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女娲娘娘自东海之滨的天台山归来,一路上看到洪水在由中原向四周漫溢,其势甚为凶猛,又目睹少年儿童寻亲惨象,心中真如扎了万根钢针,疼痛难忍。她流着眼泪,急忙催促众人跟她速速赶回,到宫内商议下一步事宜。
入得娘娘宫中,大家分主次落座。娘娘擦干腮边的泪水言道:“天下万民之苦,我们都已看到。眼下,欲救万民,唯有一计可施,那便是尽快将苍天补好,阻断天河下泄之水,下界洪涛方可消退,灾难方可根除。欲补苍天,须得炼石,又须先取五色圣土为膏。此事已是迫在眉睫,尔等速回本府,先备好自己所部兵马,以备调用。我即刻计算补天用土数量,明日一早便分配各方,然后各路兵马同时行动,立即启程!”
“是!”五位使者齐声应道。
“尔等有无事情禀报?”娘娘说着,将目光投向了几位使者。
“娘娘……”天睿神蝠欲说又止。
“尔有何话语?尽管道来不妨。”
“嗯……不说也罢”
“你且说来。”
“若派我等分赴各方,在下可不可以请求去南方故地?”
“谁去哪里,我自会定夺,尔等不必为此费心,快快回去各自准备去吧。”
“是!”使者们应后一齐退出了娘娘宫门。
大家离开座位之时,娘娘将天圣神蜂叫住,详细查问那黑土之所在,二人又商议片刻方才作罢。
见天圣神蜂被娘娘留下,天睿神蝠顿起疑心。她当即以为,天圣神蜂一定又在娘娘面前说了一些对她不利的话语,这正是以小人之心对他人的妄加揣测。
翌日一早,女娲娘娘于神殿上紧急召见群臣,说道:“昨日遍寻四海,既选炼石场所,顺路又察看了各方五色之土,现遣尔等分头取之,以作炼石材料。”
“愿听娘娘差遣!”五位天使一齐应道。
“天睿神蝠听命!”
“臣在!”
“中原多有黄土,现封你为补天掘土中路天睿神蝠元帅,随队带天骏神马,以作脚力,率兵前往取之,不得有误!”
“娘娘……”天睿神蝠迟疑了一下。她原以为昨日在娘娘宫中,她已经提出要去南方故地,娘娘不会不给她一个面子,没想到娘娘居然没有应允。
“嗯?”娘娘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天睿神蝠。
“是!天睿神蝠从命!”天睿神蝠本想亲赴南方,假公济私,为家族、为自己谋图些利益,未曾想到,娘娘将她留于中原。此时,她愈加痛恨天圣神蜂,并坚信了她自己昨天的猜测:定是天圣神蜂使者向娘娘进言,不让我前往南方。她心中暗暗埋怨道:若无你天圣神蜂多嘴,娘娘定将炼石场所定于南海,为我大开方便之门;若无你天圣神蜂进言,我定可被派往故地,也可另寻途径,造福家族。天圣神蜂啊,天圣神蜂,你真是令人讨厌至极!将来……哼!她立于殿前向娘娘禀告:“启禀娘娘,中原之地大多被洪水淹没,这取土之事岂不……”
“事已至此,无须多言,你等均须共赴国难,拼死效力,方可救民于灭顶之灾。再则,中原路途最近,运输黄土最为便捷,平原虽尽被水淹,尚有高岭可寻,你等须尽心查找才是。快快退下,莫误大事!”
“是!”天睿神蝠极不情愿地接过令牌,偷偷用满含恨意的目光瞟了天圣神蜂一眼,悻悻然退至一旁。
其实,女娲娘娘从昨日情形当中已看出一些端倪,此时,她是故意这样安排天睿神蝠。在此非常情况之下,她需要使用一些婉转的手段去处理好此事。这样做,既是对天睿神蝠的爱护,也不会影响炼石补天大事。
天睿神蝠退下之后,女娲娘娘继续唤道:“天顺神蜓听命!”
“臣在!”天顺神蜓拱手立于殿前。
“南方多有红土,现封你为补天掘土南路天顺神蜓元帅,随队带天猛神象,以作脚力,率兵前往取之,不得有误!”
“得令!”天顺神蜓接过令牌,退至一旁。
“天锦神蝶听命!”
“臣在!”
“东方多有青土,现封你为补天掘土东路天锦神蝶元帅,随队带天迅神猿,以作脚力,率兵前往取之,不得有误!”
