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重新回到屋内落坐，明珠和如意给二人添了一壶新茶，便规规矩矩的站在武玄霜身后。
抿了一口茶水，武玄霜笑问道：“我看你最后所用的那一套剑法似是与你先前施展的须弥剑法大同小异，只是更为深奥繁复。不知道这套是什么剑法？”
云凡随口答道：“大须弥剑式，取的是‘以芥子之地，藏须弥之威’的意思。”
“又是‘须弥’二字？”武玄霜笑道：“我发现你剑法的开创者似乎颇为精通佛理，剑法名称竟然大都与佛经有关。”
云凡微微一笑，说道：“这话似乎也不错，这套剑法能够现世，乃是得益于一位佛门高僧留下的一部无上典籍。因此，剑法之中暗含佛理是在情理之中的事。”
顿了一下，云凡继续说道：“我看你的剑法似乎也与佛门有所关联，不知对是不对？”
武玄霜点了点头，说道：“确实如此，我的无相剑法乃是我师傅所创，而我师傅正是佛门中人。”
云凡知道武玄霜师承优昙神尼，但却佯作不知，问道：“不知你师傅的名讳是……”
武玄霜摇了摇头，歉然道：“师傅曾吩咐我不许向任何人提及她的名号，要教云公子失望了。”
云凡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免得让彼此难堪。
接下来，两人又就各自在剑法上的理解相互印证了一番。经过一番畅所欲言，两人全都觉得受益匪浅。
谈完了剑法，云凡忽然问道：“武姑娘，你的身份应该不简单吧？”
“哦？何以见得？”武玄霜笑问道。
云凡微微一笑，说道：“早上的时侯，你对马元通说的废太子被杀一事十分上心，为此甚至不惜亲自出手。而且，早上到来的那名军官对你的态度太过恭敬了，仅仅是在门外就做足了礼数。再联系上你的姓氏，想要猜出你的身份并不困难。”
武玄霜颔首笑道：“云公子果然厉害！不错，我确实与天后陛下有些渊源。从辈分上算，我要称呼她一声‘姑姑’。”
云凡笑道：“想不到姑娘还是一位当朝郡主。”
武则天上位之后，大肆给武氏诸人封王，而武氏诸女自然就会享有“郡主”封号。
听了云凡的话，武玄霜尴尬地笑了笑。老实说，她并不喜欢这个“郡主”的身份。相比之下，她更愿意做一个流浪江湖、四海逍遥的散人逸士。
为免尴尬，武玄霜主动换了个话题，说道：“现在江湖上很多人都不满我姑姑当了皇帝，全都要反对她，甚至还要造反推翻她。不知道你怎么看这件事？”
闻言，云凡不屑一笑，轻蔑道：“一群闲得蛋疼的白痴罢了，有什么好说的。”
听他说得粗俗，武玄霜不禁莞尔，笑道：“这么说，你是不看好他们了？”
“就那些人，一群乌合之众罢了！不说他们能不能举事，就算他们真的举旗造反，等待他们的也不过是灭亡。”
云凡话中毫不掩饰对于那些人的鄙弃，根本不认为那些人可能成功。这倒不是他为了讨好武玄霜，而是事实本就如此。
武则天统治时期正是大唐创立之后少有的和平发展时期，在经历了太宗时期和高宗时期频繁的对外征战后，大唐的版图达到了有唐一朝的巅峰。
久乱思治，频繁的战争之后，百姓最需要的就是稳定的生活。而武则天怡怡就给了百姓最需要的和平与稳定。
在武则天的统治时期，政策稳当、兵略妥善、文化复兴、百姓富裕，故有“贞观遗风”的美誉。
在这种社会氛围之下，和平和发展才是王道。想要起兵造反，兵力来源就是一个大大的问题。毕竟现在不是隋末那种乱世，老百姓可不会放着自己的好日子不过，去干造反那种杀头的买卖。而一旦失去了老百姓的支持，起兵造反就成了一个笑话。
云凡把上面那些话用武玄霜能够理解的方式给她叙述了一遍，最后还不忘加上一句：“别看那些人现在闹得欢实，一个个恨不得去杀了你姑姑，可真要让他们去和你姑姑玩儿命，没几个敢上的。那些人其实怂得很，也就敢欺负一下老百姓，真到了生死关头，有一个算一个，绝对跑得比兔子都快。”
武玄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很是赞同云凡的话。这些年她游历各地，见到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富足，虽然仍有所不足，但比之高宗皇帝在位时却是好了太多太多。而这一切，全都是武则天给他们的。真要有人想要推翻武则天，只怕这些百姓第一个不会答应。
轻轻叹息一声，武玄霜悠悠说道：“是啊！你一个江湖中人都能看透这天下的形势，可为什么有些人就看不透呢？”
云凡知道她口中的“有些人”指的是反对武则天的李逸和徐敬业等人，遂开口说道：“因为他们的格局太小了。”
武玄霜微微一愣，情不自禁地说道：“愿闻其详！”
云凡喝了口茶，润润嗓子，开口说道：“自夏启杀伯益之后，世袭制代替了禅让制。从此之后，这天下也就变成了一家一姓的天下。等到秦始皇统一六囯，自称皇帝，这种现象更是变得越发显著。再加上儒家思想对于礼制的看重，千百年来一直为这种现象保驾护航。到了今天，家天下的观念早已深入人心。那些读书人更是将天下视作皇家的私有物品，甚至传出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话。”
“可是，他们都错了。这天下乃是天下人的天下，并非一家一姓的天下。皇帝也不应该是天下的主人，而应该是为天下人谋利的公仆。当有朝一日，皇帝不再是由一家一姓之人世袭罔替，而是由天下万民共同推举而出，那个时候就是这个国家真正腾飞之时。”
闻言，武玄霜一时之间不禁陷入了沉思。云凡的话放在后世并没有什么，几乎人人都能够理解明白。可放在现在这个时代，却显得有些太过激进，甚至于大逆不道。可不知为何，武玄霜对于其中透露出的民主思想却有些认同。
她是身具大智慧之人，虽然眼界受到了时代的限制，可并不妨碍她理解云凡话中的隐义。
天下，是天下万民的天下。他们虽然看似软弱可欺，但当他们凝聚在一起，所爆发出的力量绝对是任何人都抵挡不了的。世家不行，官府不行，皇室同样不行。
只不过这种力量太过可怕，从来就没有人能够真正掌握。只有真正得到它认可的主人，才能将它掌握在手中，并利用它开创一个真正的盛世。
看着说出那番话的云凡，武玄霜不禁对他越来越感兴趣。一个江湖中人不仅有着高明的武功，还有着如此先进的思想。这一刻，云凡在她的眼中仿佛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要揭开那一层面纱
“你的身上究竟还有着多少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