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时候,人生的许多离别都在咫尺之间,一转身就是永别。
孤长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愣愣地盯住眼前的李耀东,第一次如此强烈的想让别人对自己撒谎,但是从李耀东的满脸悲容,心中那一丝丝的期待和侥幸彻底消失了。他猛的转过身,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咬住牙,双拳紧握,努力控制着不让泪水掉下来,身体却在轻轻颤抖着。
李耀东看到孤长云这副模样,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房间里的气氛压抑无比。
过了良久,孤长云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究竟怎么回事?”
李耀东也稳了稳情绪,一五一十地将千里江川张绍南被抓,以及他跟阿璃追到青之后与欲色鬼大战的经过跟孤长云说了一遍,当然,照顾孤长云的情绪,他有意略去了青被侮辱的部分。
孤长云平静地听完李耀东的讲述,他转过头看向阿璃,轻声问道:“青姐已经妥善安置了,是吗?”阿璃点头回答。
“这笔债,我一定要向百鬼讨回来。等到战争结束,我一定接青姐回家,”他随即看向李耀东,感激地说道:“李耀东,谢谢你。杀害青姐的凶手,我要亲手了结他。”
“长云,当务之急,我们必须尽快进入暗渊城,营救阿南,完成凤凰小队的任务。”
“正好,我想,那个凶手,此刻也正在暗渊城里。还有,青姐牺牲的事情暂时不要跟队长说,如果他问到,就说青姐在城外留守,等着接应我们。”
“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长空大哥。”
原来,长空是风刃后起之秀,稳坐风刃十三卫头把交椅,深得界王亲军右卫副统领的杨凌云欣赏,两人是忘年之交,而青作为水象四花之首,对长空也是仰慕已久。五年前,青在执行任务时,被南封鬼兵包围在朱雀桥,关键时刻出手相救的,正是长空。从此,两人发展为恋人关系,长空雁叫霜晨月,青潭晓霭笼仙跸。当初在选定凤凰小队人选时,叶申书是东执明指定,而青则是杨凌云推荐,长空并不知情。这些都是一路上杨凌云讲给孤长云的,因为,杨凌云也想从孤长云那里换取信息。
凤凰小队分队后,杨凌云便一直很怀疑李耀东等人的真实身份,毕竟这个小队里,杨凌云加上叶申书、青,囊括界王亲军、龙武军和水象的精英,如此强悍的阵容组合,虽说是执行敌后营救的秘密任务,但明显也是超规格的。再加上阿璃,所展现出来的超出常人的变态实力,这一切,都不得不让杨凌云对他们几个的真实身份半信半疑。当然,孤长云除外,肩膀上的风字,是伪造不来的。
孤长云依旧坚定保持了之前的口径,方才暂时打消了杨凌云的疑虑。孤长云向李耀东和阿璃又是交代了一番潜入暗渊的注意事项,将进出的身份证明写入二人的掌心,三人收拾妥当之后,便着手进入暗渊城了。
孤长云选定三人从暗渊城的城北隧道进城,衣服则换上了之前在雪雾山谷中抢来的狼牙服饰,只露出一双眼睛,倒也方便了他们行动,但是问题来了,因为阿璃,虽然只剩下一双眼睛,但是美目依旧闪动着流光,灵动诱人,遭遇盘查容易露馅,因此孤长云要求她全程闭上眼睛,对外解释说执行任务时双眼受伤,需要返回总部治疗,至于走路,则由李耀东和孤长云,额,看到阿璃奇怪的眼神后,马上改口让李耀东一个人牵着她。
孤长云在前,李耀东牵着阿璃在后,三人向着城北的隧道入口赶去,一路无话。临近黄昏时分三人总算赶到了城北隧道入口处,此时的入口处,已经是最后一批放行,再晚就要闭关,禁止通行了。
此处负责出入盘查的,是来自鬼兵的守卫,身着传统的兽皮铠甲,宽斧利刃,每一个通行的人,都要首先在位于入口处的通信石上核实掌心的身份信息,通过之后,接受守卫的进一步搜身检查,方可放行。
身份核实顺利通过,在搜身时出了一个小插曲,阿璃拒绝搜身检查,立时便引来十数鬼兵的包围,强行要进行检查,局势一触即发。关键时刻,孤长云站了出来,不由分说,上去直接给了鬼兵小头领每人两耳光,并亮出自己狼牙高级干部的身份,警告他们看着办。
守卫的鬼兵当场便被孤长云的气势震住了,他们只是普通的守卫,虽然军种不同,但狼牙的高级干部,他们是万万惹不起的,这帮人神出鬼没,心狠手辣,哪天被暗杀了都不知道埋在哪,再加上暗渊城从未被敌国间谍潜入,思虑再三,最终放行了。
孤长云、李耀东和阿璃三人刚走,被打的鬼兵小头领突然想起来什么,悄悄问另一头领:“刚才那个人身上好像有股奇特的香味,你闻到了吗?”