“臣领旨!”天锦神蝶接过令牌,退至一旁。
“天敏神雀听命!”
“臣在!”
“西方多有白土,现封你为补天掘土西路天敏神雀元帅,随队带天壮神牛,以作脚力,率兵前往取之,不得有误!”
“是!”天敏神雀接过令牌,退至一旁。
“天圣神蜂听命!”
“臣在!”天圣神蜂高声应道。
“北方多有黑土,现封你为补天掘土北路天圣神蜂元帅,随队带天昊神驼,以作脚力,率兵前往取之,不得有误!”
“遵命!”天圣神蜂接过令牌,退至一旁。
“各位元帅,尔等所掘五色之土,乃炼石必需的用料,缺一不可。东方青土乃青龙之魂,西方白土乃白虎之魂,南方红土乃朱雀之魂,北方黑土乃玄武之魂,而那黄土乃中央民众之魂,五色之土合为一体,借太阳神火炼石,方可用以补天。我已将你们各自所负使命及其方位分派停当,因时间极其紧迫,只有短短九天时间,所以,各自位置已不可更改,人员不可替换,只有依靠诸位自行努力了!我即日便亲往东海天台山,着手准备炼石之事,待后日正午之前,各方务必将各自所掘之土首次运到,诸位切记!”
“是!”五位元帅同声应道。
女娲吩咐诸位元帅各自回府准备,自己带了几位贴身侍女,立即离开宫殿,径直前往东海天台山去了。
天睿神蝠元帅在娘娘宫殿门前遇到天圣神蜂元帅,心中之气实在难以下咽。她打着哈哈阴阳怪气地说道:“天圣神蜂元帅,从昨日巡视四海到今日娘娘殿上议事,你可算是出尽了风头,露足了脸面,佩服,佩服!”
“我等皆受命于娘娘麾下,又逢天下危难之时,怎能为个人私情动半点心思,不敢受你如此恭维!”天圣神蜂元帅义正词严地答道,随后与那天睿神蝠元帅拱手告辞,急匆匆赶回本府去了。
天睿神蝠又没占到便宜,心中更加愤恨,她望着天圣神蜂元帅的背影,吐了一口唾沫说道:“哼,走着瞧!”
天圣神蜂元帅回到本府,将府内一应事宜交付他人暂时监管,自己即日与部下天曜神瞳黄诚、天荡神翼马强、天镇神枪黑勇三位将军点起本部三千神兵,带着天昊神驼,直奔华夏东北而来。
那天曜神瞳黄诚将军乃是百年黄蜂修炼而成,在天圣神蜂麾下听命多年,与天圣神蜂有着生死之交。天荡神翼马强、天镇神枪黑勇是在天曜神瞳黄诚将军而后收服的黑蜂、马蜂族群首领,在天圣神蜂麾下听命也有不少年头。天圣神蜂元帅令三位将军各领兵一千,排作一字长蛇阵向东北进发。
那北方掘土之地距离中原有数千里之遥,若在平时,天圣神蜂元帅与神兵们在腿上贴上神符,驾起神风,不消多少时间便可到达。而这一次不同,因天昊神驼不会飞腾,只会急速飞奔,众人只能随着他的速度一同前行,用了两个时辰方才接近了此地。
此时已是午后时分,大家举目望去,但见那平原河流交错,荒草漫野,沼泽隐秘;山岭之上,树木丛生,虎狼隐没,好一个危险境地!
众官兵正行于一座大山之间,忽然从树林中钻出一伙强人拦住了去路。那些人手中紧握藤鞭木棒,浸毒弓箭、木制梭镖,人人脸上涂抹着野兽鲜血,个个长得粗犷彪悍,虎背熊腰。再看为首那人是何模样?
浑身乌铁肉,满首乱棕麻。
展臂挥鹰爪,开唇露虎牙。
额间涂兽血,耳畔戴山花。
野径当中立,谁知寇与侠?
那人高声断喝:“呔!站住,你们是哪里官兵?快快报来!”
天圣神蜂元帅上前拱手搭话:“列位壮士,我们是女娲娘娘麾下的三千天兵,要到这里挖运黑土,用以补天救难。请问这位大王姓甚名谁?”
“爷爷我不姓甚,姓白,白天的白!此山是二龙山,我就是白龙大王!这方圆几百里都是我的地盘,想在这里路过、动土,没有本大王的许可不行!”
