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凯兰偷偷吐掉东临响给的那片又苦又腥的叶子后,两人又在林中走了大约半个小时。
深入林地以后,凯兰的神经就一直紧绷着,周围无尽的虫鸣扰得他心烦意乱。
随着“夜视药”的发挥,凯兰逐渐能看清周围环境的细节,虽然是与正常视野截然不同的冷色调,但也确实能看得分明,之后凯兰的警惕心也在疲惫的作用下慢慢松弛下来。
“大概还要走多久?”凯兰小声地问道。
“应该不远了。”东临响不确定地回答。
“对了,我在书上看到了一个叫‘东临升’的人,那人和你....”
“嘘!”
几秒后两人同时听到了,一声不大的隼鸣。
“马上到了。”东临响说道。
凯兰赶紧抬起了弩,准备搭箭,但被东临响按了下去。
“别急。”
凯兰跟在东临响身后,向着之前隼鸣的方向靠了过去。
借着月光,凯兰看到了远处一个静止的人影。
凯兰第一眼便觉得那人的站姿有些奇怪,像是浑身卸了力一般。
随着继续接近,凯兰才发现那人的双脚根本没有接触到地面,漂浮在空中。
而那人与周遭唯一的“联系”是一支同时缠住树枝与脖颈的领带,更进一步,凯兰看清了那张因为窒息的痛苦而扭曲狰狞的脸,不远处还有一块不小的石头,大概是被踢开的“垫脚石”。
这个“上吊者”从装束来看是一个通常的“上班族”。
凯兰这时才想起了之前看到的一条新闻:许多寻死的人会选择在西郊森林了结。
这场景让凯兰压抑万分,因为他不是完全不能理解这样的行为,他也曾有过想要“放弃生命”的时刻,只是他最终没到这一步。
凯兰避开视线,想要离开。而东临响则停在了“上吊者”旁,嗅了几下,又全方位检查了一遍,衣物没有一处破损,也没有一处伤口。
“是气味不够浓吗?”东临响自顾地轻声说着。
“还呆在这里干什么?”凯兰催问道。
“在这里等‘它’来就好了。”
“你是把这当成‘诱饵’了吗?”凯兰‘不适’地问道。
“本来是以为在这里能找到‘它’,但‘它’还没来。所以现在这是‘诱饵’,没错。”
东临响脱下了风衣,露出了健硕的双臂,上面满是旧伤痕。
东临响接着从风衣中取出几块“塑胶炸药”,布置在离“上吊者”20米外的另一处。
“他是怎么死的?”凯兰又问道。
“自己吊死的,一目了然吧。”东临响平静地回答,“还有记住炸药的位置,别自己中招了。”
“嗯。与异族无关吗?”凯兰又追问道。
“应该无关吧,想不到这样杀人对它们有什么好处。”东临响的语气依然没有变化
东临响走回“上吊者”,边走边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递给凯兰。
“在他的肚子上开一个大口子。”
“啊?!”凯兰惊了一下。
“那人已经死了,你现在是在纠结一些没用的事情。”东临响冷静地回答道。“还是说你信什么‘宗教’,不允许你这么做。”
“我不信教,嗯.....我做就是了。”
凯兰不情愿地拿着匕首走到了那个“上吊这”的身前,双眼一直盯着自己的脚,身体抖得像是赤裸在冰天雪地。
凯兰闭上眼睛,然后在心中大喊了一声,试图以此盖过其他所有的念头,之后“猛地”横劈了过去。
重新睁开眼,一丝血都没有见到。
锋利的刀刃只划破了一层衣服,因为凯兰在刀刃触到皮肤的那一刻就卸力了。
下不去手!
“我不是要让你把‘这样对待尸体’看做是件合情合理的事。”东临响突然说道。“但‘活着的生命永远比死去的重要,’这应该是我们的共识吧。”
“嗯,我知道。”凯兰紧紧抿住嘴唇。
凯兰抬起手,合上了“上吊者”的眼皮。紧握住匕首,扎入“上吊者”的腹腔,缓慢、充满负罪感、依然坚定地剖开“上吊者”的肚子。
带着血的腥臭散漫开来,凯兰当即跑开,靠在一棵树上开始呕吐。
“你现在找个地方藏起来吧。”东临响说道。
“确定不需要我帮忙吗?”凯兰用袖口抹了抹嘴角。
“总之你先藏起来,如果你被当成‘优先目标’,我可没法保护你。”
“好。”
凯兰审视了一下周围环境,东临响的话中依然保留有“需要自己帮忙”的可能性,所以得选一个可以支援到他的位置。
凯兰的视线锁定在了附近一颗粗壮的树木,凯兰叫来东临响帮忙,托着自己上到树上,自己又顺着茂密的枝杈向上爬到顶上,视野刚刚好。
除了屁股坐着不太舒服。
东临响则回到了“上吊者”附近,他接着掀开了那个长条形的包裹,并非凯兰猜想的来复枪,而是一把中世纪造型的银白色长剑。
一阵恶寒瞬间包裹住了凯兰的全身,片刻间,凯兰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记忆也变得错乱混沌。这一切都发生在凯兰看到那把剑的一瞬间。
凯兰的脑中不自主地浮现出一个词——死亡。
然而这感觉又在下一刻消失无影了,仿佛幻觉一般,但凯兰无比确信:这绝不是幻觉。
凯兰决定此时先专注于‘狩猎’,之后再询问东临响这把剑的来头。
大约10分钟后,空中传来一声清脆的隼鸣。
凯兰猜到了这声鸣响的意义,立刻闭气凝神,在不规则的虫鸣声中寻找异样的声响,凯兰确实察觉到一些异响,但并不是他最初以为的“猛兽奔袭”般的大动静,而是一系列稀碎却有序的声响,就像是....人的脚步声!