另一头领听到这话,气不打一处来,直接照脸给了他一耳光,怒声骂道:“我闻个屁,你他妈的被打傻了吧。”
城北隧道的内部,竟是一条冰雪通道。整个通道看不到尽头,上方及两侧裹满白雪,脚下则是用坚冰铺成的道路,隐隐发亮,透过冰路望去,脚下是吞噬一切的黑暗。道路两侧每隔约十米放置了火把堆来照明,橘黄色的火焰随着隧道里的阵阵阴风跳动着,透露着一种阴森恐怖的气息。
隧道的通行工具是南封特制的雪地车,负责拉车的是三头体型硕大的灰狼,雪地车上没人的时候,三头狼悠闲地躺在一起,等到孤长云等三人坐稳后,灰狼便马上恢复了精神,面露凶相,活跃起身体,随着一声狼嚎,三头狼一起奔跑起来,整个雪地车如同离弦之箭,快速飞驰起来,虽然雪地车上有固定身体的设施,但孤长云他们还是得紧紧抓住雪地车,才不至于被甩出去,三只狼呼呼喘着粗气,浑身都冒着热气,但是速度却丝毫没有减慢。很快,雪地车便来到了隧道尽头。
随着一扇厚重的石门缓缓打开,刺眼的亮光洒满了整个隧道,雪地车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等到完全穿过大门,终于停下。三人先后跳下车来,放眼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处开阔的广场,拾级而上,矗立着一座气势恢宏的石碑,石碑的底座,由无数血淋淋的尸骸堆砌而成,碑身上则刻着巨大的字样:暗渊,这两个字竟是用鲜血交汇而成,鲜血不断流动着,空气中弥漫阵阵的腥臭。
因为他们是最后一批入城者,此时广场上只剩下几个零散的人影晃动,孤长云带着他们,并未多作停留,径直穿过广场,向着深处的街巷走去。
暗渊城分为内城与外城,外城根据不同的需要,划分为作战、后勤、监狱、实验等区域,各区域间界限分明,鬼兵与血蝠负责巡防工作,内城则是南封政府与军队上层的活动区域。孤长云他们所要潜入的,是位于城北的监狱区域,杨凌云和叶申书已经先行潜入,孤长云按约定带李耀东与阿璃前去会合。
而在此时的暗渊城某处,一队森严的人马,在一扇略有斑锈的铁门前停下,这是一座毫不起眼的院落,占地面积不大,铁门上方有一道方形牌子,上面写的是“神鬼莫测”。门前设有一个铁皮功德箱,旁边挂着铃铛和锤子。十几年来,这个功德箱在雨中被淋刷,在风中被锈蚀,包括旁边的铃铛和锤子,已经是锈迹斑斑,尽管如此,依然在闪闪发光。领头的一人,在功德箱投入一沓纸钱,拿起锤子敲响了铃铛后,推门而入。
映入眼帘的,是院中的一株粗壮的老槐树,槐树枝繁叶茂,被风吹过,枝叶发出簌簌的声响。槐树下的藤椅上,躺着一个年过五十的老者,老者的身旁,一张矮桌上,一杯水还在冒着热气,一位年轻人满脸小心地站在一旁。老者的脸上,满是岁月的沧桑,却依然面带微笑,神采奕奕。这个老者,正是百鬼的最高干部三魂之首,天冲。
看到来人,天冲并未起身,只是示意身旁的年轻人给来人倒水,年轻人闻令倒水,无意中瞥见来人,却被来人脸上血红的恶鬼面具吓了一跳,热水洒出来不少,他赶忙擦拭干净,天冲看了一眼,没有说什么。来人疾步走到天冲面前,施礼,恭敬地说道:“天哥,人带回来了,是直接关押到幽鬼监狱吗?”
天冲这才说话,嗓音深沉,充满磁性,“好,我知道了。还有吗?”