“噢,白龙大王,我们前来宝地挖掘黑土,用以炼石补天,解救天下难民。今日多有叨扰,万望大王行个方便。”
“你说你们是天兵?天兵为何不会飞?”白龙大王问道“什么天兵?我们是神兵!啊?哈哈哈哈……”那人与手下们一阵狂,继续说道:“我们不管你们是什么兵,到了爷爷的地盘就是我的兵!要想从这里过去,须拿财宝礼物来!”
天圣神蜂元帅强压怒火,以礼相待:“大王,眼下天倾地陷,中原洪水正向四周泛滥,我等必须尽快挖掘黑土,运往东海天台山,以供女娲娘娘炼石补天之用。请大王速速让路,待补天完毕,我自会报请女娲娘娘为你等请功。”
“什么女娲娘娘,我不认得!爷爷只认得宝贝财物!”
“这么说你是当真不让?”
“就是不让!”
“那我可有话在先,尔等若伤、若死,可别怪我手下无情!”
“哈哈哈……谁死谁伤尚不清楚,你一个小女子能奈我何?”那白龙大王说罢将项下兽骨放进嘴里吹了几声,就听得四面八方呐喊声此起彼伏。天圣神蜂元帅抬眼望去,见山林之间,似乎有许多人影在晃动,已经将这里团团围住。
其实,白龙的兵马不过二百余人,山林中的许多人影都是他吩咐手下们扎的草人,有数十人在那里一边呼喊,一边晃动草人,以作疑兵之计。
“怎么样啊?小娘子,白龙大王至今身边没有女人相伴,你放走那些手下,留下给我做个压寨夫人怎么样?啊?哈哈哈……”
天圣神蜂元帅一则怒火中烧,二则急于挖土复命,时间紧迫,耽误不得。她厉声叫道:“大胆狂徒,今我率神兵到此,与你好言相告,你就是不听,难道你敬酒不吃非要吃罚酒不成?”
“哈哈哈哈……好一个不知深浅的小娘子,爷爷就想尝尝你的罚酒是什么味道,看你能把爷爷怎么样?哈哈哈……”
那人话还没有落音,天圣神蜂元帅挥手喊了一声:“天曜神瞳将军,上!”旁边的天曜神瞳将军冲出队列,挥舞宝剑与那白龙大王交起手来。
白龙大王也算有些本事,连与天曜神瞳将军斗了二三十回合,未分胜负。那大王得意起来,一边哈哈大笑,一边与将军周旋。他哪里晓得,将军已受了元帅暗中吩咐,只以善言说服于他,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能伤他性命。
天曜神瞳将军住了手,对那大王说道:“念你也是一方首领,不忍加害于你,劝你立即退兵让路,不然绝不轻饶!”
“哈哈哈哈……绝不轻饶?你是怕了吧?你要能在十招之内将我打倒,我便屈服于你。”
“此话当真?”
“绝无戏言!”
“好!何需十招,三招之内足矣!”
天曜神瞳将军重抖威风,使出真本事来。那大王哪里是他对手,未到三招,便将那大王生擒过来。将军将他押至元帅眼前,元帅向他问道:“此番你服也不服?”
“我有兵五千,而你只有三千,叫我怎能屈服于你?”
“哈哈哈……”天圣神蜂元帅大笑说道,你休拿我这天兵天将与你那常人相提并论,我这天兵以一当百,你区区数千人岂是对手,还是快快让路为好,免得伤了和气。”
“不服,不服,就是不服!”
“好。天曜神瞳将军,放他再战!”
“是!”
那大王转身离去,寻得他那条八尺梨木棍再战。
天镇神枪黑勇将军手舞着乌杆银枪迎上前去,只三个回合,便将他打翻在地。
白龙大王翻身起来,更加疯狂,与前来挺枪迎战的天荡神翼马强将军斗了起来。天荡神翼将军挥舞金枪与其周旋,二人斗了三个回合,那大王便被将军生擒,推于元帅跟前。
“大王,这回你总该心服口服了吧?”天圣神蜂元帅笑着问道。
“不服,本大王还是不服!”那大王只是嘴硬,仍然不服。
天圣神蜂元帅继续问道:“那你要怎样?”
“我要与你交战!你要是赢了我,我便心服口服!”
“好一个冥顽不化之徒,那就让你知道知道本帅的厉害!”
