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知瑜被醉虾呛到了。
抱着盆吃醉虾的秋杏同样顿了一下,飞快起身一本正经站在黎知瑜身后。
要不是小丫鬟嘴角还有之前吃凤虾球的酱汁,黎知瑜都要相信秋杏一直是兢兢业业服侍自己吃饭的。
我们的皇帝陛下一进门就看到了自家皇后抱着盆吃虾,身后的宫女擦着嘴,浅粉色的衣袖上染上了赤色的污渍。
“咳!”程瑾以拳抵口,轻咳一声,“听闻皇后对朕甚是思念,特地来看看。”
“我没想你啊。”黎知瑜有点紧张,皇帝脸上的巴掌印清晰可见,这一路走来,不知多少人看到了。
这么不避讳别人,不是正好想找理由废了她吧?
“那什么,您坐。”完全当初讨好上司的狗腿子嘴脸。
腰可以折,一天三顿宫廷标准的工作餐不能丢。黎知瑜把虾盆端过去,看到里面成山的虾壳,讪讪地收回来。
程瑾一言不发地坐下来,看着杯盘狼藉和桌上的两双筷子,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
黎知瑜瞬间知道了他在想什么。
对于现代人来说,人生而平等是基本的理念,但对于古代人来说,有违纲常。
说白了就是嫌弃秋杏呗,虽然理解古代人的奴隶制度,相当护短的黎知瑜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她没打算完全融入这个时代,哪怕看情况她是要一辈子留在这里了。
或许很多看法和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人完全不同,黎知瑜还是想要坚持一些从21世纪带来的想法,毕竟历史本来就是一个取精华去糟粕的过程,“人生而平等”这个观念也是在历史演化中逐渐得到认证的道理。
黎知瑜坐下来,自顾自从盆里找虾肉。
程瑾静默许久,也不见黎知瑜重新传膳,咬了咬牙。
“皇后没什么想说的?”
黎知瑜抬了抬眼皮,“想吃饭自己盛去。”
程瑾身边的徐公公擦了擦额汗。
只听闻黎家有女面若惊鸿,修仪有度,谁成想今日一见,居然是这副样子,真——是个妙人。
咳,一物降一物嘛,帝王年少即位,才到弱冠之年,正是骄傲气盛的时候,多个人搓磨,也有利于帝王的成长嘛。
所以徐公公低眉顺眼地扮演着背景板,一丝想要圆场的意思都没有。
黎知瑜在某个瞬间想通了,古代废后哪有小说里那么简单,难道要皇帝对一群大臣们说自己因为皇后不给饭吃而想要废后?还是说因为在御花园被皇后砸中,并且耍流氓被扇巴掌所以想要废后?
皇帝不要面子吗?
所以,该吃吃该喝喝,啥事不往心里搁。
秋杏本来是规规矩矩的小宫女,奈何跟着黎知瑜混了几天,胆子也大了起来,看着自家皇后娘娘把自己全是虾壳的盆放到一边,拿起自己的盆开始嗦,拽了拽黎知瑜的衣角。
忍无可忍的程瑾终于又出声了,打破了诡异的气氛:
“你们都出去。”对着起身的黎知瑜,“你坐下。”
待门掩好,程瑾起身,站到黎知瑜身边。
“我是谁?”
“皇上啊。”还有古代皇上不是都自称“朕”吗?
“那你呢?”
“皇后啊。”难道这皇上也是假的?
“我们什么关系?”
“夫妻啊。”这不像穿越,倒像是脑子不好。
被认定为“脑子不太好”的程瑾拉着黎知瑜往里屋走,直到最里面的幔帐被放下,阳光透过红色的帐子撒了一室暧昧的暖光,黎知瑜才觉得有些不对。
醉虾吃多了,也会上头?
她是不是穿越文里最快失身的女主啊?
程瑾盯着黎知瑜,“我总觉得,你和之前不太一样。”
黎知瑜心里“咯噔”一下,想从程瑾的表情里寻找破绽。
要说自己穿越真的不算太走运的就是没有原主的全部记忆,她没办法确认她和皇帝是否之前就是认识的,只能一股脑都推到失忆上。
“其实......过去的很多事情,我都不记得了。”
“不对,”程瑾摇摇头,“你给我的感觉,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怎么可能......”大哥你太敏锐了。
“一般来说患有失魂之症的人虽然失去了记忆,但生活的习惯,一些动作神态总会带着过去的影子。但你完全不同,就像另一个人。”
大哥你考虑去FBI工作吗?
程瑾突然凑近,轻轻的鼻息近在咫尺,“你还不是什么附身的孤魂野鬼吧?”
“.......”你真相了。黎知瑜在内心给比柯南破案还快的程小哥点赞。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步步紧逼的质问,黎知瑜突然生出一种想要倾诉的欲望。
“我要说是呢?”黎知瑜轻轻说。
这可能是黎知瑜对程瑾说的第一句正经的话,带着一点点酒香,程瑾失神片刻。
她明明遵纪守法,不闯红灯不摸电门,和许多同龄人一样努努力力工作,畅想着在滨城拥有一套自己的小房子过着安稳幸福的小日子,怎么就一吹蜡烛就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呢。
重新适应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一不小心还会掉马甲。
她怎么就这么惨呢。
“我就是孤魂野鬼,我连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都不知道。
“你以为我愿意吗?人生地不熟的怕啥来啥,出门透个气都得提心吊胆,宫斗剧我看多了,不都渴望这个后位吗?我告诉你我不稀罕。”
她只想回去,吹完蜡烛灯光亮起,一切都是原状,吃月光族小闺蜜为她攒下钱买的蛋糕,第二天开开心心带着钱去付看中的一居室的首付。
是整个世界很不起眼的一份子,小心翼翼经营着自己的小幸福,为忙忙碌碌的生活带来的小小成就感到满足。
而不是来到这个三观都不和的世界,连相伴一生的爱人都没有选择的权力。
大概醉虾吃多了,程瑾看着胡言乱语脸色绯红的黎知瑜,突然觉得一些事情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
“这种话,你不许跟别人说。”程瑾捂住黎知瑜的嘴,手心柔软的触感传向全身,一阵酥麻。
似乎有什么传达到了心底。
“时人信奉鬼怪之说,不要被他们当作异类。”
“你要想说,就只和我说。”
不管她是不是黎知瑜,他只要她做他的皇后。