来人马上接道:“夜行少爷重伤,正在接受紧急治疗,司命大人回城便闭关了。另外,欲色鬼至今未归。”
天冲听完,没有接话,点头示意,来人转身离开。天冲随即起身,看着面前神色有些慌乱的年轻人,像是在对自己说:“终于能活动活动了。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这也是命,神鬼莫测。”
说完,也向门外走去。就在天冲刚刚离开之后,原本还站在原地的年轻人,大喊一声,脖颈间突然出现一道血痕,马上延伸开来,“嘭”的一声,整个头掉了下来,汩汩滚到地上,鲜血从断头处喷涌而出,溅满了矮桌,水杯,地上。微风吹过,院里的槐树叶依旧发出簌簌声响。
幽鬼监狱,是南封国最大的监狱,由百鬼全权管理,此处关押着南封从各地掳掠的人,以及设在各里的生死门转来的战俘、情报人员等。一旦被关押进幽鬼监狱,便永不再见天日。顺便提一句,现任南封国主嬴勾,对于叛徒极度痛恨,不论是南封还是别国,一律直接处死,灵魂打入无间地狱,死后接受万般折磨。
接到通知后,幽鬼监狱的守卫很快便在监狱门口整齐列队,静待特殊犯人押解到场。幽鬼监狱的正副监狱长是兄弟二人,号称“追魂索命”的阴无极、鬼无相,体型魁梧,身手彪悍,原本有机会进入五鬼行列,但因为无极好色,无相噬杀,被夜剡直接打发到幽鬼监狱做看守。两人身后,便是身着黑色长袍的监狱看守,也是他们的主要打手,手持黑红两色的断魂棍,腰挂弯刀,胸前及后背,白色的“狱”字格外醒目。
阴无极和鬼无相正在小声议论着什么,一队人马由远及近,快速靠近,在监狱门口停下,为首的,正是刚刚向天冲汇报的恶鬼面具男。
阴无极立马满脸堆笑,迎了上去:“罗刹鬼大哥,辛苦辛苦,这么远还亲自跑一趟。”
恶鬼面具男是五鬼之一的罗刹鬼,他倒是没那么多客套,开门见山:“这是剡老大点名的犯人,你要重点看守,不能让他跑了,也别让他饿坏了。有什么差池,你自己掂量。”
“明白,放在我这,你放一万个心,”阴无极满口答应,一挥手,身后马上十几人上前,从罗刹鬼手下的手中,接过了被捆的很结实的犯人。
犯人头上蒙着黑头套,阴无极上前一把抓下,方露出全脸,正是张绍南。长时间被押,张绍南整个人显得有些萎靡,但眼神中还是满满的怒火,阴无极笑着拍了拍他的脸,随即指示手下人将张绍南押到监狱里。
罗刹鬼转身欲走,阴无极连忙上前,把他领到一旁,笑盈盈地说道:“罗刹鬼大哥辛苦,最近监狱新进一个东界的小妞,长得那个叫标致,兄弟专门给你留着呢。怎么着,今天尝完再走?”
“东界?是知无日抓回来的那批人?”
“对,对,罗刹鬼大哥知道?”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现在越来越厉害了,知无日的人都敢动。”
“嗨,知无日算个屁,在幽鬼监狱这一亩三分地,兄弟还是能做主的,”见罗刹鬼没有接话,阴无极马上安慰道:“再说了,每年的犯人这么多,偶尔有那么一两个出意外的,谁又能说什么,罗刹鬼大哥只管放心,只要你开口,兄弟我来安排,肯定让你满意。”
“你可真不愧是跟欲色鬼从小混起来的。对了,忘了跟你说,剡老大的犯人,天冲大哥待会要过来亲自审问。他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你这里的乱七八糟,好自为之吧,”说完,罗刹鬼直接转身走人了,留下了脸色阴晴不定的阴无极,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见罗刹鬼走人,一旁鬼无相走上前来,问道:“哥,什么情况,这家伙不吃?”
“哼,又臭又硬,不仅不吃,还摆出天冲那个老家伙吓唬我,什么东西。正好,他不要,我们兄弟自己享受好了,你去,这个人关好以后,把东界那个小妞洗干净了,送到我房间来,传令下去,在我完事之前,谁也不许打扰我,”阴无极此时已经是满脸的淫荡。
幽鬼监狱分地上与地下两层,监狱内部阴森恐怖,监舍中间的过道漆黑漫长,仅有数量不多的火把照明,勉强可以看清。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恶臭,不时的传来犯人的哀嚎与呻吟声,叫声凄惨,让人毛骨悚然。
张绍南被看守押着,一路向着地下的狱区走去,他虽然是被拖着走,但总感觉脚下黏糊糊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两边的监舍竟会突然有犯人伸出手来,在空中乱抓,甚至想要抓住张绍南,两旁的看守不由分说,抽刀即砍,恶狠狠地一刀,将伸出来的胳膊直接一分为二,鲜血横流,半截断臂在地上扑腾两下,便没了动静,但紧接着又被监舍其他人争抢回去,整个监舍马上变得乱哄哄起来。
见到此景,张绍南突然知道了脚下黏糊糊的东西的来源,他只感觉到胃在一阵阵翻腾。
有了前车之鉴,接下来的一路便相当顺畅了。张绍南直接被带到了地下走廊尽头的一间单独的监舍,松开了身上的捆绑,直接被扔了进去。
张绍南刚想骂人,却听到身下传来一声“哎呦”,他感觉自己像是压在了什么东西上,还挺软乎。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身下的东西直接动了起来,竟然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且是一个女人。这女人倒是毫不客气,翻身上来就是一脚,张绍南直接被踢飞了出去,脑袋磕到了监舍的墙壁上,两眼直冒金星,那女人却又马上过来,眼看又是一脚袭来,张绍南也顾不得了,马上双手抱头,往地上灵巧的一滚,这才堪堪躲开,随即急声说道:“姑娘,我不是故意的,手下留情啊。”
那姑娘闻声,果然停止了动作,黑暗中,甚至可以看到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监舍外的守卫听到动静,纷纷赶了过来,张绍南也终于借着守卫的火把,看清了这女人的样貌。
红彤彤的头发,很是凌乱,头发下面是张标准的鹅蛋小脸,也是沾满土渍。眼睛很大,竟然有点蓝色,浩瀚如辰,可爱的鼻子,有些干裂的小嘴,虽然穿着囚服,却依旧遮挡不住的标准身材。这一切,组合起来,让张绍南瞬间张大了嘴巴,惊奇的叫喊起来:
“早雪?”
“张绍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