凯兰赶忙睁开眼睛,此时东临响已经不在视野中了,大概是“埋伏”了起来。
然后有一个步履颤巍的男人从凯兰的正前方出现了,那人大约1.6m高,面容消瘦,脸颊干瘪,头发稀疏杂乱,大约50岁的样子,穿着一套明显比身材大出许多的正装。
又一个来寻死的?!这是凯兰的第一反应。
但凯兰很快察觉了异样:那衣服上满是尘垢土渍,如果不是在来的路上摔倒了100次,就是在这林子里已经生活了很长时间了。而且什么人会买比自己大这么多号的衣服?大概率不会是他自己的衣服!更重要的是,那人的双眼,正直勾地盯着那个“上吊者”,并且笔直地靠过来!结合昨天的“梅林事件”中异族展现出的“变形”能力,这个必然不是人类!而是被血腥味引过来的怪物!
凯兰紧张地搭上箭,预瞄准练习,根据东临响的判断,这个距离是绝对杀伤不到月下兽的。
“来找吃的了吗?”东临响突然从一颗树后钻了出来,平静的语气中藏着轻蔑的挑衅。
男人明显被吓到了,慌乱地退了两步。
“你...你是谁?”男人的声音有些颤抖。
东临响并没有回答,男人看了眼“上吊者”腹部,那明显是人为造成的伤口。
“你是来杀我的吗?”男人说着又退了一步。
“‘晚餐’不吃了吗?”
“我没杀过人!”男人突然咆哮道。
“你确定?”东临响逼问到。
“那时候不是我能控制的!我不是凶手!吸血鬼才是!”
“那为什么这林子里有这么多动物,你唯独被‘人’的味道吸引来了呢?”
“我没杀过人!!”男人继续咆哮着,却带着些哭腔,分明是在哀求。“我发誓!我吃的都是‘尸体’,我没杀过人!!”
“谁能证明呢?就算你现在没杀过人了,那以后呢?”
“我发誓!我...”
“你又以何为名发誓呢?”
......
“戴上这副手铐,我能保证你的安全。”东临响说着,丢过去一对金属镣铐。
“不,不!我不会再回地牢了!”男人颤抖着、拼命摇着头。
同时男人用四肢伏在了地上。
最先产生变化的地方是下颌,凯兰最初以为他是在鼓气,但他的下巴快速扩张到比额头还要宽,一对獠牙刺破嘴唇挺了出来,瞳孔的颜色渐趋于暗红,皮肤的颜色渐变成深的青灰色,而颜色略浅于皮肤的毛发疯狂地从除面颊和掌心外的每一寸皮肤处涌出,利爪则以更快的速度窜出指尖,同时身体开始巨幅地膨胀,衣物被撕裂成一片片碎布......
狼首兽皮人形,成年大象般的体格。
凯兰被惊得下意识屏住呼吸,而东临响则是早早拔出了剑,严阵以待。
“我...我不想杀人。”月下兽的声音变得雄厚低沉,却依然在颤抖。明明那么大的体型,却缩成一团,紧张地像只受惊的猫。
月下兽突然转过身去,明显是想逃走!
“你如果逃走了,我会把城里发生的不少命案都划到你头上,到时候追杀你的可就不止我一个人了。”东临响威胁道,他提前预判到了。
“我没杀过人!!”月下兽咆哮着,声浪又震落了大把摇摇欲坠的枯叶。“为什么不能放过我,我只想好好活着!.....就和你们人类一样!”
“但没有地方容得下你们,你应该明白的吧?”
月下兽喘了两口粗气,直立起身子,足有2个东临响那么高。
“有一点我能向你保证,我是唯一一个知道你在‘这里’的‘猎手’,你懂我意思吧?”
“你就这么想死吗?”月下兽恶狠狠地说,之前所有情绪堆成了怒火。
“总之,今晚会死一个。”东临响耸了耸肩,向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PS:与龙族的战争后,月下兽并没有如胡西许诺的:成为异族中新的一员。而是被锁在了暗无天日的地牢中。在与人类的战争中,新的恶魔大公赤瓦命令吸血鬼使用“催眠”操作这些月下兽为自己来战斗,这也是日后月下兽憎恨吸血鬼与恶魔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