然身后没有声响。
曹离魅回头一看,路上空空如也,
肖嫚那瓜婆娘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