那白龙哪里知道,论武艺,元帅在三位将军之上?他使尽最后的气力,将棍子抡得浑圆,欲加害元帅。谁料他还没有靠近元帅,早被元帅使出连环神腿,踢出一丈开外,重重地摔在地上。白龙大王恼羞成怒,爬将起来,大叫道:“弟兄们,上啊!杀尽他们!”那些手下即叫喊起来,一拥而上,一个个挥舞着棍棒欲对天兵们下手。
天兵们未见元帅命令,只是抵挡、退却。那大王自以为天兵无能,越发嚣张,连声大叫:“杀呀杀!”带着手下只顾猛冲。天圣神蜂元帅并不答话,从身边摸出一只神镖,看得亲切,顺手发镖。只见元帅手起镖飞,正中大王项上,那大王哼也未哼一声,便倒在了地上。有《忆秦娥》一词单道那神镖的厉害:
疾如电,无声却见银光灿。银光灿,瞬间夺命,未及遗憾。
神风一扫敌魂散,群贼胆裂纷纷乱。纷纷乱,落荒逃去,八方四面。
所有手下一看大王已死,顿时乱作一团,弃了手中的棍棒,望风而逃。
待众人散尽,天圣神蜂元帅却去那大王项间拔出神镖,用手指连点了大王几个穴位,那大王又慢慢地缓过气来。
原来,天圣神蜂元帅的神镖并没有击中他的致命之处,而是将他打得晕死过去,以图教训他。待他醒来,元帅唤来医官为他包扎了脖子上的伤口,然后问道:“白龙,我来问你,家中可有父母?”
“有,母亲今年已是六十六岁。”
“女娲娘娘以黄河之水与中原黄土造就华夏臣民,尔等祖辈的身躯灵魂皆是娘娘所赐,你可知道?”元帅问道。
“草民小时曾听母亲说过,只是不信,今日听得元帅说来,才知道是,是真的。”白龙自觉理亏,回答起来未免吞吞吐吐。
“眼下,共工撞倒不周山,天塌地陷,中原已被洪水尽行吞没,若不立即将天补好,整个大地都将被洪水淹没,此地黎民不久也将大难临头。女娲娘娘派我到此地挖掘黑土,用以炼石补天,拯救天下苍生,尔等不思报效,反倒污蔑、谩骂于娘娘,可知天理否?”
“元帅,草民知罪了,今后定要痛改前非!”
“你如此放荡不羁,想必老母也整日为你担心,她已年逾花甲,怎经得起你如此折磨?若像这般下去,你便有负于她老人家的养育之恩,岂不是一个不孝之人?你,你的腹中可有心肝?”天圣神蜂元帅说到此处,自己也动了真情,声泪俱下。
“元帅!草民知罪,知错了!感谢元帅教诲!”
那白龙大王长这么大,从未听到此等激烈动情的言语,如今听了元帅教诲,顿感羞愧难当,忏悔不已。他伏在地上表示听从元帅教诲,从今后一定要重新做人。有诗叹人与事物之转变,前为假象,后属果真。前呈后转,必有因缘,非凭人之意愿所为:
本是逍遥鬼,今成悔恨人。
迷途曾作乱,正道始除昏。
若问因和果,须知假与真。
当时忽转变,不可尽言陈!
“好吧,我相信你所言是出于真心实意。现在,天已近黄昏,老母定是倚门相望,牵肠挂肚地盼你回家,你快快回家去吧。”
“是,元帅。”那白龙磕了一个头,爬起来就走。他走了十余步,又反转身来,对元帅说道:“元帅,从此向东南几十里路便是平原地带,那里黑土肥沃,方圆百里也属于上乘,元帅不妨前去一看便知。”
“好!多谢你的指点,我立即率兵赶往那里,我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白龙带着泪花,告别元帅,回家去了。
此时,天空乌云滚滚,雷声由远及近,雨点随之掉了下来,转眼之间一场大雨便至。
时令正值初秋,天气尚还炎热,天兵们也算得到一场沐浴。天圣神蜂元帅急忙起兵赶往白龙所说之处,果然是一片平原,广袤无边。见天色已近黄昏,雨势稍减,她立即命天曜神瞳、天荡神翼、天镇神枪三位将军各领自己天兵一千,冒雨安营扎寨,整顿军马器械,埋灶炊饮,尽快歇息,待明日天明之时便开工掘土,三位将军领命各自去了。
待三位将军离开之后,天圣神蜂元帅操起一只耒耜向远处走去。
未知元帅欲去何为?请君且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